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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逐渐降临,城堡亮起一盏盏明灯,白天的喧嚣过后,庄园迎来了夜里的宁静。
艾赛亚站在窗前俯视这片广阔的土地。
奥兰多站在他身后,指着庄园一处道:“那头独角龙就关在丛林边上,我原本想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你,但既然你不喜欢,等我们离开了,就将它放回去。”
“那是你驯服的,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不必一定要问我的意见。”艾赛亚微微皱眉道。他心中有些无法言语的闷躁,说话的语气便有些欠妥,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了。不止现在,自从家族聚会开始后,他的情绪就有些异常。但不论如何,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随意置气,是不应该的。艾赛亚使劲闭了闭眼,努力将自己从这种莫名的低迷`情绪中挣脱出来。
他打算向奥兰多道歉,却发现奥兰多不知什么时候又走近了一步,两人脊背贴着胸膛,靠在一起。另一个人的体温从两人紧贴着的地方传来,慢慢变得有些滚烫炙热,但实际上,仅是人的体温,是不会达到这样的程度的,这是错觉。艾赛亚虽然知道,却还是难以忍受般动了动。
他往边上走了一步,不敢去看奥兰多的表情,“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有些不舒服,请你别介意。”
他以为奥兰多多少会有些不高兴,抿着唇惴惴不安等待他的反应。
然而奥兰多却只是握住他的手,低头看着他,“不要道歉,艾西,你不舒服,我却没有注意到,是我的疏忽,应该由我向你道歉。”
“不,”艾赛亚立刻反驳,不仅没因奥兰多的话高兴起来,反而更加焦躁,“不关你的事,请你别往身上揽,你这样做,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奥兰多却仍然温和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你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就全部交给我,好吗?”
如果真的能够什么都不必管,那当然好。从前,艾赛亚一直认为,在他与奥兰多的婚姻里,自己只需要担心继承人的问题就足够了,其他的自然有奥兰多打理好,可是最近,他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如想象中简单了。
不管是表面恩爱、暗里却已经走向分离的伊恩与西斯,还是雷克斯皇子那天奇怪的话,或者是纳西丝有意无意的挑衅,甚至是库森大公突然的示好,都让艾赛亚发觉,从前单纯的生活已经远去了,他现在必须面对的,是身为皇后注定不平凡的人生。可是在发觉事情复杂的同时,他同样发现了另一件糟糕的事情——他自己,几乎对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不安、焦躁。他希望自己能够知道与自身有关的事实,就算因此并需面对一些不太美好的现实,也好过一昧地被隐瞒、被保护。
“奥兰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愿意我太伤神,什么事情都为我想好了。可是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该是你付出我接受的关系,我们是伴侣,应该平等,应该为我们的婚姻尽到相等的义务与责任,你觉得呢?”
“当然,你是对的。”奥兰多毫不迟疑道,然而他心里,却暗暗开始思索艾赛亚这番话的起因。这是艾赛亚第一次对他的保护提出异议,奥兰多并不认为,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艾赛亚会突然间自己这么要求。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几天他不在的时候,有谁对艾赛亚说了什么。当时库森和雷克斯都不在城堡中,剩下的人里,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纳西丝·莱诺,但也没有排除其他人的嫌疑。
艾赛亚终于回身看向他,“你真的这样觉得?”
奥兰多十分诚恳道:“当然,我说过了,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想法,维护你的决定,更何况你的话很有道理。艾西,我为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我一直认为,我年长你许多,理所应当要照顾你、保护你,却忽略了你的想法,要不是今天你向我提出来,我大概会一直错下去,所以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不、不……你没有错。”艾赛亚连连摇头,他刚才一番话,本意不是责怪奥兰多,也不想他因此又把责任揽到身上去。
奥兰多坐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并拉着艾赛亚,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一次,艾赛亚并没有躲避。奥兰多抱住他,缓缓道:“我知道,最近来了很多人,他们中有一些让你觉得困扰、迷惑。从前我不告诉你,是因为那并不是一段光彩的过去,我耻于提起。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伴侣,应该平等,你的过去我都知道,那么我的过去,也应该告诉你。”
耳边低迷的语气让艾赛亚觉得不安,直觉接下来听见的会是一些隐秘的事情,而这些事,是奥兰多不愿意回顾的,但是为了自己,他不得不重新提起。艾赛亚心里有些愧疚,并开始后悔今天这场自以为是的谈话,急急道:“不需要,我没有逼你的意思,请你——”
“嘘——别慌,我没事。”奥兰多低头在艾赛亚耳旁落下几个吻,“那件事在我心里放了太久,已经开始发霉腐烂了。现在我找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我希望把它们全部吐露出来,让它们彻彻底底成为过去,你愿意做一回倾听者,听我唠叨吗?”
艾赛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头,“好。”
事情要从很久以前开始说起,那时候,奥兰多还只是个皇子。他与库森·莱诺从小认识,并且因为是那一代中最出色的两人,因此一直互为竞争对手,不论是什么,都要争抢一番。两人间各有胜负,但到底还是奥兰多略胜一筹。
奥兰多成年后,家族宣布了他的配对对象——前皇后爱斯莉·莱诺。奥兰多和库森与爱斯莉和纳西丝四人都是相识的,在这个消息公布之后,库森曾公开表示有意于爱斯莉,但爱斯莉没有回应。
不久,奥兰多与爱斯莉结婚,诞下了雷克斯。奥兰多对于爱斯莉,本就责任多于感情,雷克斯出生后,又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多少冷落了爱斯莉。爱斯莉容貌出众,又身为自然人,从小身边就不缺乏追求者,他不甘心奥兰多的忽视,私下里与库森有了来往,不久后被奥兰多察觉。奥兰多提出解除婚姻关系,爱斯莉并不同意,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在一次星际旅行中,不幸遭遇宇宙洪流去世了。
前皇后与库森的一段过往知情者不多,也没有人敢泄露出去,否则将是皇族的一大丑闻。但不管别人知不知道,于奥兰多而言,这都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是耻辱的过往。
艾赛亚不安地动了动。从小到大,他都不曾主动冒犯过别人,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逼得奥兰多不得不说着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早就充满了愧疚,却不知现在又能说什么。
“奥兰多,我、我……”
奥兰多阻止了他,接着道:“雷克斯从小就跟一般小孩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爱斯莉去世之后,他更加不满家族的配对法则,认为爱斯莉就是因为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才会与我发生矛盾,郁郁出行,最终导致悲剧发生。我相信他对你没有恶意,当初的做法,恐怕也是因为怕你步上爱斯莉的后尘。至于纳西丝,他对我抱有错误的感情,或许会因为这个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你都不需要在意。还有没有想知道的?我可能有些遗漏。”
艾赛亚连忙道:“没有了。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事情,否则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追问的。”
“不关你的事,”奥兰多在他灿金色的头发上落下两个吻,轻声道:“是我自己想说的,有些事情说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对不对?你看,艾西,你说我对你太好,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不然的话,爱斯莉怎么会有那样的不满呢?不过,过去的总会过去,现在,我正在学习,我会学着好好待你,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我、我愿意。”艾赛亚低下头,爱斯莉与奥兰多的过往,因为他不是当事人,没权利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他本人,从一开始,就是本着要与奥兰多好好相处的决心,来待这桩婚姻的。他缓慢又坚定地补充道:“我也在学习,也请你给我机会。”
“非常感谢,艾西,我很高兴。”奥兰多笑道,伸手揉了揉艾赛亚的短发,缓缓凑近,吻住他的唇,并且准备加深这个吻。
艾赛亚往后仰了仰,红着脸躲开了,“不能在这里……”两个人还坐在窗边,甚至连窗帘都没拉上呢。
“有什么要紧,他们都知道我们是一对。”
话虽如此,奥兰多还是笑着站起来,把自己容易害羞的伴侣抱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