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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两天里,阿绫见用雪散热这个法子虽然见效慢,却也可行,于是每天都会给云殊搓上几回。
云殊因为生病的缘故,大多时间都是在睡觉,但每当阿绫帮他搓雪散热时,他总是清醒的。
而一向矜贵自持他,每到这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出声戏弄对方两句。就像现在,看着肤如凝脂,低头帮他散热的清冷将军,他又忍不住轻笑道:“将军若是女子,我便自愿停战,以那几座城池为聘,向姜王要了你。”
手中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阿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太子未免太小气了些,我姜国女子,便只值那几座城池吗?”
“那将军想要什么?”几乎没有思考,这句话就已从云殊的口中说出。
话落,两人四目相对,神情都有些微愣。
云殊的心突然就有些慌。但见阿绫眉眼间终于有了清冷之外的神色,他瞬间便镇定了下来,形状好看唇角微微翘.起,他豪言壮志地说:“只要将军肯嫁,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阿绫心中装的是整个姜国的黎民百姓,所以云殊说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又拿自己调笑。她垂眸,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可惜我并非断袖,太子另找他人吧。”
云殊闻言心中有些失落。过了会,他又暗觉自己好笑,若姜绫真是断袖,莫非他还真要和他好不成……
这些话,两个当事人都没放在心上,于是就这样如风过耳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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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殊身为天潢贵胄或许真的有龙气护体吧。
在第三天的清晨,阿绫再去摸.他额头时,发现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气色看上去也要比前两天好上许多。
此时雪早已停了,洞外阳光明媚,将四下的积雪照的银光闪闪。阿绫站在洞口,见雪已经有了要化的趋势,自觉应该没有危险了。于是回到洞中在衣摆处撕下了块布,用木炭在上面写了句话留给云殊,便转身走了。
离开大营三日,也不知营中现下闹成什么样子了……
洞口处有滴答滴答的水落声响起。云殊缓缓睁开眼,向四下环顾了一圈,见阿绫没在洞里,以为她是出去方便了,并没在意。
待马肉都已经烤出了香气,却还不见阿绫回来,云殊这才察觉到不对。起身去洞外查看了一番,发现有串脚印直通山下,他神色黯了黯,有些落寞地转身向洞内走去。他想这姜国的车骑将军性子可真够冷的,他们俩虽然站在敌对的位置,但怎么说也在一起相处了几天,走的时候总该告别一下的,可她却连说都没说一声就这样走了……
他眉眼微垂,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是时候该回营中了,再次见面时,就要拔刀相向了。
回到洞内弯腰拿剑时,云殊发现剑下压着块布条,唇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他将布条展开,垂眸看着上面的一行字,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
我瞧太子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这句话看的云殊心花怒发,回去就传令下去,收兵回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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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随处可听的厮杀声,随处可见的血色画面,在漫天火光中,姜国京都的城门被晋军一扇一扇地攻破。
终于,他们闯入了皇宫。
夜幕下,身穿黑色铠甲的阿绫将年幼的新皇护在身后,手中的刀四下舞动着,脚下的血已经没过了鞋面。她满脸肃杀,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刀过之处必定鲜血飞溅。
她一心为国效忠,却不想,新皇登基不到一年,富强的姜国就被几个郡王瓜分的四分五裂,如今连与晋国对抗的兵力都没有了。
整整两天,晋军将京都的禁军杀的片甲不留。她带着自己的亲兵从边城赶来时,年幼的天子正被近侍护在怀里瑟瑟发抖,而那个近侍早已没了气息。
六年里,姜国换了新皇,晋国同样也换了新皇。然而晋王不同于她们年幼不懂事的天子,却是那个有着雄才大略的太子云殊。
现下他登基已有五年,这期间他四处征战,而今五国已被他收复两国,晋国已然成为西夏王朝最富强的国家。
晋军自六年前自愿停战后再未来犯,她也想过终有一天两国会再次兵戎相见,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她以为晋王会因她救他一次就收兵回朝,必定会是个君子,没想到终究是她妇人之仁了。
她以为是君子的那个人,却在姜国内乱时带着大军乘虚而入。
父亲说的对,她终归不如男子,没有男子的雄韬伟略。
嗖——
有箭从远处射来。阿绫眼底一冷,挥刀斩断。
可惜这边她刚斩断,那边又射.出几支泛着冷光的利箭。此时,她身边没有一个亲兵,周边围着一群攻打她的晋军,身后还护着年幼的天子,现下又要抽空去防射来的箭,纵使她有再大的本事,双拳也终将难敌四手。在她一刀杀了试图偷袭她的晋军后,身后的小皇帝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中。
阿绫从小的心愿就是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为了姜国她可以不顾自己已经酸疼到抽.搐的四肢,依旧片刻不停地厮杀下去,因为心中有信仰在支撑着她。
而今要效忠的新皇死在了自己面前,阿绫突然就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效忠谁,要怎样去报效祖国。
握在手中的刀被她无力地松开,她抬眼向四周看去。
入目的残肢,入目的火光,连在一起交织成一副充满了血色的画面。
周边厮杀声不断,可阿绫却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阵阵发晕,终于,她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中。
阖上眼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身穿黑色铠甲的晋王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在彻底没有意识之前,阿绫想没能杀了他给姜国报仇,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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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太子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这句话,云殊记了六年。
在无数个夜晚里,他总会想起这句话,然后就越发地睡不着。起先时常想起这句话时,他只觉得好笑。可渐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姜绫的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渴望,在夜深人静时总会达到极点。
云殊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断袖,所以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他登基后开始四处征战。
在那样打打杀杀中,他确实不再经常想起姜绫。可是在两年前,他被敌军刺中心口差点死掉时,那被他封存在心底深处的思念瞬间就如狂风巨浪般席卷而来。
那时他就想,若是能撑过去,他定要将姜绫捆到身边来,即便是不择手段,即便他是个男人。
所以他又忍了两年,准备谋划好一切时,将姜国一举拿下。这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想对姜绫做什么就什么,那怕是娶了他,让他做个男妃,也无人敢出声阻止他。
于是在听闻姜国内乱时,他知道是时候该出手了……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照映的犹如白日。
云殊踏着粘.稠的鲜血,一步一步地走到阿绫身前。他弯腰将她抱起,一双长眸深不见底地看着她,六年未见,她没有被岁月留下丝毫痕迹,眉眼依旧是那么精致,那么清冷。脸上的几滴鲜血,将她似雪的肌肤衬得越发白无瑕疵,如新生婴儿。
他伸手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拭去,一颗心终于被满足充实,不在空荡荡的。
“陛下。”有将军来报:“姜大将军见大势已去,抽剑自刎了。”
云殊身子一僵,抬眸看他:“那姜家人呢?”
那将军顿了顿,神色带着敬佩地说道:“陛下恕罪,臣去的时候,姜家一门一百六十七口人,皆已吊死在了宗祠里。”
云殊闻言愣了好一瞬,才轻声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阿绫向宫外走去。
心想,灭国之仇,时间久了总会淡化,可这灭门之仇,又该如何淡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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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蒙蒙亮时,阿绫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就看到有个小太监满脸惊愕地看着她,而他的手正放在她被脱的仅剩的束胸衣上。
他怕是从未想过,名震西夏的车骑将军会是个女子吧。
阿绫眼底冷光一闪,伸手就将正在出神的太监给解决了。
纵然姜国已灭,她女子的身份也不可暴漏出去。
她眼带警惕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了,才放下心来。
将衣服穿好,阿绫躺在床.上,睁眼看着牛皮帐顶,目光无焦距地出着神。
姜国已灭,她既是没死,那定要为姜国的亡灵们报仇。迟早有一天,她会用云殊的命来慰祭姜国的英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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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殊进来时,刚好看到阿绫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杀意,他神色黯了黯,手中的瓷瓶被他握的越发的紧了。
缓步走到床边,他看了眼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太监,对阿绫轻笑道:“几年不见,将军的脾性好像变大了些。”
阿绫没理他,只眼带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云殊在床沿坐下,捏了缕她的头发把.玩,嘴里传出愉悦的笑声:“这样也好,至少让将军看起来没那么不真实了。”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阿绫皱了下眉,却也没有出手阻止,她淡淡问道:“晋王将我带来这里,是想怎样?”
云殊神色温柔地注视着阿绫,将手中的白色瓷瓶递给她,出声诱哄道:“把这个喝了,我便不为难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