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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昌所收买的贼三三夺得春宫图,复为魔教妙手所夺,小偷碰到贼爷爷。方今世上竟还有更快的手。

    妙手又死在蒙面高玉之手。

    眼看李恩已收全,半路被高玉夺走。

    李恩事败,承认是他设局取钥,可不知何处疏漏,反为他人作嫁,对手是谁,所为何来,一概不知。

    柔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恩的老巢,竟然是在西北边境一座悬崖之上,通到崖上的唯一一条路,竟然是一条枯藤编成的软桥。要不是身有武功之人,还真的不敢走过。

    不过,这根本难不倒柔铁和楚楚。

    李恩苦笑道:“唉,想不到我苦心经营一世,终究还是为人作嫁,被人摘走了到手的果子。”

    柔铁道:“此话怎讲?”李恩并不答话,从地上缓缓坐起身来,也不伸手去拍身上的尘土,只是抬起头来,仰望西北,呆呆出神。柔铁跟随他的目光,向西北望去。

    但此时黎明之前,西北边的天空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柔铁见他似有所思,但也不去打扰他。

    良久,李恩嘴角才露出一丝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神情。轻叹一声道:“柔大侠,你是名动天下的大侠,我是奸诈无比的小人,只是这一次,我们都输了。”柔铁道:“哪里输了,只怕是阁下输了吧,你机关算尽,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有何话可说。”李恩转过身来,指了指书柜中一叠书道:“你先看看这些。”他见柔铁只是微笑,并不伸手去取,点了点头道:“是了,我倒是忘记了,你是怕我这书上有毒。”说着,自已从书架上那叠书中取出一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柔铁面前,柔铁看时,不由吃了一惊,那书上竟绘了一幅图样,这图样和少林寺方丈那日所绘锡杖之上第七环的式样花文一模一样,只是那环是圆的。而这图样是直直的一根,是五支装饰精美之物,一头尖一头钝,上面刻着奇形的文字和精妙之极的花纹。图样周围密密写满了文字,只是这些文字并非汉字,自已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书页微微泛黄,年代似已十分久远,书上图文显然并非新近绘写。

    再看那书的纸张,比之现下市面上纸作坊中所售之纸,明显粗糙得多。李恩见柔铁看完书页后,默然不语。便笑道:“看来柔大侠开始有点相信我这个坏人了。”柔铁淡淡道:“好人坏人,本来就在一念之间。”李恩道:“这先不论,不知大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柔铁摸了下鼻子,笑道:“只要故事不要太长太乏味,我倒是愿意听一听。”李恩将书合上,放回原处。缓缓坐回书桌后面,道:“柔大侠想必听说过,数代之前,在西北一带,有个高昌国。”柔铁点头道:“不错,那好象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柔铁读书不多,但长年行走江湖,对于历代传闻,风土人情。却算得上阅历丰富,当年铁面一案时,他曾听陈宗启说过,本国是大汉华夏,华夏之外,尚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这高昌便是西戎诸国之一,后来为中原所灭。李恩暗淡的目光,忽然闪现出一丝亮光,昂然道:“那是你们中原人自高自大,搞什么华夷之分。”随即又黯然道:“这也怪不得,汉人的聪明机巧,确实强过他族太多。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高昌灭国,至今时今日,已整整四百一十三年又五个月了。社稷倾覆,祖宗不得血食,子孙不肖无能,愧对先人啊。”柔铁听他如此说,心念一转,道:“难道说,你是高昌国后裔。”李恩道:“不错,我的先祖确实是高昌人,而且还是高昌王族。”柔铁眼珠一转,道:“这么说来,刚才那书上的字迹,便是高昌文字了。”李恩不悦道:“这个自然,我们高昌人也是文化昌明之邦,礼仪冠带之族。并非你们汉人所说的野蛮未开化的野人。”柔铁哈哈一笑,道:“我可从没有看轻了外邦之人。更何况在异域他乡,我还有不少朋友。”顿了一下,续道:“你刚才说讲故事,怎么又不讲了。”

    李恩道:“是你对外族随意侮称,我便心中不服。”柔铁正色道:“好,算是我不对,你说吧。”

    李恩哼一声,续道:“我们高昌,本是塞外游牧之族,共有五大部族,逐水草而居,后来出了一位雄主,仰慕中原文采风华,便仿照你们汉人的典章制度立国建元,国中高官,都由五大部族之头人担任,国中财富,也并非国王独占,而是归五大部族共同所有。传了好几代,我国国家虽小,但地居东西商路要冲,从于阗、莎车,穿越葱岭可到大月氏、安息,往西到达条支、大秦,来往商旅不绝,征收课税,开市贸易,国库之中金银珠宝堆山积海。我国主以文治国,一向与邻为善,四境倒也安宁。直到后来,中原皇帝见我国国富兵弱,觊觎我们的财富,便派大将军率兵攻打我们,我们国力弱小,自是不敌。眼看城破国亡之际,国王急得彷徨无计,此时身边的一位太监,突然想起当年这位开国雄主所遗下的一道密旨。”

    “早在立国之初,为后代子孙着想,这位雄主便将历年来所积之资财,除国家日常度支之外,逐年秘密运往一处极为机密的所在,并把这处宝藏封锁起来。因这宝藏所处之所,一般非人力所能到达,因此也无需有人把守。为防万一,这位雄主令西域一带的巧匠,制成金银铜铁锡五件宝物,作为开启宝藏的钥匙。当年高昌王宫中五宝,这七巧金簪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四宝是雪花银尺、春宫铜图、马嚼神铁、达摩锡环。

    金钥在皇宫,为西辽使团从太后头上明抢所得,本是李恩阴谋。抢

    银钥在丐帮,黄杆长老本是贵族,被坑后沦为乞丐,为漕帮所砍腿。坑

    铜钥在王府,鉴平和尚本是西辽卧底,拐走隐姬也就拐了钥。高玉在暗,他知鉴平是卧底并已为欢哥取得铜钥,故派蒙面之人到欢哥在中原和秘密山庄,从欢哥处抢。拐

    铁钥在番帮,太庙之中,实际真钥早已被公主取走,故意设了局等柔铁。偷

    锡钥在少林,骗少林方丈与魔王器械比武后在现场放毒,两败俱伤,调包之计,乘机取得。骗”

    柔铁接口道:“这钥匙便是你刚才书上所绘之物,同时也是少林九环杖上丢失的那一环。”李恩道:“不愧是天下武功机智第一的柔大侠。不错,少林九环杖上的,便是其中的锡印,另有金银铜铁四印。铸成之后,高昌国王分赐五族首领掌握,与五部族歃血为盟,钥匙即为信物,世代保管不得丢弃,丢弃则为背盟。”

    柔铁道:“然则,灭国,中间又经过了百年,为何没人去开启这个宝藏。”

    李恩道:“这一点问得好,当年攻灭高昌后,怕他们再起异心,令其贵族大多内迁长安及东都洛阳,并命工部在洛河之滨造屋五百余间安置其王族后人,后来有四族的首领内迁,只有格多一部不愿迁入中原,便向一路西行,避入绝漠之中,再次游牧为生。但其中的秘密只有高昌王室知道。数代之后,那些四族之后,只知道是家族之宝,并不知为宝藏之钥。便是王室后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但其时已隔数代,且自唐以来,法网严密,亡国藩王朝不保夕,苟且度日,当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自保尚且不暇,哪敢与昔日臣属互相交通,给朝廷落下口实,招来横祸。”

    柔铁道:“你刚才只说了一把钥匙,还有四把呢?”

    李恩笑道:“看来,这个故事还不算乏味,倒是能吊起柔大侠的胃口。只有我有些口渴了,请容我喝一口水。”李恩站起身来,倒了口水,喝了口水后,这才将事实一一说出。

    原来,这一代顺安侯李恩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人,平日韬光养晦。暗中却谋划复国之事。但要复国,靠侯府这点力量自是远远不足。便策划重获宝藏,可是年代久远,这宝藏到底是否存在,还是传言,也没有把握。但此人既存此志,数十年来,处处留意,竟将这五把钥匙的去向探明。其中一家因为犯法,丢官抄家,其金钥没入宫中,后来历经数代,因其状极象是发钗,被先皇赐给皇太后作为定情之物,皇太后最为珍爱,每逢盛典必带,这也是顺安侯买通宫中皇太后贴身侍女才获悉。那烂陀寺本是高昌王家寺院,国灭之后,其寺被毁,九环锡杖失落,经巨商购买,流入中原,为少林所得。春宫图之轴,陆琪献给广陵王府。哥舒家后人家道败落,流落为乞丐,被他藏在义肢中。按理说,每一把钥匙,但要取回则着实不易,别的都还好说,皇宫之中太后之物,更是千难万难,皇宫四处守卫最严,太后所居慈宁宫,皇上所居乾清宫、皇后所居坤宁宫以及太子住的东宫。如果派轻功绝佳之人暗夜潜入,也不知宝物所在何处。如果潜入之人不幸被擒,严刑之下供出主使,那更是灭族之罪。虽说自已有意复国,并不惧死,但毕竟此招风险太大。后来听得西辽使团入宫进见,且太后亲临观礼,便心生一计。这便将那雪隼调包,代之以高昌三足鸟,取走金钥,虽说冒险,但竟成功。

    柔铁道:“这鸟儿为什么不找别人却冒犯太后。难道真的比人还聪明不成。”

    李恩道:“因为我在金钗之上下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甚是奇特,产于西域天山之上。独一无二。平时训练之时,这鸟儿已十分熟悉这香气,故此不会认错人。”

    柔铁道:“但既有香料,你又是如何下到太后身上?”说到这里,柔铁忽地笑了,不等李恩说话,又续道:“是了,一定是贾势。只有他有这个机会。这么看来,贾势是你的人了,不错当年帮他家报仇杀害李如海的人,也一定是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贾权贾势的家仇,又是如何使他们甘心为你卖命的呢?”李恩叹道:“你以为贾家的血海深仇真的是李如海所为?”柔铁奇道:“这也是假的?”李恩道:“他们父亲因与人争夺田产一案,被李如海流放而死,但争夺田产之事,如何挑起,你就不明白了。”

    柔铁道:“我明白,这也是你一手操纵。”李恩道:“操纵谈不上,但我确是从中起了点作用。至于后来他父亲在流放途中病死,其实也不是病死,而是阿英,哦也就是湘夫人,暗中令押解之人做掉。”柔铁点头道:“这就讲得通了,其实湘夫人和你是相好。李如海说不定也是你害死的。”

    李恩摇头道:“这一点你倒是猜错了,李如海确是气病而死,只因他发现了我和湘夫人的秘密,而那时他已无力回天,身边之人已全是我们之人。”柔铁道:“你和李如海不是把兄弟么?你名字中有个恩字,怎么如此不顾恩义,简直禽兽不如。”李恩听他斥责,不怒反笑,道:“不错,我们是结义兄弟,虽然其实我们都不信李。但不是我无义,是他无情在先。”

    说着,李恩脸上肌肉抽动,露出愤愤不平之色。不等柔铁问话,他狠狠道:“我当初确是真心待他,想不到他竟对我无情。现在你也知道了,我是高昌皇族之后,祖先遗训,以复国为终生之志。所以从那时开始便以积聚财货,收拢人心为第一要务,当时确实在东海郡军卒之中结交了不少人。不料,此事终于被李如海觉察,那知他不动声色,暗中上表朝廷,要查办治我之罪。哪知天开眼,送信之人竟是我结交之人。”

    柔铁道:“是了,这下你便不得不下手。”

    柔铁道:“贾势当时指使崔家之人杀了小黄门,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也是崔门弟子。后来看到湘夫人之死,其脑后所中的神针,和她死时的样子,才想到一定是极亲近之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的。如果我猜得不错,这灵鹤针是你预先含在口中,和湘夫人对口亲热之时,从她口中射入,脑后穿出,只是伤口极小,要不是她仰面后脑着地,在青砖之上留下极细微的一点血迹。要不是董飞察案极是细心,确也不易发觉。”

    李恩道:“不错,湘夫人是我杀的,因为那时你们已疑心到她身上。只是我不明白,我如此天衣无缝,难道哪里出了破绽。”柔铁道:“破绽出在石头之上。”

    “石头?”李恩奇道。

    “不错,张富贵李登科带毕生所聚财富,本欲乘船外逃,被湘夫人将船凿沉,设计捉拿。但这些财物从河里打捞上来,却发现变成了石头。”

    李恩道:“难道不是他二人识破了我们的计,故意在船上装的石头。”柔铁笑道:“一来当时装船时,我和董飞皆暗中观看得清楚。二来石头是极其沉重之物,调包不易,要调包,也是你和湘夫人,因为只有你们可以预先我沉船的水底准备好石头。而且打捞之人也是你们的人。后来,我发现当时打捞的那些水手,无一不是莫名其妙失踪和横死。看来又是你之杰作了。再说,张李二人是真心逃跑,不然也不会带上家眷。”

    柔铁道:“你一直在帮张李二人打理财富,这赌场的闻老板其实就是你。你其实是伏在张李二人身边的内奸,只是他们一直不知,还把你当作最可靠的守财之人。可笑,可悲,可叹。”

    柔铁道:“这么说来,那些金银财宝,的确是落入你手上了。”

    李恩道:“一开始是的,但后来却又入了别人之手。”

    柔铁惊道:“入了谁的手。”李恩道:“这个我也真想知道,只怪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我的管家竟是内鬼。”

    柔铁道:“因为你本身就是内鬼,这就叫报应。”

    李恩道:“这些财宝本来一直是荣管家在保管,哪知道他吃里扒外,现下人和财物都已不知去向。”

    柔铁道:“此人既然是你管家,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以你的心思缜密,便敢随便启用他么。”李恩道:“此人家在本朝与西辽边境,只因战乱,逃亡中原,二十多岁之时,就被我收留,一向办事忠心。”

    柔铁道:“这么说来,黄杆长老家破人亡,也是你一手造成,为了取得那把银钥?”

    李恩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黄杆长老家破是我所为,但人却不是我所杀。”

    柔铁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肯承认?”

    李恩摇头道:“你是明白事理之人,今日事败,我杀一人和杀百人有何分别,我又何必再有隐瞒。”

    柔铁冷笑道:“你当日设计,故意施恩于哥舒豪,与他结为好友,然后诱他抵压家宅,筹资与你北上贩马,你又安排人在半途劫走全部马匹。”李恩道:“是又如何?”

    柔铁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

    李恩道:“什么事?”

    柔铁道:“你既然要害他,为何不趁劫马之时杀了他。”

    李恩哈哈一笑,道:“如果他当时身死,死无对证,我又如何让他让出宅弟,偿还我这个好朋友替他所借之钱财。”

    不知何故,听到柔铁心中如透心之凉,交友如此,算不算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柔铁心想:“当年哥舒豪得知真相之时,不知是何心情?他的心情,比这无边的夜色还要灰暗吗。失落?绝望?后悔?也许……”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换成自已,被最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所骗,自已会如何想,如何做。他也渐渐明白了哥舒豪为何终生不愿再受人恩惠,想必此事对他而言,伤心已极。

    柔铁忽又想起一事,回头道:“你霸占哥舒家的府宅,就是为了找到这把银钥。”

    李恩点头道:“我得了哥舒豪家产后,找遍府中,也未找到银钥下落。”

    柔铁哼了一声,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哥舒家传如此珍贵的宝物,竟然会在城外破旧的老宅之中。”

    李恩道:“这一点我确是没有料到。”

    柔铁道:“那后来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沦落为丐后,银钥会藏在义肢之中。”

    “不点而透。玲珑之心,简直可与当年如来****上拈花微笑的迦叶相仿。”柔铁道:“我还听说,你们高昌人曾经笃信佛法,可有此事。”李恩道:“那又如何?”柔铁道:“可你杀了多少无辜之人,这难道不是大违我佛好生之德么。”李恩面如死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良久,李恩又道:“还有,楚楚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求你不要告诉她,是我杀了她娘。唉,我这个做父亲的,本来是要给她一场天大的荣华富贵,哪知道……”说着,眼中竟流下泪来。

    柔铁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

    李恩道:“柔大侠,我一生为了复国,做了太多的坏事,杀了许多无辜之人,现在是罪有因得,只是请你看顾楚楚,她什么都不知道。”

    柔铁点头道:“这个自然。”

    李恩道:“你刚才所说,所谓的异域他乡的朋友,可是高玉。”柔铁道:“他自然是其中之一。”李恩哼了一声,道:“看来,朋友是最容易使人上当的。”柔铁心中本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听他这么说,更增一份疑虑,嘴上却道:“这是为何?”李恩道:“因为敌人你时时刻刻都在防备,而朋友确是你最信任的,最不怀疑的。”

    李恩道:“难道你还不能相信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么?”柔铁一惊。

    说完,他身子慢慢软倒,柔铁一惊,这才想到刚才他所喝之水,原来他苦心多年,如今一无所有,复国无望,心如死灰,便抱定了必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