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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看你资质不错,来我烟二娘的花满楼做个挂牌清倌怎么样呐?月钱好商量~”
手拈兰花指,烟二娘笑了。
这一笑,笑抖了美人髻上面的珠钗金花。清脆作响,戴于脖子和手的环链戒指在炙热的晴天里闪闪晃悠,脸上那厚厚的腮红粉更是噗噗掉了一层。
蓝玲珑回过头望了望身后,没人,指了指自己:“叫我?”
“是啊,姑娘。”看着这丫头那张小脸俊的呐,让烟二娘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
烟二娘的花满楼是轩辕城有名的风月场所。
但凡是哪个有钱的主儿想听个小曲儿看舞娘跳舞,都能走过路过不会错过。花满楼生意兴隆,多亏了烟二娘。这烟二娘,也是出了名会说话的主,对于骗骗小姑娘,拉拉风流客的活儿,乐此不疲。烟二娘心里大概还盘算着,瞧这丫头货色,日后稍作点拨调教,来年花魁大赛定能夺得头彩,今儿啊,可算捡到宝贝了。
看见蓝玲珑那身薄得跟没穿一样的艳红衣衫,烟二娘心头怎么看怎么欢喜,寻常好人家的闺女怎会穿得如此,还招摇过市。正好随了她的意。
“花满楼?”蓝玲珑随口一念。
念得烟二娘顿时乐开了花:“哎哎,对,花满楼。咱们花满楼里面美酒佳肴,珍珠玛瑙,绸缎绫罗,琳琅满目,里面的姑娘,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咱们轩辕城里最好的。这不,连一些朝廷里的达官贵人们都慕名而来。”
唔,听起来还不错。倒是个好去处。
小城的艳阳太过炙热,蓝玲珑随意撩开薄薄的衣裳,摇了摇清凉的骨扇,顺着面前这位笑得眼角鱼尾纹泛滥的金妈妈所指,看见了一艘名叫花满楼的画廊大船停泊于湄水堤岸:“您说的,是那儿么?”
湄水穿轩辕城池而过,来往船廊画舫随波飘零,不乏一些外地运送货物的商船,繁华极了。
“对呀对呀,姑娘要不要去咱们花满楼坐坐?”
蓝玲珑用骨扇在眉上搭了个棚遮阳光,她原本是出来买点薄荷汤尝尝鲜的。听说西市集张家的莲心薄荷汤味道出了名的好,五月莲子和入珍珠糯米,汤面儿飘些新鲜薄荷叶和波斯扶桑运过来的碎冰块儿。
想想都嘴馋得慌。奈何自己住的客栈离西市集太远了,要是让人买回来,冰块就融化了。思来想去,还不如自己带着舌头和肚皮直接去西市集吃一碗来得划算。
哪知道脚程这么远,走了这么大半天,腿都走酸了。被这老鸨子一哄一戳的,就乏了懒得动了。可是顶着艳红的太阳好不容易走到这儿,眼看前面就是西市集了,蓝玲珑举着小扇子踮起脚尖瞧了瞧前面的西市集:
“这腿酸软得很,天气热的整个人都乏了,坐坐也好。烟妈妈,您差人去前面给我买一碗张家的莲心薄荷汤,我就去您那儿坐坐。”末了,她颇有些好奇的问:“这天儿太热。花满楼那里面凉不凉快?”
烟二娘一听,有戏,忙道:“哎哟喂,成啊,我的姑娘,我这就派人去给你买回来,天天给你买,保管你呀尝个够。咱们花满楼里面凉快着呐,凉椅凉榻,人也穿得凉快,每间厢房里还有从波斯商客那儿买来的凉冰块儿搁着降温呐。”
“凉快么,”蓝玲珑摇摇小扇,随意道:“好阿,正愁没地方住。”
这小丫头片子说得倒是轻松,没地方住?烟二娘心里一盘算,暗笑,到时候就知道这花满楼进来容易得很,却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哈哈哈,姑娘这是要入住花满楼吗?”
“可不,看烟妈妈夸得那么好,索性住下了。方才不是说了么,想去西集市吃一碗薄荷汤,不想脚程太远走乏了,天也热,倒不如去您歇歇。”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花满楼,”烟二娘甩手绢儿道:“哎哟喂,哪能让姑娘花钱,我买,我买。老张家我熟得很,他家的莲心薄荷汤在咱这儿可是远近闻名阿,妈妈我说话算数,我差人去买来,以后也天天让人买来给姑娘……”
……
“啪,”的一声。
上官流云合上刻着兵法理论的竹简,沉声问:
“她进了花满楼?”
“启禀爷,千真万确。属下几个人谨遵爷的吩咐,一步不落跟着蓝玲珑,亲眼所见。”石庄单膝跪地,一五一十地禀报。
花满楼,街头柳巷外,湄水上停靠的一艘画舫,烟花之地,男人寻欢作乐酒池肉林的销金窟。
俗称妓院。
蓝玲珑此番是何意?
且不说设下空棺的局戏弄于人。已经答应放她入轩辕,她如今这是只顾着在轩辕寻欢作乐,直接忘了该把南儿的尸身归还了?这般是为何。
将手中竹简暂搁置于一旁:“昨日让白桦查的事,可有回复了?”
“禀爷,估摸还在追查,白桦那边未曾传回消息,”石风有些犹豫地抬头看了主子一眼,又埋下头,继续道:“属下听闻,烟二娘最近招揽女子进她的花满楼,据说是缺人,要添一些新人,前几日还同人贩子有来往,从人贩子手中买卖了一批人口,其中不乏外地的女子。爷,这事需不需要派人去管,查封花满楼?”
“咳,烟二娘此人,跟宋王爷有些牵扯,动不得。咳咳。蓝玲珑如何,暂且不管,你们现今只需好生盯紧南儿的棺木去向。”
石风道:“是。蓝玲珑进花满楼约莫半时辰有余,花满楼的几个管事小厮就出来了,他们去蓝玲珑原本居住的客栈,将棺搬进了花满楼。”
三伏天的尸体极容易腐烂,三日不下葬,还时常搬动。事情有些蹊跷。紧抿着唇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官流云唇角微微一翘,伸手拿过墨笔,缓缓在那张干净宣纸上单单写了一个夏字。
这简直看呆了石风。方才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爷好像,笑了?
这时,石庄端着汤药进来:“爷,汤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搁着。”
“是。”石庄恭敬地呈上汤药,放在他面前。
上官流云淡淡扫了一眼那碗药,如今靠汤药续命,与废人无二。
石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家爷的嘴角。事实证明,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也对,如今这般局势,爷怎会笑。看着爷,连喝药的姿态都有些温文尔雅。
爷的病,怕是很难好了。连薛神医都这样说。
三个月前娑罗门统治者娑罗王不知何由,眼馋起轩辕镇魂石来,突然派出门下五个修罗高手暗杀爷,欲夺镇魂石,大战期间爷先后击杀四名修罗,最终被一名有蝎美娘之称的殷巫修罗暗算,爷身中剧毒,殷巫负伤逃走,至今下落不明,而后镇魂石也被盗了。
传闻殷巫修罗凭借奇毒异术在修罗里也是排名靠前的人物,她的毒无人能解,情急之下请来了神医谷的薛神医前来诊断,修罗的毒,她亦无能为力,只每日为公子把脉开药疗养,尽力续命,薛神医说流云公子仅剩半年光景。
唯有找到殷巫拿解药。可惜,那该死的修罗殷巫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愣是连个踪迹也寻不到。就连拂衣师太他们动用人脉四处搜寻,也未曾找到。
石风暗自叹气,忍不住道:“爷,要不南方姑娘的事暂且缓一缓,毕竟南方姑娘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先把殷巫找到,逼她交出解药。”
上官流云喝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我虽时日不多了,却还不是废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石风立即单膝跪地,埋头抱拳道:“石风不该干涉爷的决定。”只有他知道,爷是嘴硬心软。
“起来罢。”
“是。”
“三日未葬,要么,蓝玲珑成心与我为敌,将南儿的尸身动了手脚,炼制成不腐烂的傀儡,要么,”上官流云抬眼,“南儿未死。”沉默半晌,他才道:“我希望是后者。”
纵然知道蓝玲珑此人手段残忍毒辣,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好的。如果是这样,那便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上官流云捻了一粒橘梅放嘴里,味同嚼蜡。一个月前他毒性入肺腑,开始坐木轮椅,最近两日,他的味觉也丧失得越发厉害了。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即便是南儿死了,他也必然先将南儿带回来入土为安,自己欠她太多,镇魂石无她重要。
“爷,切勿说这种话,你安心修养,我们就算拼了命也要从殷巫手里拿到你的解药。”
“你的命你说了不算,你还有你年迈的娘亲,我的身子情况,我自己清楚,就算殷巫找到了,也没用。”上官流云继续清闲地吃梅。一席月牙白的袍子总归有些孤冷。
石风鼻子一酸,眼红了。别过头。他宁肯是他替爷去死一次。
“噗啦。”一声。
一只羽毛雪亮的鸽子落到梅果碟子旁,扑腾扑腾几下,打理起毛发。上官流云温徇地抚了抚它,抽出绑在它小脚上信筒里的笺纸。
笺纸铺展开。
不消片刻,一缕清忧的情愫蔓延他的眉间。
“白桦已然查到南儿此间三个月的确在蓝玲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