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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劭阳已站了七个小时的门岗。
看到程沐非,常劭阳嗖地一下飞了过来,蹭程沐非胳膊,笑嘻嘻说:“我五点就过来了,怕你在忙,就没给你打电话。”
很体贴哦,是不是要给他颁发一个奖章呢?
程沐非看他蠢蠢欲动又想搭自己肩膀的爪子,有些无力。
昨晚洗刷了几个小时的地板,这位大少爷的兴致不止没减弱,看起来反而更大了。
“我很忙。”程沐非白眼都懒得翻了。
“我想请你吃饭,再忙总得吃饭吧。”常劭阳说,凑近程沐非,粗浓的剑眉打结,“你怎么精神这么差?”
看起来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脸庞比那一晚急诊见到时的样子消瘦了,眼眶暗黑的一圈,嘴唇也不像初见那个晚上那么水润,没有血色,泛着死灰似的白,干裂焦枯。
能不差么?
三天两头被骚扰,担心一个男人对自己大献殷勤的事,引起同事对自己性取向的怀疑。
那深埋进记忆深处的梦又被挑起来,身体浮躁的很。
程沐非揉眉心人,信口道:“我还要值班,没时间出去吃饭。”
“我们去你医院的食堂吃,吃完了你回去值班。”常劭阳脑筋转得很快。
如果吃一顿饭之后这位大少爷不缠着自己,也行。
程沐非不说话,带头往食堂走去。
医院煮的四餐,早中晚三餐还有宵夜。
食堂也是盈利性质的,个体承包了,可以点小炒,也可以打快餐。
程沐非没告诉常劭阳能点炒菜,随意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由常劭阳去忙乎。
窗外一对小情侣走过,男孩陪着笑脸,女孩噘着嘴,男孩忽然变戏法似从裤袋里掏出一朵玫瑰花,女孩破涕为笑。
程沐非愣神。
“怎么只有这些看起来好难吃的菜啊!”隔了十几米的厨窗那头传来叫嚷,声音震耳欲聋,程沐非看去,常劭阳指手划脚,回头望他,声音拔得更高,“程医生,你们医院的饭菜看起来好差,跟猪吃菜似的,要不,咱们去外面吃?”
见程沐非拧眉,忙改口:“算了,就在这里吃吧,你喜欢吃什么菜,有青椒、豆腐、豆芽菜……”
一样一样报菜名,连喊了几十样,气儿都不带停顿的。
食堂里的人看常劭阳又看程沐非,视线来回打转。
天花板的日光灯管泛着幽幽蓝光,照下来一片惨淡,被围观被琢磨,被放到聚光灯下解剖,也许各人心中还有不堪的揣测。
程沐非霍地站了起来,说:“我想吃凉拌傻瓜,清炖沙猪皮,爆炒癞皮狗肉。”
“没有这几样菜啊!”常劭阳挠头。
食堂里的人和厨师先是一怔,接着轰然大笑。
程沐非推开椅子,大踏步往外走。
“怎么又生气了啊?”常劭阳苦恼,不点菜了,急忙追了出去。
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程沐非出了食堂大门后没直行,往旁边的小叶黄杨绿化丛走。
常劭阳跟只有直行功能的机器人似的奔出食堂,冲出几十米后停住,东张西望,而后苦恼地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住院大楼还要再往前走,医院大门则在右边,视线里不见程沐非,眨眼的工夫,他往哪里去了呢?
绿化丛一侧夜里没人行走,很幽静,浓密的叶子在暗影里有些神秘,程沐非隔着绿叶丛默默地看常劭阳。
他今天还是穿西装,纯白颜色,红色衬衣,没戴领带,系的领花,他的身材高大壮硕,其实更适合穿t恤牛仔裤,穿西服有些别扭,尤其是他明显不适应,一会就去扯一下领花,似乎喘不过去来。
他为什么穿不惯西服还硬穿西服显而易见。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大声报菜名给他选择,二缺得令人发指。
可是,又让人那么羡慕,羡慕他的随心所欲,羡慕他能毫不掩饰地对男人表达好感。
常劭阳拿起手机摁下又收起。
离得远看不清他拔的什么号码,只见他频频看往住院部大楼。
夏天蚊虫多,绿化丛边更凶残。
程沐非想等常劭阳走后再出去,常劭阳像跟他较劲似却一直不离开,不只不离开,开始时他还东张西望寻找,后来就脸对着住院部大楼大门,身体一动不动。
路边的电线杆都没他站的笔直。
蚊子大约也是有家族的,一人发现美味,吃饱喝足了就去呼唤兄弟过来,程沐非手背手臂脖颈闹哄哄的都是蚊子啃出来的疙瘩,后来连大腿也不能幸免。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常劭阳还没离开的迹象,而且自始至终不见他动一下拍打蚊子。
皮厚得蚊子都退避三舍不虰他。
大楼顶部的夜灯熄了,四周围沉寂黑暗下来。
程沐非眯了一下眼,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跟个傻瓜比拼耐心,自己真是够傻的。
“你怎么从那边走过来的?”常劭阳傻乎乎问,往程沐非背后探头。
“送我回家。”程沐非懒得废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常劭阳没反应过来,愣呆呆站着,半晌,呜哇大叫一声,兴匆匆奔到驾驶座那边往车里钻。
引擎声在静夜里格外响,排气管轻烟在夜灯下像飘渺的薄雾。
常劭阳高兴得找不着北,油门一踩到底,汽车嗖一下飞出去,程沐非还没发火,他自个先惊叫起来,横出手臂挡到程沐非身前,防止他朝前甩。
程沐非坐到座位后就系安全带了,扯扯安全带斜睨他,用眼神表达鄙视。
常劭阳收回手臂,嘿嘿笑。
“你天天等我为了干嘛?”程沐非瞥了他一眼问。
“你救了我,我要请你吃饭啊!”常劭阳理所当然道。
“就为了请我吃饭?如果我给你请吃饭了,以后就不跟我了是不是?”
应该是吧?常劭阳点头。
路边不远处烟雾缭绕,是一个烧烤摊,程沐非伸手指过去,说:“靠边停,请我吃烧烤。”
常劭阳从来不吃路边摊。
烧烤店里的都是无烟烧烤,客人自己动手,吃的是情趣。
烧烤摊摊主的白色围兜呈暗黄色,烧烤炉上黑烟滚滚,后面的篷布棚底下,十几张矮方桌,桌面泛着油光,桌旁几张小马扎,目测就觉得很不牢固,坐上去肯定不舒坦。
夜深了客人不多,只有三桌有客人,看起来吃得很欢,啤酒杯碰个不停,吆三喝六,热热闹闹,桌面烧烤铁签乱七八糟,地上扔满花生壳和擦过嘴手揉成一团的纸巾。
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太挑战神经了。
摊主百忙中抬头,瞥了常劭阳一眼又回头忙乎。
这主儿一看就不是吃地摊的人,瞧那身插挺括的白西服,就算是淘宝高仿,价钱也不低。
程沐非满身蚊子弟兄关照出来的疙瘩,在车里挠了挠才下车,他往摊前一站,摊主马上热情地打招呼,“兄弟,要吃什么?”
“每样来上10串,两瓶啤酒。”程沐非说,绕过有客人的那几桌,走到靠里侧的桌子前坐下,双臂怀抱等着。
差别待遇呢!
常劭阳有些不满,摸了摸下巴,深呼吸,走过去在程沐非对面坐下。
小马扎吱呀响,有些不堪重负。
烤串上得很快,铁签上的肉还哧哧冒着烟,油水嘀嗒嘀嗒落到铁盘里,常劭阳仔细看,上下左右全方位研究,判断能否入口。
程沐非没理他,自在地拿起烧烤吃起来。
他的吃相很温和,咬一口,闭上嘴唇,腮帮微微动着,不太像在嚼东西,也没发出声音,不过,很快的手里的铁签就空了。
似乎很好吃,常劭阳拿起一根,犹豫着张开嘴。
“快点吃,请过我吃饭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程沐非说。
常劭阳觉得有点不对劲,蹙起眉,费力思索。
动脑筋从来不是他的强项,对面程沐非腮帮子一颤一颤后,喉结跟着滑动,常劭阳直着眼咽口水,更加思考不能。
把程沐非送到楼下,没能得到登堂入室的机会,常劭阳回家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失落了什么。
手机响起,是闻新明。
常劭阳接通电话,不等闻新明开口,说:“我请程沐非吃过饭了,他说饭给我请了,以后不要再找他。”
闻新明笑着说:“哎,饭请过了,不是还有别的事嘛,我这边有两张人家送的伯爵俱乐部的贵宾卡,明天一早给你送去,请程医生去打高尔夫吧。”
可不是,不吃饭了,也可以做别的事啊。
常劭阳想通了,不再纠结,对程沐非发短信。
“程医生,明天不吃饭了,我请你打高尔夫球。”
程沐非看完短信,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你打球啊!怎么啦?”常劭阳秒回,很无辜。
程沐非把手机甩到床头柜上,无力地滑倒身体。
这一晚,程沐非做了很长的梦,梦见自己把常劭阳按住暴打,常劭阳的身体跟铜铸铁造成似的,刀枪不入,更别说拳头了,打了半天,不只没呼痛,还龇牙咧嘴笑,把他的手裹住揉-搓,问他手疼不疼。
程沐非又气又急,拼力地挣扎,惊醒过来,抬手往裤-裆摸去。
温热濡湿粘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