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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应该再给自己注射雌性激素了。
十年前,在做了那个春-梦后,心浮气躁,他曾给自己配了一管药注射,药物加上心理强迫,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性冲动。
他静悄悄查过同性恋资料,也道听途说过同性恋的困境。
那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要强的母亲一人挑起一家子的重担,穷得揭不开锅仍咬牙供三个孩子上学,他不能给母亲丢脸,不能让家人蒙羞,不能让家人在乡亲邻里面前抬不起头来。
十年前那个梦过去那么久,被翻搅起来后更加清晰,他能清楚的记得,梦里被强劲的躯体侵犯时,身体滚滚发烫的灭顶快意。
记忆的片段残忍尖锐,焚烧着他的身体,逼迫着,把他推进绝望的深渊。
这个悖德背伦的隐秘性向,很长时间才冒出一点儿头,可每一次露头窥视时,都让程沐非唾弃自己,讨厌自己,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常劭阳说要请程沐非打球说到做到,程沐非还在浴室洗内裤时,门板咚咚咚打雷似响了起来。
程沐非咬牙不开门,手上加劲搓-揉内裤那点儿布料。
手机响了起来。
“程医生?你在家吗?”
“程医生,你去上班了?”
“我去医院等你下班。”
一个接一个的短信,跟他报菜名时一样不带喘气的。
每天肯定没事干就发信息玩女人,才能打字这么快。
对了,那天闻新明说让他女朋友给他下的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那么闲,不用陪女朋友吗?
薄薄的手机像烫手山芋,程沐非一把扔了。
内裤搓洗了十多分钟,晾到衣架上后,程沐非反复检查,确认没留下印迹才作罢。
把屋里各处收拾了一下,程沐非回到客厅,烧了一壶水泡茶。
胃病的人不能喝茶,程沐非泡的茉莉花茶,不喝,只是闻味道。
这是他最奢侈的一个爱好。
一斤茉莉花茶泡约三十次就没了。
茶杯里水色黄绿明亮,茶叶嫩匀柔软,袅袅轻烟带着香气上升,滋味醇美鲜爽,嗅一嗅,整个人空灵出窍。
手机响起短信进来提示音,程沐非抓了起来,想关机,考虑到医院二十四小时待机的规定忍住,来回颠了一会儿,打开收件箱。
发件人是季殊凡,不是常劭阳。
幸而看了。
“老田昨晚请我吃饭,他很欣赏你,想让我给你做媒。”
原来昨晚那饭不是应酬,而是鸿门宴。
“季哥,我没有结婚的打算。”程沐非回道,发送键摁下了,觉得有些刚硬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事业有起色了再考虑结婚,季哥你帮我推掉吧。”
季殊凡回他:“好,我帮你推掉。”
田恬是很好的姑娘,没有年轻女孩的娇气,性格活沷,长得甜美可爱。
如果,他爱的不是同性,田恬是不错的妻子人选。
茉莉花花的香味淡了,微有苦涩,经过时间的沉淀,水色也不再鲜亮,程沐非沉吸了口气,起身把花茶倒掉。
凌晨一点程沐非被季殊凡的电话叫了起来,有个外伤性脾破裂出血患者马上要上手术台,让他赶过去做二助。
程沐非起身下床,飞快地穿好衣服,湿毛巾往脸上胡乱擦了探,嗽了一下口就冲下楼。
路上不见出租车,程沐非没等,抬腿朝中心医院狂奔。
五千多米只跑了二十分钟。
季殊凡站在走廊上打电话,额头布满汗水,镜片后惯有的沉静的眼眸透着焦灼和愤怒。
“车子半路熄火了,你不会跑步过来吗?”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冷冷说,“我能等,病人等不了,你不用来了。”
挂了电话,关机,看向程沐非,“孙勇赶不过来,你来当一助。”
一助一般是主治医师充当,程沐非的资历还不够。
程沐非愣了一下,低嗯了一声迅速进入状态。
半夜紧急送来的患者,2级伤情,脾裂伤长度>5.0,深度>1.0厘米,出血量大而快,呈低血容量性休克,伤情十分危急。
季殊凡当之无愧的中心医院普外科第一把刀,手术刀使得漂亮利落,精致完美。
出手术室后,季殊凡拍拍程沐非肩膀,说:“做得不错。”
程沐非后背都湿了,这会儿腿还软着,扶着门框看季殊凡,虚弱地笑了笑,没说话。
“不舒服?”季殊凡伸手,手背碰了碰他额头,“有点凉,第一次当一助,正常反应。”
“季主任对程沐非可真好。”斜刺里声音响起,沈沐非一愣,转头看,孙勇在几步开外站着,阴恻恻望着这边。
“你要是能随叫随到,没车开没出租车坐也不要紧,靠两条腿跑五千多米跑到医院来,我对你也好。”季殊凡冷冷道,收回搭在程沐非额头上的手。
孙勇倚到墙壁上,环臂抱胸,并不正面季殊凡的指责,说:“季主任,程沐非不是主治大夫,不具备做一助的资格。”
“你的意思是应该置病人的险情于不顾,等着你这位主治大夫一助到来才开始做手术吗?”季殊凡漠然道,见孙勇嘴唇蠕动还想开口,挥手打断他:“你可以去跟领导告我,现在,请别废话。”
转身叮嘱程沐非:“仔细观察,注意术后可能发生的并发症。”而后大踏步离开。
孙勇如果不忿闹嚷开,季殊凡会有麻烦吗?
清晨六点,病人和陪护家属还没醒来,四下里静寂无声,习惯了人声喧哗的环境,此时的寂静让人忧虑加剧。
手机铃声响起,程沐非看看屏幕上跳动的那一串数字,迟疑了一会儿按下接通键。
“程医生,这么早你还没去上班吧?你现在在哪里?我拍了半天门你没回应急死我了。”常劭阳的声音很大,仿佛带着电流,从手机听筒冲进耳膜,而后顺着血液撞向心脏,又从心脏散发到身体各处,“你开门给我看看你,看到你没事我就走,行吗?我昨天在医院等了一天没见到你,我知道你烦我,以后都不找你了,你这会儿开开门给我看一下你平安无事就行……”
他絮絮叨叨说着,一遍又一遍反复说着“我担心死了”。
程沐非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得厉害。
“我不在家。”
“那是在医院吗?我过去找你行不行?”常劭阳的音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程沐非不想见他,不知为何又不想伤他,愣了一下说:“医院里有点麻烦,说了你也不懂,你别问了。”
常劭阳安静了几秒钟,声调更高了。
“我不懂你更应该告诉我啊,不然我不是一直不懂吗?”
懂了又怎么样?
程沐非想起他吃烧烤摊时掂着屁股坐小马扎时的样子,想起闻新明口中他的女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病人或是陪护家属起床了,房间外传来脚步声,程沐非彻底冷了下来:“常劭阳,我很忙,没时间跟你闲拉呱。我也很好,用不着你担心,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
挂了电话,程沐非把常劭阳的手机号码拉入黑名单。
一会儿后,又点进设置放了出来。
那个只知吃喝玩乐不事生产的二世祖,真不该跟他有往来的。
程沐非踟蹰着,摸着手机边框愣神许久,把号码拉进黑名单,而后,又一次放了出来。
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