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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院内有个小池塘,里面开满了白色的睡莲,阿绫睡觉前总会脱了鞋坐在池边乘凉。
这日午饭后,她像往常一样来到池边玩水。只是还没玩多久呢,头就昏昏沉沉的,不觉间就躺在了岩石上。她眼带重影地看着池中的莲花,以为自己还在东海的家乡,神色恍惚地笑了几声,轻轻柔柔地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她的歌声稚.嫩像春天海鸥的轻唱,美妙如山中潺.潺的流水,飘出好远好远。
这时,柳树后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厮,他先是有些紧张地想四周看了下,见没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朝躺在岩石上的阿绫走去。不长的路程他却想了很多,他想过了今天他娘就有钱买药了,过了今天他们一家就可以脱离奴籍做良民了,过了今天他或许就不在了……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畏缩。
但看到眼前美若画中人的女子时,他顿时什么顾虑也没有了,心想人迟早会有一死,若是在生前能和这样绝色的女子睡上一回,哪早死几年又何妨呢?
如此想着,他便加快了脚步,仿佛稍微慢一步,岩石上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站住!”
一道厉声从身后传来,小厮一下就定住了。他脸色惨白一片,有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过了好半晌他才微微侧过头向身后看去。
来人虽只穿着件素雅的蓝衣,却也没将他身上的贵气遮住半分。
小厮方才只顾着看阿绫,听到一道男声,还以为是顾昶安回来了,现下一看来人是云王殿下,心中的大石顿时就落下,连忙对着周卿行了一礼。
周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抬脚向躺在岩石上快睡着的阿绫走去。
小厮见周卿没理他,心中顿时一阵庆幸,连忙退了下去。
这时,已经走到岩石边的周卿神色隐晦地朝暗处看了一眼,示意暗卫将那小厮解决掉。
周卿原是来找顾昶安商议政事的,谁知道顾昶安还没有回来,于是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书房等候。在房间内坐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他隐隐听到隔壁有人在唱歌,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令他魂牵梦萦。他几乎不用看到人,就知道这是当初他爱慕已久,终于按耐不住地去见她时,却被她拿瓷枕砸晕的流霞阁的阿绫姑娘。
那天醒来的后,他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派了好多人去寻找,几乎将整个京城都快翻了个遍,却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这几个月来,他从未睡过一天好觉,夜深人静时,他总是在想如果那晚他有些分寸就好了,如果稍微有些分寸,就不会把她给吓跑了……
看着眼前对他笑的人,周卿神色黯了黯,他没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在顾昶安的丞相府里,想来怕是已经是他的人了吧。
“岩石上有寒气,别在这睡……”
周卿伸出手想将阿绫扶起,哪知阿绫药效发挥,身子无力的很,被他一扶就顺势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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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过,碧波荡漾,湖边两人相拥在一起,蓝衣男子神色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佳人,而女孩则是笑靥如花地仰头看着他,一黑一蓝的发丝在空中交缠着,远远看去情意绵绵,顾昶安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他缓步向两人走去,眼帘微敛,唇角挂着丝淡笑:“王爷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知微臣一声。”
“刚到不久。”周卿闻言只抬眸看他,并未有松开阿绫的意思。
阿绫神思恍惚,听到顾昶安的声音也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将头靠在了周卿的怀里。
顾昶安见状眼底越发冰冷,可唇边的笑容依旧不变,反而更深了几分,他走上前,伸手就要将阿绫拉离周卿的怀抱。
周卿手一紧,有些不想放开阿绫,却见顾昶安伸手摸了摸阿绫的脸:“说了你多少次,这里风大,困了就回屋里睡,怎么总是不听呢。”他眉眼间带着责怪,语气却是那样的宠溺。
阿绫抬眼看着他,深蓝眼眸里水波潋滟:“我有些累了,走不动。”
“借口,”顾昶安捏了下她的脸颊,低声笑道:“不过又是想让我抱你回去罢了。”
立在一旁看着他们亲昵交谈的周卿,心里有些泛酸,尽管他并不想放开阿绫,可环着她的手却一点一点地松了。
“内人不懂事,麻烦王爷了。”顾昶安将阿绫拦腰抱起,轻笑着对周卿道:“微臣去去就来。”
周卿淡淡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良久,他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能再次见到她,并且知道她过的还不错,就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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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昶安自那日离开菱花院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阿绫。
白天他在内阁处理事务,晚上就宿在自己的院子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到底心里还是存了根刺。早在遇到阿绫的第二天,他就曾命人去查过阿绫的过往经历,所以他知道阿绫在流霞阁的时候曾被周卿多次捧场,最后还花大价钱将她包下了。
云王那样检点的人,能这样不顾脸面地做出这些事,足以说明他对阿绫并未玩弄,而是真的动了情。
这件事他先前并不在意,可自此那日之后,他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总是在想阿绫在流霞阁时有没有和云王发生过什么。尽管他知道自己是阿绫唯一的男人,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有过什么事,但每次走到菱花院门口时,那日.她与云王含情脉脉地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就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很不正常,阿绫只是他养来给苏婉治病的,对她好不过是为了鲛珠,而今他的反应实在有些太过了。
所以未免自己失了分寸,顾昶安决定先疏离阿绫一段时间。
于是,这一疏离便是整整两个月。
起先阿绫总会去找顾昶安,但每次都被他找借口让小厮打发了,后来次数多了,阿绫就没再去找过他。
而顾昶安也渐渐地没再想过那件事。虽然睡梦中时常会下意识地伸手朝床内摸索一番,然后在摸.到一片空荡时总会被惊醒,但对此,顾昶安并没有在意。他想那只是先前时常和阿绫睡在一起,习惯了身旁有个人而已,现下猛地自己一个人睡,总会有些不适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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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掉心中大事后,苏婉甚觉心安,虽然过后没再见过那小厮,但她以为那是顾昶安撞到他与阿绫厮混在一起后,一怒之下将他私下弄死了。
于是她也就没在意,着实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直到两个月后,她再次发病,心腹丫鬟告诉她药丸只剩最后一颗时,她才慌了起来,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
如今她是不用再担心自己偷情的事暴露了,可她要上哪去找鲛珠啊!
苦思冥想的两日,这天傍晚,苏婉在花园截住了刚回府的顾昶安。
“夫君,你是不是不想再管阿婉了?”她神色凄楚地看着顾昶安,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不是要任由我离开人世,再也见不到你……”话还没说完就已扑到顾昶安的怀里。
顾昶安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凉意。那日.他虽然被阿绫与周卿抱在一起的画面刺激到了,但过后再回想起阿绫的神色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于是使人查探了一番,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了。
其实苏婉大可不必这样费尽心思地瞒着他,因为早在没成亲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她与她远房表哥的事。
只因他和苏婉是姨表亲,当年他小的时候家里遭了难,全家七十八口人只剩下他与他母亲。是苏家顾念亲戚之情收留他们母子,而且苏婉她娘又为他母亲而死,事后苏家不仅对他们母子依旧如常,等他长大时还帮他搭关系让他拜了当代大儒为师。
可以说,没有苏家就没有现在他,这份恩亲,他一直记得。
所以,尽管早知道苏婉私下不检点,但在苏父的暗示下,他还是娶了她,并在婚后一直纵着她。
现下她这副模样,顾昶安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但也配合地环上了她的腰,连语调也一改近日的冰冷,带上了几分温柔:“阿绫……”
“绫”字才刚起了个音,两人就都僵住了,过来好半天,顾昶安才回过神来,他微微抿了下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唤道:“阿婉,你怎么会那样想呢?”
苏婉的心从来就没有在顾昶安身上过,所以听到他唤错名字,她半点也没介意,像没听到一样,她依旧趴在他怀里,委屈地说道:“那夫君怎么不理那只鲛人了,当初不是说好了要让那鲛人爱上你,然后你再抛弃她,让她伤心欲绝之下,流出.血泪吗!”
顾昶安顿了下才答道:“是,我是……”
啪——
瓷器落地的声音将顾昶安要说的话打断。
顾昶安的心猛地一紧,他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发出声响的地方,但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缓缓地转了过去。
不远处,阿绫正定定地站在那里,两个月没见,她依旧那么柔美动人,只是下巴越发地尖了,将本就不小的眼睛衬得更大了。
顾昶安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此时他才发现那双原本似琉璃一样的眼眸,现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变得暗淡无光。
苏婉听到声响,第一时间就扭头去看,发现那边站着的是阿绫后,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再说,完了完了,她听到了,鲛珠拿不到手了……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阿绫,直到阿绫捂着脸蹲下.身抽噎时,她才回过神来,于是她二话不说地跑到阿绫面前,伸手拽开她的手,用力地抬起她的脸,嘴里不断地念着:“对,就是这样伤心地哭,把血泪给我哭出来……”
顾昶安见状,皱眉走了过去,他伸手想阻止苏婉粗.鲁的动作,却见她转过头,一脸泪水地对他说:“夫君,她若不哭出.血泪来,我便活不成了。”
顾昶安垂眸看着阿绫哭满一地的珍珠,心虽然有些疼,但巫师曾说过的那句话,他却猛地想了起来,他说传言鲛人为情所伤后,会流下血泪……
顾昶安突然就很想看看阿绫会不会哭出.血泪。虽然她曾说过她喜欢他,会永远陪着他,但亲眼看到她倚在别的男人怀中后,他已经有些不相信她说的话了,尽管那是她被苏婉下.药后所做的事。
所以,不如就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吧……
如此想着,顾昶安便放了手,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阿绫哭。
天边太阳逐渐隐没于山后,四周的路灯被仆人一盏一盏地点亮,可蹲在地上哭泣的阿绫却还没有流出一滴血泪。
苏婉见状勃然大怒,她崩溃地用力摇晃着阿绫,咒骂道:“血泪呢,快给我哭血泪来!你这贱人,跟了顾昶安,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吗?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跟了顾昶安,居然还想着别的男人吗?
这本是苏婉说的无心之话,可却一下子就戳到了顾昶安的心上。
那个午后,阿绫和云王相拥在一起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就又浮现在了顾昶安的脑海里,他看向阿绫的眼睛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于是在苏婉平静后,对顾昶安说未免阿绫逃跑,将她锁起来时,顾昶安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被阿绫听到那种话,顾昶安也有些害怕她会逃走的,所以苏婉的提议可以说是甚得他意。
他想,这样阿绫就可以像她说的那样,永远地留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