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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声一起,卧虎岗上依旧山风凛冽,场内却几欲凝结成冰。
“好大的胆子,俺倒要看看谁能将俺胡麻子碎尸万段。”黑脸大汉双目暴睁,手中铁枪一杵,威风凛凛的魁梧身躯直立起来。
这胡麻子是卧虎岗上恶名昭著的悍匪,惯于独来独往,洗劫过往行脚客商。手中一套断魂枪法横行无匹,枪下从无活口,平日里谁不是对他唯唯诺诺磕头求饶,又何曾敢捋他虎须。
铁剑楼与望月山庄帮众亦是抽出了手中刀剑,挺身相向,局势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纪老、罗毅,不可无礼,贺镖头既安排项某主持这趟镖,一切自有我打算。”
项志和将两人按坐下来,方才回头道:“诸位歇歇火、消消气,镖货乃是他人相托之物,项某如何做得了主。诸位若想借这镖银,不如就与镖队同道北上,到了龙庭,再向拓跋门主相借如何?”
镖箱之内装的确是青龙堂上俸的年税,按往年惯例,青龙堂年税向来是亲自护送。这北仓毕竟是青龙堂根基所在,盛威之下,从未有失。
可为何唯独今年要托镖锦绣镖局?龙庭并非镖局常走线路,贺镖头又为何要接这趟凶险异常的银镖?项志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惜接镖之事他并不能决定,他的任务就是把镖货交到雇主手中,再带着镖队众人平安返回骆城。
二十多辆镖车声势浩大招摇过市,难免引来心怀不轨之徒,此事他心中早有意料。但这镖货情报泄露,如今竟引来诸方大势力争夺的情况,却令他始料未及。
“项镖师这般说话,是把我等当三岁小儿相欺吗?今日这趟镖,铁剑楼势在必得,奉劝项镖师还是莫要心存侥幸的好。”童宜年眼中寒芒一厉。
项志和咬紧了牙关,恨声道:“诸位明目张胆劫夺龙虎门的镖货,就不怕引来拓跋门主那雷霆之怒吗?”
北地江湖中,铁剑楼和龙虎门本就结怨深重,童宜年身为铁剑楼堂主,哪会受此话要挟。更何况如今与望月山庄两大势力联手劫镖,心中更是有恃无恐。
只见他随手拂去粘在胸前的饭粒,嗤笑一声:“龙虎门算是什么东西,一班市井凶徒,在骆城兴许可以当耀武扬威的土皇帝,可在这北地江湖,数十年来我铁剑楼何曾惧它分毫。”
项志和心中渐渐冷了下去,今日这趟镖只怕是难以保住了。北上之前,他已大致了解过北仓境内江湖势力,今日童宜年和徐骏虽算不上顶尖高手,但地位与贺镖头相差无几,功力大概也不是他和纪老头两个大镖师能对付的。
“又是这般无聊说话,伙计,再上些牛肉来吃。”黑脸大汉将铁枪往边上一放,又坐下身来。
“客官见谅则个,牛肉小店备得本就不多,今日遇上诸位爷,却是已经吃完了。”后厨传来伙计战战兢兢的声音。那伙计刚才早已吓跑到后厨内躲起来了,听到招呼声,却不敢不应,只怕被那凶徒一刀砍了。
“哦?那待我去取些现成的。”
黑脸大汉不顾众人目光,大摇大摆的往店外走去。众人只听到店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短暂的马匹惊嘶声,不到一刻钟,那黑脸大汉竟扛着一匹剥了皮的死马走进店来,马头已被砍去,内脏亦被掏空,只剩一具鲜血淋漓的身躯和四肢。
众人见他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奇脏无比,不由一阵恶心反胃。
黑脸大汉却是浑不在意,到了柜台前,就将那死马随意往地上一扔,道:“伙计,拿去趁热炒些来下酒,老子吃的肉虽多,这南方来的新鲜马肉可还没尝过呢。”
镖局众人一听,只觉目眦欲裂。这拉镖车的马与镖师们感情最是深厚,平日照料的无比精心。就如山里农夫对自己的耕牛般,死了都不忍心吃,哪料得这恶徒竟当着众人之面随手杀了。
那望月山庄的徐护法许久未说话,此时脸上笑意又微微舒展开来,满脸和气的安慰道:“算了算了,一匹马而已,诸位也不用过于伤心。如今这镖银之事,可比那死马要重要得多。”
“外面这些镖银,也不见得是干净之物,更不是救死扶伤的救命钱。龙虎门在骆城干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北地可传得甚广。贵镖局丢了这些脏银子,倒也无须自责。”
徐护法嘴角笑意更胜:“还望项镖师以大局为重,金戈乱起,这一队镖众有个三长两短,你即使侥幸逃回骆城,五六十门孤儿寡母面前,只怕亦难以交待。钱没了可以再挣,这命若是没了……孰轻孰重,项镖师可要考虑清楚了。”
“今日诸位真是辱人太甚,若是项某不弃这镖呢?”项镖师咬牙切齿的问道。
“铁剑到处,鸡犬不留。先叫你门开开眼。”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急掷而出,竟生生将旁边的赵镖师身子洞穿,强大的剑力牵动着身子望边上直飞而去。
场下一阵惊呼,再想去救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赵镖师被钉死在那木墙之上,身躯微微颤抖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镖师目眦欲裂,满脸沉痛道:“诸位锦绣镖局的兄弟,替赵镖师收了尸,弃镖。”
在场的镖众尽皆满脸悲愤的盯着那童宜年,无一人有动身之意。
“就这般说定了?啧啧,你们这些斯文人嘴巴可真是比刀子还利。那俺先去随意挑上两箱,剩下的你们自个儿分去。”
黑脸汉子说完,提上铁枪,头也不回地向客栈外的货仓走去,刚到门口。
突听刚才那少年清喝一声,声音清锐,如夜鸟惊飞。
“那我先将你碎尸万段!”
众人只见那少年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蛇形短剑,左手将怀中的小狐狸轻轻放下,轻拍桌面,身形电掣而出,如翥凤翔鸾般在门口一荡,已坐回原来那椅子上。
再看时,酒桌上多出个乱发蓬蓬的头颅来,圆睁的双目尚未闭下,神色如常。
众人凝目向门口那黑脸汉子看去,只见青锋尽处,殷红的鲜血从断颈处狂涌而出,几息之后,魁梧的身躯方才轰然倒下,荡起满地灰尘。
这稍纵即逝的一瞬之间,就是纪老头与项镖师都吓了一跳;场内众人更是心底一寒,低头看看脖颈,暗想那一剑若是击向自己,不知现在又是何局面。
那个骄傲的少年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木凳之上,用块抹布细致的擦拭着手中的三寸青锋。
口中淡淡问道:“这镖,你们还劫是不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