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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A校校园,晚霞褪成天边的一长条赭色的云线,校园的白色路灯一盏盏亮起,远远的,尤雨就看见那只全身发着银光的哈士奇从晚霞中优雅地走来,它身上的银光与何穆的一样,如同天使一般……
崔俊奇比一般的狗要大上许多,身段健硕,毛发光亮,长相帅气,眼睛是纯色的湛蓝,如蓝宝石一般美丽,走路的姿态高贵如皇族。学生们纷纷投来惊艳的眼神,更有甚者,上前想去摸它,被他一声暴吠吓得赶紧跑走了……
以前他这样的时候,梦浔会拍着他的脑袋提醒:“瞎叫什么!小心被当做狂犬捕杀!”
他哼哼不开心,他不是宠物,不给她们摸。
梦浔瞥他一眼:“她们喜欢你才摸你……臭脾气!”
他臭脾气地只喜欢梦浔,只给梦浔摸。
他跟了梦浔两年,知道梦浔的任务习惯,何穆在变成熊猫之前,梦浔还会回来,他待在何穆这里,可以等到梦浔。
“神犬您好!叶长官放你回来了?”尤雨蹲下去与它面对面交流,没有摸它,没有逗它,将他当做人来尊敬。
他对尤雨的好感油然而生,尾巴摇了起来:“梦梦来找过你们吗?”
尤雨笑着道:“梦律师没有来呢,你吃饭了吗?”
崔俊奇微惊,她能听懂他说话?
他走了好几天,从A市军区跑来这里,不能坐地铁不能上公交,四肢累得快要抽过去了,肚子也饿穿肠了……
尤雨咯咯直笑,看向何穆道:“阿奇饿了,要吃饭。”
崔俊奇:“!!!”
尤雨陪着崔俊奇在亭子里吃饭,何穆站在三米开外的花坛边冷冷地看着他们,他在担心自己一个月后会变成灵兽的模样。哈士奇尚是人类家养的宠物,他若变成了……熊,只会被关进动物园或者逃去山中生存……而险峻恶极的深山老林岂是他能够安生的地方?一想到这些,他心中烦闷而不安……
崔俊奇吞下一口鸡肉看了眼何穆:“你男朋友吃醋了?怎么一副要杀我的模样?”
尤雨额了一下,赧然道:“学长还不是我男朋友,他也许是好奇你为何会坐着吃饭吧……”
崔俊奇正坐在石凳上两只爪子搭在桌上啃着鸡腿,周围过路的学生投来奇异的眼光,有些人还掏出手机照相发微博……
崔俊奇猛地扭头狂吠,几人吓得四散,其中一位手机也掉了……
尤雨掩嘴笑道:“快吃吧,还有十分钟我要去上课了。”
却在此时,舍友急匆匆跑进了亭子,说道:“小雨,我打听来了,数学王子的确在利用你啊!他原本喜欢万华集团的大千金万玉如,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上个月万玉如和美国某个大公司的继承人订婚了,数学王子找你做女朋友是想气一气万玉如吧!”
万玉如不仅是万华集团的千金,她本身也出类拔萃、才艺双绝,哈佛本科毕业,伯克利音乐学院专修小提琴,获得过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一等奖,被誉为“小提琴公主”“中国的帕格尼尼”。和这样华光闪耀的人一对比,尤雨简直就是乡村田边的一撮草,何穆怎么可能喜欢她?
尤雨呆了呆,不知怎的,心中十分难受……
***
香港海港城皇家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重伤的叶钧海沉睡了过去,睡梦中又见到了梦浔,不同于往常,这次梦浔穿了身水绿绣鲤鱼的旗袍站在柜台前给病人抓药……
那是烟雨灵秀的苏州河畔,19世纪的欧式建筑延长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光陆大戏院后面有一家幽静的永泰医馆,梦浔在医馆里打杂做学徒,她送走病人后,小跑到诊病室对着一位身着洋装的俊秀男人嗔笑道:“师傅是坏人,你给叶将军抓的药只是一包花茶!”
男人淡淡勾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放下了细细的狼嚎笔,反问她:“叶将军得了什么病?”
“唔……”她想了想:“他说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应了一声,长翘如蝶翼的睫毛抬起看着她:“你在这里混吃混喝大半年了,连这点小病都诊不出来?”
梦浔眨巴下眼睛,哼了一声:“我没有混吃混喝,我给你管账抓药洗衣做饭了!”
他笑了起来,眸中的光闪耀如黑曜石:“当学徒的,理应做这些。”
“可你没教我医术,你这个师傅一点都不称职!”她鼓了鼓腮帮子,俏丽的容颜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美若海棠绽放。
他单手支着腮有趣地看着她,圆润的指甲发着光:“是我不称职,还是你这学徒不好学?”他指了指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医书:“你自己不看书,怎么学医术?”
“额……”梦浔掉了掉下巴:“你,你,你不言传身教吗?你,你,你天天只要我抓药磨药……”
他绯色的唇挽上一道柔弧:“为师每天都在言传身教,你脑瓜子太笨,只知道埋着头抓药,不善于学习。”
梦浔:“……”
梦浔气得小脸儿通红:“师傅就是坏人!挣黑心钱!叶将军买的是茶,不是药!”
男人笑悠悠,重新拿过笔在药单上写着什么,然后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叶将军药石罔效。”
梦浔微微一怔:“心病?”
他复而抬眸,眸色灼灼地看着她:“恩,相思病。他的心去了别人那里。”
叶钧海猛然惊醒,刚才那个梦是真是假?那个男人是他还是谁?他转眸一看,梦浔正趴在他的右手边静静地睡着,浓密卷翘的长睫遮住了眼睛,淡粉的唇瓣微微勾着,似乎正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
一百三十年前,中国的清朝末期,上海英租界的永泰医馆里住着位医生萧子夜,其父曾任太医院院使,他耳濡目染之下从小学习了中医,后来又留洋去日本学了西医,中西结合,自创了一套独特而有效的诊疗方法,颇具名气。但是那时清政府顽固势力强大,萧子夜遭到了守旧派的仇视和排挤,有一次出诊差点死在了路上,就在他昏迷之际,梦浔从天而降,全身是血地躺在了他的身上……
梦浔失忆了,到底是她救了他,还是他救了她,二人都不知道……
之后,梦浔住在了永泰医馆,拜萧子夜为师,做了学徒……
再之后……
梦浔缓缓睁开了眼睛,梦醒了,一只大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是叶钧海的手,手掌纹路分明,小麦色的肤色,军人般的薄茧,指尖触碰到她额前的发丝,见她醒来,顿一顿,慢慢收了回去……
相视无言,如同昨晚入睡前。
叶钧海要她留下来,她还没打得及说话,叶钧海又一次用手铐拷住了她……
一整晚,她趴在他床边睡觉,身上盖着温暖的毛毯,屁股坐得有点痛……
“解了手铐吧,我不走。”梦浔真诚地说着。
叶钧海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斧凿般的俊颜刚毅沉静,看不出一丝柔情或动摇……
这个人沉稳冷静、隐忍克制,越是紧张失控,越能保持镇定自如。这和萧子夜的性格截然不同……
“你在想谁。”叶钧海突然问她。
她微微一怔。
叶钧海声音有些起伏:“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谁?”
梦浔瞳孔微张,叶钧海的洞察力如此之强?还是说自己流露得太明显?
她移开了视线,看向轻纱外的大海:“叶长官,你因为我而受伤,我会负责的,可你不要像对待犯人一样铐着我……”
“你还没回答我,他是谁。”他打断了她的话,双唇抿了起来,面色沉冷。
梦浔哑然,转移话题这一招对他没用……
“一位故人。”梦浔回道。
天边朝霞退去,大海与天空一色湛蓝,几朵白云和成群的海鸥在蓝天飞着,漫无目的……
叶钧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是凡人。”语气是肯定,不是反问。
“他的魂魄呢?”这句话是疑问。
梦浔眸中颤了颤:“他魂飞魄散了……”
她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如同在说朝霞退去了……
叶钧海皱紧了剑眉……
原来梦浔的温柔,梦浔的笑容,梦浔眼中的光彩和深情,都不是给他的……
她看着他的时候,想着的是那个人……
他与一个魂飞魄散的人争抢梦浔的心,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嫉妒……
他猛然掐住了梦浔的手,眸子深黑如无底的黑洞,压抑着薄怒的情绪质问:“他跟我有多像?你将我当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