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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莲跟着彭斋长走了出去,严翠儿见状也跟着出去了,说道:“斋长,我们没有在自修课上说话,之前的时候翠儿因为弹弓的事情得罪了顾斯迎,这事您也知道,后来,我帮着翠儿跟她解释了几句,她便以为我故意针对她,今天轮到她记风纪,早上,正好碰上她,她说让我们等着……没想到她真的会公报私仇……”她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语气里也带着十足的委屈。
彭斋长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她真这么说的?”
何梦莲点点头,说道:“她就是这么对我和严翠儿说的,当时庄雪梅也在旁边,您不信可以问她。”
严翠儿也在旁边帮腔:“我们不敢欺骗斋长,这事一问便知。”
彭斋长说道:“你把庄雪梅叫出来。”
何梦莲便进了屋子,把庄雪梅叫了出来,彭斋长一问,果然庄雪梅也说她听到斯迎这样对何梦莲说的。
彭斋长抿着嘴听完了几个女孩子的汇报,想了想,最终只对何梦莲几个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不必抄书了,回去吧。”
她沉着脸走进学舍内,清了清喉咙,举起风纪簿子,对学生们说道:“自修课的风纪是大家自觉维护的,我让你们轮流记录,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学会秉公处事,但是如果有些人趁着记录风纪的机会,挟私报复跟自己有矛盾的同窗,这便是小人所为,也违背了我让你们做这件事的初衷。所以我希望你们要时时自省,不要滥用自己手里的权利,你们知道了吗?”说完,也不等学生回答知道,便转身走出了学舍。
斯迎话里话外听出彭斋长敲打她的意思,又见何梦莲几个得意的眼神,就知道她们已经在彭斋长面前告了状,她虽然早有预料,却难免愤懑,真想站起跟她们对质一番,但彭斋长说完这番话就离去了,她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原来,被人冤枉却无处申诉的感觉是这样……”斯迎连呼了几口气,却呼不出胸口的憋闷。
彭斋长出了学舍就去了金学正那里,金学正见到她便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要让全斋学生轮流担任斋喻吗?你在你们斋里面试行过了没有,赶紧给我写个章程出来,推广到各斋实行,有了这实打实的成绩打底,那两位压你,我也好有底气为你说话。”她说的便是这一次彭斋长出面跟杨学督作对的事,蒋学监负责女学员工的考评,她向来是杨学督的左右手,肯定不会对彭斋长手下留情。
彭斋长面色黯淡了下来,支吾道:“是……”
今天金学正却看出她脸色不大对,盯着她问道:“你这表情不对,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其……其实也没什么……”彭斋长垂下了头。
金学正拉下脸来:“说——”
“那个章程我还没考虑周全……”彭斋长的脸垮了下来。
金学正皱着眉头看着彭斋长,追问道:“怎么回事,说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好瞒的。现在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当,我们都能描补,等提交到学里再出乱子,那才真是没办法了。”
彭斋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是想一步步来,就先让她们在自修课上轮流管风纪,这次轮到斯迎那个丫头,竟然借职务之便打击报复同窗……我想过了,今天顾斯迎这样,难保其他孩子也这样,学里岂不是要乱套了……”
金学正挑了下眉头,笑道:“哦?是嘛……这孩子还做这种事啊……”
彭斋长说道:“可不是嘛,上一次,我的廨房被石头砸了,恐怕就是她干的。”
“你抓住她了?”金学正抬起眼皮看着彭斋长问道。
“没有,不过,我在她那里搜到了弹弓,她又不是女兵,体修课又不教弹弓,上课带着这玩意干什么,不是她是谁?我看她定是因为上次殊才条款的事恨上了我,才故意扔石头泄愤。”彭斋长认准了是斯迎干的,根本没考虑过其他可能性。
金学正说道:“既这样,你干嘛不上报?”
彭斋长说道:“她说她当时在操场,巡逻的女兵看见她,后来跟着先生一起进的茂学院子,我也没当场抓住她,只好就没收了那弹弓了事。我这几天越琢磨就越觉得是她,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就那天跟先生一起走?我想她八成是故意先去操场,让女兵看见,再悄悄跑进茂学,砸了我的廨房,再悄悄跑回去,等钟先生路过那里跟他一起过来。若不是严翠儿报告她带着弹弓,到时候她把弹弓一藏,这事就真被她瞒过了。只是那丫头伶牙俐齿,我不过没收了她的弹弓,她就大套的话等着,若是我真把她上报,她必不肯善罢甘休,事情传到学督那里,我又没有确证,岂不擎等着吃亏嘛……”
金学正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摆了摆手:“既然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啊?”
“上次严翠儿举报了她藏弹弓,这次她就借记录风纪整治严翠儿呗。”彭斋长想起这件事语气里还带着怒意。
金学正拿起茶碗,慢悠悠喝了一口,方说道:“也许严翠儿真的说了话被她抓住了呢。”
彭斋长立刻说道:“不可能,她为了记严翠儿跟人说话,把何梦莲也记上了,何梦莲那姑娘您也知道吧,虽然成绩差了些,却是也是出身知礼守礼的人家,并非仗着家里有钱就轻狂的孩子,记录风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人都没记过,怎么偏到她这就记了,何况还只记了跟她有仇的。还有庄雪梅也作证,她没说过话,那是甲斋留宿生里头最老实憨厚的,她不会说谎。哎,现在想想,还是您有先见之明,早就预料到她性子会偏狭,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彭斋长诉苦的同时,还不忘拍一记金学正的马屁。
金学正笑道:“先不提这个,那你这个章程打算怎么办呢?”
“我得再想想,自己斋里面除了纰漏也罢了,真推广到其他斋,只要有那么几个不省心的孩子,弄出事来,最后恐怕又要算到我头上,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彭斋长苦笑道。
“其实倒也不必因噎废食,你的想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斋喻还是让知根知底的人担任吧,可以改成设副斋喻,有斋长和斋喻在上头管着,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就算有纰漏,也能随时补救。”金学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好法子!真不愧是学正,您每每都比我们想得深远……”彭斋长满脸带笑,忙不迭的奉承,又紧接着问道:“那您看,这次顾斯迎的事要不要……”
金学正喝了口茶:“你想怎么处理?”
彭斋长露出一个邀功的笑容,说道:“自然是要在‘德行’一项上好好记上一笔,到时候年末的时候您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提出取消‘殊才’,有才无德,看杨学督还有什么话说。”
金学正冷笑一声:“好意我领了,不过,我看这次还是算了吧。”
“学正啊,就白白放过去了?事情虽小,但挟私报复性质却恶劣,说明这孩子难堪大任,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如何能为‘殊才’?”彭斋长不明白金学正怎么会忽然袒护斯迎来。
“是啊,这的确是撤掉‘殊才’的好理由,但她那性子怎么肯承认自己故意报复,你若质问,她必定在斋里吵嚷起来,你说有学生证明何梦莲没说话,她若是找人证明何梦莲说话了呢?你一个斋长难道还要跟一个小丫头对质?你们两个对质,最后还要杨碧心来评断,你说她会向着谁?再说,这轮值的事是你提出来的,顾斯迎能记风纪也是按你的规章来的,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你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拆台。这章程还没提到学里就会成了笑话!”金学正看着自己准备大力提拔的属下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颇有些失望。
彭斋长低下头:“您说的句句在理,可真是让我不甘心……”
“不甘心就要长教训,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你跟我说的顾斯迎这些事,大多都是凭你的猜测,哪条有真凭实据让人无话可说的?就说记风纪这件事吧,她本人你问过了吗?你们甲斋的斋喻你问过了吗?何梦莲旁边的其他学生你问过了吗?就算这些人不能咬住何梦莲没说话,至少也应该让他们说出‘没注意’‘不清楚’,否则有人跟庄雪梅的说法不一样,那丫头就能找机会跟你闹起来。她若是一般学生也算了,随你怎么处置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她是杨学督的脸面,哪怕她九分错一分对,杨学督都会替她搅出八分理,你自己对方方面面还没掌握,就给她定罪,人家随便找点理由就能把你的话堵回去,这不就是生生把脸伸过去让别人打!上次的事你一点教训都没长吗?”金学正冷笑道。
彭斋长涨红了脸,低下头说道:“我明白了,多谢学正提点……”
金学正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彭念如最大的好处是听话,就是做事想的太少,她叹道:“杨学督有一点没说错,你啊,用点心吧……”
下了课,斯迎慢慢的走向藏书馆,宋晚晴从后面跟了上来,见周围无人,叫住了斯迎,问道:“你……没事吧……”
斯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没事啊,我挺好的。”
宋晚晴叹了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没帮上你忙……”
斯迎笑笑:“没事,我本来就料到会这样,也没指望谁为了我得罪她们……”
“其实,你就当没看见就好了,何必……”宋晚晴说道。
斯迎摇摇头:“在其位谋其政,我只做我该做的事,至于她们挨不挨罚,那是斋长的事。”
宋晚晴看着斯迎,不知道该说什么,摇摇头,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