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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学的核心理论是寻龙点穴。
那些初入门者大多从观图拨砂开始,之后就登山练目,过段时间后,便观察那些古坟,验证先前所学。
罗平是通过看书入门,观风望气也就免不了错漏百出。
关于这块穴地,他先前说的那番话听起来有道理,然而,也仅仅是有道理罢了。
单纯依靠肉眼来观察地表环境寻找龙脉,通过“形势脱剥护从”以及“山环水抱砂水有情”来寻找龙穴,其实难于登天。
就拿这块地来说。
表面上,它符合罗平说的那番理论,的确是阴用阳朝,阳用阴朝,阴阳相见,福禄永贞的好地。然而,罗平只是依书直说,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任何的风水理论都不能脱离实际的地理变化。
他只看到了那条大江,看到大江的确是环抱着这面山坡。
他却忽略了山下的那条铁路,铁路挖山而过,也就改变了地脉走向,再加上每日有许多列车经过,有的载货、有的载客,以及斜对面山坡上高高耸立的高压电线,这些统统对地球磁场有所影响,使得地气改变了行进方向。
由于磁场不稳,这片山坡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吉穴。
倒是有着几块凶地,有几个坟头便埋在了凶地上,入土之人的魂灵因此而不安,怨气显现,久久不曾解脱,也就有了顾心言先前在坟上瞧见的黑色人影,那些黑影被普通人称之为怨灵。
由于地气枢纽迁移的缘故,罗平所选的那块地已然由吉变凶。
若是将乔六安葬在此。
后果严重一点当有凶煞出现,乔家的后人会有血光之灾,或者牢狱之灾;即便程度稍轻,也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像喝凉水塞牙、走平路崴脚、工作不顺利、性情变得抑郁或暴躁等等。
因果牵连之下,罗平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顾心言不得不出手。
虽然,为此他将付出不小代价。
那么,怎样做呢?
既然,地气迁移了,将地气行进的轨迹重新兜回来便是。
如此,在一定的时间里,这里的地气将会变得稳定,纵然不成吉穴,也不会对乔家后人形成伤害。待得过世之人的精神烙印也就是所谓魂灵在世间消散,彻底被地球磁场消磁之后,这地气就算重新变得狂暴也没什么问题了。
是的,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在消亡!
这世间并无永恒不变的东西!
要让地气重回正轨,唯有布阵。
布阵则要找到节点。
对很多怀有真本事的阴阳道士来说,寻找地气枢纽非常困难,不过,对天眼状态下的顾心言来说,却算不了什么。
他很快便有了动作。
开天眼之后对身体的损害太大,最好能早一点脱离。
当然,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告诉二舅罗平说他选的是一个凶穴,就在这凶穴旁边十几米处,嗯,就是那株松树下两米的小凹地,那块地是块不错的穴地,我们把乔六爷安葬在那里可好?
是的,这法子简单。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罗平绝不对不会采信。
很简单,虽然是吃阴阳这碗饭,罗平本人其实是不相信这些的。
是的,他只是混饭吃的骗子。
什么吉穴?什么凶地?
全是狗屁!
都是忽悠!
挖个坑,埋个人,就这么简单。
让他听从自家外甥的话,顾心言还不如免开尊口,以免浪费口水。
往一旁走几步,躲在一棵松树下,避开了罗平等人的视线,顾心言把军挎包放在地上,在里面翻检一阵,拿出了几块桃木。
桃木被削成了令牌形状,犹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令牌上,用刻刀刻画出了一些线条,构成了一个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图案就代表着一个字,这是大多数世人所不知的文字,顾心言将这些文字称之为符文,到现在为止,他也仅仅能念出其中的二三十个字罢了!
要想念出这些符文,并非简单的事情。
同样,把符文铭刻在桃木上也不简单。
当初,顾心言废掉了好几十块桃木,花费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这才制成了七块桃木令牌,现在,已经用去了两块,还剩下五块。
挑拣一番,顾心言选出一块令牌。
上面铭刻着三个符文,瞧着跟鬼画符似的。
这不知名神咒,顾心言称之为——梳理地气符。
这名称和其他符咒的名称一样烂,顾心言毕竟只有十六岁,还在读初中,根本就是取名不能。
将其他桃木令牌重新装入军挎包,之后,掏出一瓶混杂着朱砂的墨汁、以及一只斑竹为身兔毫为尖的毛笔。
笔尖蘸好墨汁,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
顾心言背靠树身,双膝跪坐,将令牌摆放在身前平坦的地面上,低着头,腰却笔直地挺着,凝神静气。
运转秘法,眉心处,神念如煌煌大日。
神念驱动之下,体内庞大的气息好比面前的大江在经脉中奔流不息,先是一个小周天,然后一个大周天,汇入手心。
握笔、悬着、落下……
手腕转动,手中之笔如龙蛇起舞,红色的墨汁落在了符文之上,在顾心言眼中,有金色的光泽在符文上袅袅升腾。
一个符文图案描绘完毕,手腕一顿,笔尖凝住。
“哞……”
嘴唇紧闭,符文之音从头顶百会穴疾奔而出,冲天而起,在山谷上方回荡。
蓝色的烟雾被这咒文声激荡,像海浪一般往四面八方荡漾,地面那些颜色各异的光团有的跳跃、有的低伏、有的类人一般瑟瑟发抖。
坟头上,那几个怨灵纷纷掉头,望向这边。
那些目光中,分明有着疑惑、有着贪婪、有着怨恨、有着绝望……
这声音如此之大,犹如巨钟敲响,然而,仍然忙活着的罗平等人却充耳不闻,现实世界不曾受到丝毫影响。
手腕一抖,笔尖往下一划,将上面的符文和下方的符文连接。
金光更盛,宛若海上朝阳初升,从山谷下方升腾而起,伴随着一声巨响,那是顾心言用自己的精神力通过秘法念出的第二个符文。
下一刻,他的面色变得更为苍白,白得就像他扎的纸人一般。
“啊……”
一阵咆哮声在山谷回荡。
坟头上的怨灵们化为黑烟纷纷向着顾心言扑来,像是被燃烧的小火苗吸引的飞蛾。
“我要……”
“救我……”
“给我……”
被地煞所折磨的怨灵已然失去了人的大部分理性,以及凡间的一切记忆,残留的唯有最初的本能,疯狂无忌吞噬一切壮大自身的本能。
跟怨灵是没有办法讲理的。
有的扑出十几米之后便被拉了回去,坟墓是它们的居所,也是禁锢它们的地方。然而,有个别凶悍之辈竟然摆脱了禁锢,黑烟断成了两截,一截被坟地拉了回去,另一截则继续向顾心言扑来。
黑色浓烟中,隐隐可见人的面目,神情凶厉,满是狰狞。
对此,顾心言并没有理会。
这些怨灵既不是凶灵,也非恶鬼,即便是在它们的主场世界,手段也不多,无非就是这样罢了!
他依旧低着头描绘着符文。
“叭……”
第三个音响起,令牌上的三个符文被红色的朱砂连了起来。
三个金色的符文袅袅升起,盘旋而上。
朝着顾心言扑来的怨灵迎面撞上了金色的符文,顿时,像跳入油锅的青蛙一般惶然窜起,急忙闪开,然而,太晚了。
“啊……”
绝望的哀嚎中,金光里,怨灵们像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站起身,顾心言双手捧着梳理地气符向着土坡上方疾行,每一步跨得极大,行进方向却毫无规则,忽而在前、忽而在后、有时在左、有时在右……
顾心言脚下步法相传是夏禹所创,故称禹步,因为是依照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称“步罡踏斗”。
这番动静也就大了,自然逃不过土坎上众人的目光。
“罗师傅,你这外甥在做啥子?”
“好像在跳大神哦?”
“嘿嘿……”
罗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娃儿踩的是禹步,前段时间才学会,还不是很熟练,这才勤加练习……不要管他,小娃儿想一出是一出的。”
转过头,他对众人笑道。
“兄弟伙,加把劲,完事回去吃酒!”
一干人也就掉过头去,搬石头的搬石头,挖坑的挖坑,清除杂草的清除杂草,在笑谈声中继续忙活起来。
就是这里!
顾心言很快找到了节点。
脚尖踏在青苔上,将青苔点破,深入到下方的土层,那一刻,身子微微摇晃,就像有人在地里捧着他的脚尖摇晃一般。
抬腿、俯身、弯腰、将手中的桃木令牌插入地面。
起身站立,再次抬腿,脚底板堪堪落在令牌上方。
屏气凝神,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上滑落,刹那间,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嗡!”
声如洪钟。
脚下使劲,用力一踏。
三寸长的令牌彻底没入地面,深陷地底。
顿时,地气激荡开来,一扫而空。
地面为之一震。
现实世界中,似乎也有影响。
“地震?”
众人纷纷抬头,面面相觑。
半晌,并未感觉到其他动静,也就当成了自家错觉。
“哗啦……”
顾心言踏入的诡异世界里,像喷泉一般,那些趴伏在地面的光团纷纷离地而起,半空中,仿佛有无数色彩缤纷的烟火绽放,蓝色的雾气高高升起,远离地面。
没多久,地面恢复平静。
不一会,光团随着蓝雾一起落下。
一朵淡紫色的光团恰好落在罗平选定的那块穴地上,像纺锤一般,滴溜溜地打着旋儿,地气从上方落下,钻入光团内,然后从下方出来,升腾之后,仿佛被什么所牵引,又从上方落下,钻入光团。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搞定了!
随后,顾心言扭转身来,环顾四周。
原本那些趴伏着怨灵的坟头,这会儿也落下了颜色不一的光团,不时引得蓝色雾气落下,一点点冲刷着黑影。
用不了多久,那些黑色的怨气便会被地气消磁,慢慢消散。
所谓怨灵,主要靠怨气构成身体,没有了怨气,怨灵也将不复存在。
遇到我,算你们有造化!
顾心言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举起右手,将掌心压在眉心上,默念咒语。
下一刻,他脱离了那个状态。
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松树,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收工了!”
土坎上,罗平大声喊道。
顾心言仍然抬头望着天空。
天空很是高远,天边,泛起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