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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8-30
深春以后,天气愈发炎热起来,雾夜山庄里也渐渐有了活泼的生气,丫鬟们忙里忙外地打扫,脸颊两端微微的红晕与花园里怒放的百花交相辉映。
“今日咱们庄主出关,要好生打扫着,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管家婆子叉着腰指使着丫鬟们四处张罗,连角落的灰尘也要扫清。虽然忙碌,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神情,可想而知这位庄主多讨下人喜欢。
“咱们庄主自从和绛紫山庄的前任庄主大战之后闭关几十年,终于出来了,哎呀,他那俊脸会不会生褶子呀。”穿红衣的小丫鬟一边摆动着浮尘打扫前厅的古董架,一边同身边的青衣丫鬟玩笑。
“浑说!庄主乃神人,怎么可能老,”青衣丫鬟握着扫帚眉目含情地回忆着庄主的面貌:“多少年没见着了,可想死人家了……”
“呸呸!就你这么个小蹄子也配想庄主,投胎三百辈子也轮不上你。”管家婆子突然在她们背后出现,伸出长长的指甲直直抵着青衣丫鬟的鼻子,恶狠狠道:“再浑说当心我撕烂你的嘴。”那丫鬟吓得撂了扫帚哆嗦着跪倒在地,不敢看头顶那张布满褶子的老人脸。
“唉……你怎么还是那么凶,会吓到丫鬟们的。”门口传来温柔的男声轻轻责怪管家婆子。
这时,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伸到青衣丫鬟面前,还未等她望去,只听管家婆子一声惊呼“庄主!”便跪倒在地。青衣丫鬟的目光顺着那人好看的手指往上看去,一个蒙着面纱的男子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人因为蒙着面纱故而看不清长相,但裸露在外的一双金色的深邃的眼睛,足以迷倒在场所有人。
青衣丫鬟的脸顿时像是着了火似的,低下头练练认错:“是小的嘴贱,无意中亵渎了庄主……”
“下回注意些,毕竟你是女孩子家,说这些话有碍你的名声,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与你有过什么呢。”雾放浅浅笑着,金色的眸子弯成好看的月牙。那名青衣丫鬟便在众人嫉妒羡慕的目光中被庄主扶起。那丫鬟估计连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被雾放拉住手,幸福地快要晕死过去。雾放只是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前厅,他掏出帕子把手反复擦拭干净,接着缓缓朝后花园去了。
夏日的花园缤纷斑斓,金色的阳光被云彩切割成五边形的透明晶亮的碎片,悄悄洒落在男子轻盈的白纱衣上。男子揭下面纱,静静伫立在有些蔫软的桃花树下,伸出手去抚摸柔软的花枝,长长的睫毛上蘸着日光。
“春花春日开,夏至残红败。”雾放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桃花凋败的桃红色,“任它夏花绚烂,你本倾世红颜如何能甘心老去。”桃花树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轻轻晃动自己的枝叶,寥寥无几的几多桃花飘然落下,仿佛薄命女子垂泪,观者怅然。
只见雾放抬起描金的宽修对着桃树轻轻一挥,一阵旖旎的香风卷积着花瓣吹过,霎时间桃花树幻化成一位全身**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微微泛着迷人的粉色,眼波流转妩媚多情,眉心一点梅花印非但不显得多余,反而衬得她婉转中多了些端庄。这个由桃花树幻化而来的女子似乎并不觉得赤身**有何羞耻,含笑着望着雾放深深道了个万福:“雾放庄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身愿尽绵薄之力,以讨庄主欢心。”
“讨我的欢心就不必了,”雾放脱下自己的外袍丢给她穿上:“我要送你去另一个山庄讨那位庄主的欢心。”
这个时候,已经是林母入殓的七日后了。林文枋依旧无心生活,整日借酒消愁浑浑噩噩。那日他推开房门,一群孩子涌进屋来将他团团围住,像小鸟一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林先生不来代课了吗?我们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林先生不来书院,暝幽先生和泫月先生也不高兴,先生们都不高兴,我们也不高兴。”
“林先生……”
“林先生……”
望着自己身边一张张天真无辜的小脸蛋,林文枋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直以来,自己竟将个人的负面情绪表露,害的挚友担心学生担心,搞不好还会误了这些孩子们的前程。他蹲下身子一一抱过学生,酸涩着眼眶道:“林先生明天就去书院给你们讲课,可好?”学生们闻言欢呼着把小小的房间都沸腾了,屋外默默站着的暝幽和泫月相视而笑,泫月抬手捏了捏暝幽的脸颊,短短的青色胡渣扎着他的指腹:“这下可放心了?回去赶紧刮刮你的胡子,扎得我手疼。”
“我不止要扎你的手指,还要扎你的嘴呢。”暝幽坏笑着把脸靠近泫月,泫月半推半就地同他打闹:“你等着,我也不刮胡子了,看谁扎过谁。”
“就你还会长胡子?”暝幽假装惊讶地质疑,果然泫月的小拳头又上来了:“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不会长胡子?只是我比你这只臭狼爱干净,记得天天打理而已。”
暝幽一听见泫月说自己是“七尺男儿”时就会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记得以前在书院门口偷听泫月对学生的自我介绍时就让他笑的险些抽过去,“泫月,我觉得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还不都是跟你这种无赖在一起久了。”泫月红着脸狠狠掐了暝幽的胳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暝幽怎么讨好也不理睬。
后来三人一起对月饮酒,林文枋好像已经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他庆幸自己孤身一人后还有两个挚友不离不弃地陪伴,于是各敬了暝幽泫月一杯酒。“下个月我打算赴京赶考,”林文枋平静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照顾,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一蹶不振,记得元宵节我说过什么吗?”
“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骑白马游遍长安街。”暝幽默契地接上。
“如今我想金榜题名,不再是当初那么浅显单纯的目的了,我想做官造福一方百姓,然后让天岭村回归籽祗县城,让村民不再受歧视,这样才能让我的悲剧不再重演。”说完,林文枋就对上暝幽赞许的眼神,泫月也表示同意。
人就是要不停地经历痛苦才会成长,才会明白透过悲剧看清事情的本质。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但小人物往往纠结于自身的苦难,大人物才会懂得拯救自己和其他人。正是这样的信念,林文枋才毅然决然地踏出这个村子,包裹里是暝幽为他准备的盘缠和泫月准备的衣物,他肩扛着包裹仿佛背着两个挚友沉甸甸的不舍与期望。他没有回头,因为怕看见身后的友人而不舍离开。当他路过村口的大树,母亲的尸体仿佛依然飘荡在树梢上,目送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至于那片荷花荡,在盛夏的微光里展开满满当当的粉红和翠绿,采莲的渔人多了起来,唯独不见那个美丽的身影,也听不见她银铃般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