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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废墟,断墙正对着凄艳的落日,显得无比的孤凄。
四周草色焦黑,唯独后园一座小山般的新冢有几枝青绿和淡彩。前有墓碑,碑上刻的是“夜氏先考先妣众先贤忠烈之位”。
墓前,跪立着一个英挺俊逸的少年和两个老妇人,他脚前有纸灰和三炷残香,香未尽,还冒着轻烟。一阵风过,纸灰飞扬,化作蝴蝶翩舞而去。这年轻人想来已跪了很久,至少是一炷香时间,他脸上留有未干的泪痕,两只眼睛紧盯在墓碑上已忘了眨。
“小雨孙儿,好了……起来吧!已经五天天了,你不眠不休业已把他们全部安葬,如今也算是死者入土为安,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小心伤身伤神……唉!”
夜老夫人长叹了一声,短短几天,她像是骤然老了十几岁,原本尚算是精神烁跃的脸庞已经一片灰败,腰杆也一下子塌了下来,要不是云娘在旁边搀扶,几乎站立不住。
白发人送黑发人绝不是能言语表达得出来的悲痛,但她却是勉力硬撑着守在孙儿身边,只怕面前这年方十六岁的少年郎一时想不开会做什么傻事,就眼下而言,夜氏一族也就只剩下了她们孤寡三口,为了给家里留下这条根,她已经是破戒用了家传密法幻术,而且元气大损,是以绝不能让小雨有所闪失,否则,这夜家可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夜张氏老夫人虽然不通武艺,却是粗通了家传的密法幻术,只是多年不曾发动,又因为年岁太大,故此始一发动便伤了数条经络,吐血不止。总算是老天保佑,她在生死关头还是堪堪护住了宗祠没有被人发现,但是却是一发难收的幻术也把她们整整困了两天才出来,这时候夜府已经被烧成了片白地。
费尽心机也不过抢出了几十具焦枯的残躯,全靠着小雨亲自动手这才把他们一一安葬,满地荒芜残败也无法辨认,只能合葬建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土丘作罢。
“孙儿不孝,累奶奶担心了。”
怪异的是,此时夜慕雨本人却是异常平静,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惊慌失神,只是一脸木然,竟仿佛漠然处之一般。
“小雨……你?”夜张氏有些担心得看了看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心安慰,却是心乱如麻。要知道她也是面对了丧子丧亲之痛的,一时之间只觉心如刀绞,眼泪已经滴滴嗒嗒落了下来。
“奶奶,我……”
低声细语说着夜慕雨正要起身搀扶老夫人,眼前一黑,他突然身子抖动,喉间呃呃有声,呕的一下子竟大口喷出了几块凝固的黑色血块和鲜血,人也同时仰面栽倒在地!!!
“小雨!”
“小少爷!”
……
再醒过来的时候,小雨却是已经躺在了一张石床上面。房间并不奢华,却也谈不到简陋,只是这周围的家具和摆设都是岩石雕琢而成,大巧不工而极尽实用为主,左右看看除了门洞那里透进了些许光亮,其它就被笼罩在了黑沉沉的环境当中。
“渴……”
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雨低声说道。
“醒了?是要水喝吗……”
听到小雨出声,旁边呼地站起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凑过来一张毛茸茸的大脸对着小雨问道。
“嗯……”
小雨勉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在床边还有一张矮榻,一个体态魁梧的黑衣彪形大汉正爬起来,手伸往石桌那里摸索水壶和茶杯。
“给……温了些,不过正好入口。”
大汉虽然看似粗鲁,手脚倒是很轻快麻利。他小心地端起了一茶杯温水,左手把小雨上身缓缓扶起说道。
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小雨只觉身软若棉,几乎是提不起力气,强撑着喝了几口温水,便靠在床头昏昏欲睡了。
“小雨兄弟……你先缓缓神,我去给你端参汤去!”
大汉一拍脑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往门外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小雨才发现原来这汉子竟是异常的高大壮硕,那个子足足九尺有余,仿佛是一座铁塔相似的身段。
“哎!”
小雨想要叫住他,但是无奈身体虚弱,连发出的喊声也是细若游丝一样。那汉子回了一下头,看到小雨无力地倒在床上只是喘气,笑了一下便径自出门去了……
功夫不大,那汉子提了一个食盒一马当先走了进来,这次却是不止他一个回来,身后跟进来又有四五个老少。
尤其是夜老夫人几步抢在了头里,一把拉住了小雨的手,双目垂泪道:“乖孙儿,一连几天下来,总算是盼到你醒了!”
“奶奶,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小雨想要起身,但已被夜老夫人按住,老夫人微笑说道:“不要担心,这是我娘家,这里是东城郡白龙山仙叠峰所在,董华仙我张氏一脉的宗族避居地……如今我们已经安全了!”
“这是你的舅爷爷一家子,喏……这大个子就是你大表兄张阔海。”那提着食盒的汉子憨厚一笑,一只手下意识地在胸前蹭了蹭,然后拍了拍小雨单薄的肩膀说道:“小雨弟弟,欢迎回家!”
小雨只觉得肩头一沉,接着就是肩胛骨啪啪作响,几乎是让他一口气闭了过去,不由苦笑道:“阔海表兄的力气好大!”
“呵呵……这孩子总是没轻没重……呃……小雨你受的内伤不轻,还是躺下说话为好。”一边有个中年文士捋着长髯,微笑说道。
这是个文质彬彬大约四十左右岁的男人,一身粗布青衣,竹冠拢住发髻,散发披在脑后,三绺墨髯垂于胸前,面如冠玉长眉细眼,满面的儒雅。
“这是你表叔张子然,咱们张家就数他最有学识了……”
小雨听奶奶介绍,知道这房里都是至亲之人,连忙点了点头道:“见过表叔。”
旁边这时已经急不可耐又凑过来了一个魁梧的白发老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雨、小雨,还认得我不?”
夜老夫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哥,你这性子总是这样鲁莽……你当初见小雨时,他不过年方周岁……啊……小雨,这是你舅爷爷张好古……哎……哥,你莫要动手!”
说话间,那张好古已经笑眯眯把手搭在了小雨脉门,脸色涨个通红,竟是把雄浑内力如大浪滔天一样往小雨身体里猛地灌输了进来!
“父亲!万万不可……”
张子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一把拉住了小雨另一只手,一股如涓涓细流的内力立刻护住了小雨几处主要经脉,更分出了一支,把另一边那如滚滚热流般的强大内力牢牢牵引住,小心翼翼地带着往小雨内丹田缓缓转了几圈,然后直到那热流平缓了,这才长长出了一口大气,道:“总算是没有伤了内腑,好险!”
“哥!”
夜老夫人老脸一冷,立刻瞪眼叫道。
张好古仿佛中电似的把手连忙缩了回来,讪笑道:“妹妹莫急……这不是没出事嘛……嘿嘿、嘿嘿!”
“倘若你伤了我那乖孙,哼哼!看我不拆了你那把老骨头……”
“知道,知道……不过,小雨啊!你的真气怎么乱七八糟的,这忽冷忽热……”张好古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却又突然想起问道。
“这……”小雨愣了愣,突然想起了火云老祖传功那一节,不由心里一沉,暗自思酌:“莫非是家传功法和那烈焰决内力相冲,这才让我受了暗伤?”
“的确……小雨你体内真气是有些奇怪啊?”张子然也眉毛一扬,缓声问道。
“想必是这孩子所学博杂之故,不妨事……好在他年纪不大,只要择一专精,自然可以慢慢恢复……兄长,这小雨身体尚且虚弱,我等先出去,让他静养休息吧。”夜老夫人隐约知道这孩子有些奇遇,见小雨面带难色,于是拦住了话头,把几个人拉了出门,临走又叮嘱张阔海道:“小海,记得安顿你兄弟喝了参汤……”
“是,孙儿自当妥为照看。”张阔海说着话连忙打开了食盒,取出一盅浓香扑鼻的人参鸡汤来,送到了小雨面前。
看到小雨喝了大半碗下肚,张阔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了碗筷食盒对小雨说道:“小雨兄弟,为兄就在隔壁,你有事只管呼唤我便好。”
“多谢表哥!小雨无妨,但请放心就好。”小雨心里有些不安,刚刚隐瞒了自己烈焰决所学来历,未免觉得对张家诸人不够磊落,心里有愧,此刻也巴不得躲开众人以免尴尬,于是连忙点了点头答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