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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章长弋觉得身体好些。又怕惊动了别人惹章保担心。便让李五不要对外人声张,李五一一应下。只是每日偷着给章长弋熬药,煮一些补肝血的粥,送到章的房里。
引三海本也担心章长弋的身体,昨夜在房中更是一夜未眠。但碍于男女有别,却又不好多说。只得每日自己在房中默默念了几遍《道德经》图个内心安稳。
又过几日,章长弋便又生龙活虎起来。章一直记着那日梦到的赫舍里氏,便急忙找来引三海商量对策。引三海觉得,应先到龙丘县探个究竟,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七十多年,终归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两人又合计着叫来了吴亦,总觉得没了他倒也少了些热闹与鬼点子。可这次,吴亦却因和卢妃瑾闹了别扭推辞了。
却说吴亦,真真是对卢妃瑾用尽了心思。吴亦幼时父亲便病死了,是吴母李氏一手把他抚养大,孤儿寡母又守着个古董行,日子极其艰难。故吴亦一直最敬重母亲,吴母平日里最是威严古板,刻守本分。吴亦知道以卢妃瑾的身份,母亲定是容不下她。便偷偷在衢州府临县买了一个四室独院的大宅子,又买了四个小厮,八个丫鬟,拢共约有小二十个下人。本准备给卢妃瑾赎了身便让她搬进来。两人好偷着办个喜事,等过个一年半载二人有了孩子,再把卢妃瑾带回家里。一切准备就绪后,卢妃瑾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更不让吴亦给她赎身。
两人僵持不下,卢妃瑾便提笔写了一封信,信中写着“吴郎,你我此生永不相见。”
吴亦也是生了急脾气,卢妃瑾不愿见他,他便再也不去找卢妃瑾。只是整日勾搭了几个狐朋狗友在各个酒楼推杯换盏的喝个半死。这日清晨,吴亦又准备上街去寻人喝酒。刚一出门,便看见卢妃瑾的贴身丫鬟弄画正站在门口和自家的小厮六子僵持着。“六子,干什么呢?”吴亦眯瞪着眼睛,对着微升的朝阳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那六子刚要开口,弄画便一把推开了六子,径直来到了吴亦面前。
“我还一直以为吴少爷是个重情义的人,原来是我看错了。您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枉我们家小姐错看了你?”
吴亦这几日本就心中难受,此时听到弄画还在埋怨他。更是气的一发不可收拾,大声对弄画吼道。“老子堂堂一古董行的少爷,有多少个女人天天紧贴着老子身后,想尽各种办法巴结讨好我。老子为了你家小姐又是挑房子,又是买下人的。天天对生意也不管不顾,整日里都围着你家小姐转,她还不高兴了,让老子别去找她。”吴亦说的有些激动,口干舌燥的狠狠换了几口气。“她不让老子找她,老子还真就不去了。天下的娘们有的是,也不差妈的一个卢妃瑾。”
吴亦说完也自知说过了火,他这几日每日都想着去见她,就连整日里喝酒也都在‘满春楼’附近的馆子,只是碍于面子。又恐怕卢妃瑾只是把他当成嫖客,不是真的心里有他。便迟迟也不肯走进‘满春楼’的门。
弄画也是个机灵丫头,虽然年岁尚小,却也在窑子里看惯了。她知吴亦是当真的对她家小姐好,所以才大清早的瞒着所有人偷着从‘满春楼‘跑出来找吴亦。弄画见吴亦先是发了脾气。便软语道。“我也知道,我家小姐小性子了些,可她心里是千个百个喜欢吴少爷的。小姐本来身子软弱,终日里病怏怏的。自从见了吴少爷,小姐每日都是笑模样,人也精神了不少。这几日吴少爷没去见她,她便整日将自己锁在屋里哭。眼睛肿的跟胡桃似的。见不了客人,天天的被顺姐阴阳怪气的损着骂。”
吴亦听弄画说着,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可是却又觉得此时低头有些下不来台,便故意佯装成生气吃醋的样子。“那我要为你家小姐赎身,她怎么就不肯,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陆文渲。”
弄画听了忙解释道。“不关陆公子的事,是我家小姐怕极了赎身。”弄画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缓缓的对吴亦说起。原来卢妃瑾本是京城人氏,母亲家是原本也是小有名气的京城旺族。后来满清没落,军阀当道。自此她们也便家道中落。那时卢妃瑾的父亲整日沉迷赌博,输得没钱了,便把年仅六岁的卢妃瑾卖入了青楼换了赌资。卢妃瑾当时还小,在窑子里,整日被逼着学琴棋书画,还要干一些粗事杂事。过了一年,卢妃瑾的父亲在她母亲的督促下做生意发了些小财,便忽的良心发现去窑子里赎回了她。又过了两年,家里日子又不好过了,卢父便又瞒着家人把卢妃瑾接着卖入了窑子。后来卢父死后,卢母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便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又把她赎了出来。没过多久,京城打起仗来,卢妃瑾一家人便为了逃避战乱从京城迁到了衢州府,到了衢州府不过三个月,卢母便病死了。卢妃瑾的嫂子见家里不富裕,又要养她这么个闲人,便整日在卢兄的身旁吹耳边风。说她是个窑姐,又嫁不出去。弄得家里名声不好,还天天吃闲饭。卢兄经不起那妇人蛊惑,便又把卢妃瑾卖入了‘满春楼’。
一开始,她哥哥还偶尔来看看她,再后来,卢妃瑾的哥哥和嫂子便不知搬去了哪里。从此再无联系。
吴亦听着,着实心疼起卢妃瑾,那么小的孩子,经厉了两赎三卖。还都是被至亲的人卖到了窑子。难怪她那日那么反对吴亦给她赎身,并宁愿写下“此生永不相见。”的字样。吴亦明白了,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被卖怕了。她害怕自己被赎身后终有一天还是会被卖进窑子。吴亦恨透了自己愚蠢的做法,心里一阵一阵剜心似的疼痛。
吴亦告诉弄画先回‘满春楼’,要照顾好卢妃瑾,他这两日定会前去。
自弄画走后,吴亦更是愁眉不展。一是担心卢妃瑾总是哭,再哭坏了身体。再是害怕,他若去了‘满春楼’卢妃瑾一生气再不肯见他了怎么办。正在发愁,忽的想出一个主意。便连提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封信,交给六子,让他送到‘满春楼’去。
却说卢妃瑾这几日总是哭哭啼啼,也不吃饭,也不接客。可是愁坏了弄画。这时,卢妃瑾又不施妆粉的卧在床上哭,弄画也不知怎么劝才好。忽的看见吴府小厮送来了一封信。弄画急忙拿给卢妃瑾,可是卢妃瑾却起了小性子,奈何看也不看。弄画便自己打开了信封,又自顾自的说道。“呦!那吴亦真是丢死人了,怎的写出这些个东西。”又佯装呵呵的大笑起来。卢妃瑾听了,便忙抬起头,心想倒是什么东西,看了又如何,不理他便是了。便红着一双胡桃似的眼睛冲弄画伸出了手。弄画便马上会意,递过了信。“小姐,笑死人了,倘若再看见那姓吴的,您可要好好羞辱羞辱他。”
卢妃瑾接过信,定睛一看,竟是几首打油诗。上书“美人真是美,两个眼珠柔似水。身体纤瘦水蛇腰,圆圆的脸盘樱桃嘴。”
“佳人真是俏,手拿团扇遮脸笑。博学多才好读书,不爱那公子爱吴少。”
“我家瑾儿性子好,不发脾气也不恼。不像街上的泼妇,紧追着丈夫身后吵。”
“我家瑾儿度量大,不与小人一般话。最是古今英雄女,抬手原谅吴某吧。”
卢妃瑾细细的看完,噗嗤的露出了笑模样。心想也就吴亦能想出这么丢人的招数。顿时又是好笑,又是开心。“什么狗屁打油诗,又没有出处,又没有涵养。倒拿给我来做什么。”
卢妃瑾还在逞着口舌之快,忽的便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姐可还气否,小生这厢赔罪了。”
卢妃瑾一抬头,吴亦便已站在了她面前。
……
却说章长弋和卢妃瑾一齐去了龙丘县,一路倒是有说有笑。两人到了龙丘县,也没找住所,径直去了立新桥。立新桥下第一家,果然有间房子。那房子是芦苇混黄凝土砌的,因年数已久,衢州又多雨。房子已经浸泡破败的不成样子。
章长弋和引三海来到了房子前,房屋门口前坐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那老太太一头银白的头发,工工整整的在脑后盘了个疙瘩揪。脸上皱纹一道道的都仿佛刻进了骨头里。看着身板还算壮实,捂了件露着棉花的黑布棉袄。正一个人盘着腿坐在门槛上扒秋天晒干了的玉米。
章长弋见了,心想也着实可怜,便蹲下问道,“奶奶,您高寿呀?”
“什么?我大舅?我大舅早死了四十多年了。
”
章长弋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大娘耳朵不太好,便又大声喊到。“老人家,您是姓王吗?”
那老太太看着章长弋张着个大嘴,正跟她说些什么,便卯足了浑身的劲,认真的听着。“奥,你们要给我家换房梁。我家房梁挺好的,虽然有些活动,但还能挺几年
。”
引三海在一旁听着又是好笑,又觉得章长弋是在办正经事,不该当着他的面笑出声。便紧紧的憋着忍着。
章长弋想着是不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便声嘶力竭的在那大妈的耳边喊到。“大娘,你能听清吗?”
那老太太听了扭过头冲着章长弋一瞪眼,嗔怪倒。“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这小伙子真是的。把老太太我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引三海见了,实在憋不住笑。便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一阵。直到章长弋实在没了办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站了起来。
“我这有一道‘入音符’你拿着贴到奶奶的后背上,她便能听清我们说话了。”
章长弋看着引三海,埋怨到。“有这好东西,你怎不早些掏出来。害得我嗓子都要喊哑了。”
然后便偷着把‘入音符’贴到了那老太太的后背上,两人说明了来意,那老太太也放下了手中的玉米,渐渐地道来。
……
那老妇人究竟回忆起了什么?
章,引二人能否找到赫舍里氏的孩子?
又是什么事让引三海最百般为难?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