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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啊”了一声,惊诧地看向王嫱。
这舞阳公主府宴的五石散香囊一事,众人只是私下里传,孙府和王府因着是姻亲,都是尽力不让事情闹得太厉害。碍着王允的面子,这件事倒也没人在明面上议论的,自然更没有像王嫱这般,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宣传的道理。
王嫱神色未变,依旧是笑吟吟地说道:“你到时候只需把你听到的事情,大声点儿说来给我听就行。”
荔枝看着王嫱不似作闹的样子,慌乱起来,急忙劝道:“姑子虽作男子打扮,但相熟姑子的人也不在少数,况这马车标志还在,婢子真要是这样说,只怕很快就会传到府里去,长安城里的人都要看笑话的。”
“无妨。”王嫱不在意地说道。
说着,前面车夫已经停下了马车。
“姑子,到了。”那车夫恭敬地在外面提醒道。
荔枝只好掀起车帘,待王嫱下车。
此时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
东市附近多是官邸,故平日里来往多是权贵子弟,云来酒楼作为东市最有名气的一家,倒不在于它装饰的精巧别致,布局的宽敞舒适,亦或是各种别具风情的胡姬在其间或舞或歌,而是因为这酒楼背后的主人不一般。
谁也不知道这酒楼背后的主人是谁,但在酒楼里出了再大的事儿,这掌柜的都能妥当收拾处置好。几十年来,作为东市最扎眼的存在,到云来酒楼砸场子的自然不在少数,却愣是没有一回儿让人讨着好,即使当年最得帝宠的十三皇子,即现在的永安王,最后也只能是悻悻而去。从此,酒楼里倒也安生了许多。
王嫱在大堂里随便挑了个略靠中间的位置,刚落座,便听到旁边一桌人在笑谈着说道:
“你们可知,昨日这云来酒楼可是极热闹了一场。”
王嫱抬头看去,都是群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锦衣轻裘,举止有度,每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服侍着,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出来做耍。
注意到方才那说话之人,面色略显潮红,像对他要说的事情极兴奋的样子,王嫱也不觉有了兴致。
旁边一少年却嗤笑了一声,道:“袁三大概是平常不出门吧,这云来酒楼哪天不热闹,哪天没有些热闹事?”
他这般一说,竟还有两人跟着起哄,嘲笑着袁三。
那袁三本来只是稍稍有点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恼怒地起身,却被人拉住了。
这人在其中略显年长,圆脸笑眉,天生弥勒佛像,见事情不好,连忙出来和稀泥道:“好了好了,都是同窗这么长时间了,还分不清彼此的脾性么,徐六他就是这般一说,你还比他年长些,就不要计较了。”又瞪了一眼还在笑嘻嘻的徐六,那脸奇异得,顿时又像金刚怒目般可怖,让徐六猛地止住了笑,抖了下肩。
“我说大哥,你以后千万别再这样,让小弟我干什么都行。“徐六讪笑道。
这人理都没理徐六,只对着袁三道:“袁三你讲讲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袁三平复下来,也不再看他,只把昨日所见缓缓道来。
却原来,昨日,当朝宠冠后宫的郑贵妃之弟郑国泰来到云来酒楼包间作宴,未曾想宴散刚出门,便看到一美人在他面前哭诉不止。美人在自己面前流泪,郑国泰虽不是笨人,但也因朝中得势而举止不由得大胆轻狂了些,当下便亲自俯身照顾、好生安慰那美人,又派了人跟那美人回去。当晚,那美人便从她家中送到了郑府上。
王嫱冷笑着听完这里面的原委,这美人,就是孙绍祖的表妹慕容!
那慕容倒是好算计,这当红的“国舅”,不过二十年纪,容貌虽不算好,却正是任性冲动、易被美色所惑的年纪,可以接受已是声名狼藉的她。郑国泰娶得正妻,是杨贵妃未得势之前娶得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容貌和才情早已不入郑国泰之眼,却因着糟糠之妻不可弃,一直将就过着。如有慕容这等贵族之女自甘委身于他,岂会推脱。
只是慕容在长安,虽因公主府宴上之事,怕再不如上一世一般寻到一个好人家,江南却离这里山水路遥,也能找个不错的,甚至于还可以挑一下门当户对的嫁,却偏偏看不开,委身做妾。被这一事情闹得,没了自己的那身傲气了,王嫱心中倒有些可惜她。
王嫱没有想过,前一世,她是在自己家中,有父母安慰护着,受到的伤害也只是外面人的言语而已;而慕容,她却是跟着姑母来的,毕竟隔着层亲,这一出事来,把孙府牵连上,她寄居之人,焉有安好?怕是孙府那些势利之人,恨不得剥下她两层皮肉来。
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她自食其果而已。
酒水上来,又随便点了几道菜,边吃边沉思着。
荔枝在旁边伺候,小心观察着王嫱,似乎还无意让她说话,还没等松下一口气,就听到这件事,又忧心起来。
“这姓郑的倒是好大的福气。”一少年羡慕道。
“这样的女人收进了府里,可是祸,不是福。”另一人摇头,反驳道。
“玩玩而已,还能真出什么乱子么?”少年不以为意道。
之前那个慈眉善目的男子听了,皱了下眉头,对这少年正色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样的女人,还是远离些好。这种事情,君子不齿。”
“大哥教训的是。”少年亦面露郑重,起身行了个礼,应道。坐下后却暗自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王嫱却对这男子高看了两分。看来,这男子在这群人中威望极高。
打量着他,却越看越有几分熟悉之感。
“这位……小姑,可是认识在下?”男子似有所觉,看向王嫱,却见她身着男装,犹豫了一下,才道。
“不曾。”王嫱摇头道。
那男子听了,冲她颔首后,就不再注意她了。
王嫱回头看了一眼荔枝,也不为难他了,唤了个小二来,指着刚才那桌人说:“听说你们这里悬赏打听消息,他们刚才谈论的那女子,我想听听事关这女子的前后因果,越全越好。”
“赏,”王嫱扫了一圈大堂里看向此处的众人,缓缓道,“百金!”
顿时,大堂里传来一阵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