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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里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长途客车上的售票阿姨扯着个洪亮的嗓门叫喊。
“终于到了吗?”释然睁开惺忪的双眼,慢慢站了起来,拿起头顶上放置的军用帆布旅行包,随着人流下了车。
释然站定后,整理了军装,心里却是莫名的失落,一切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明媚的阳光,已是初秋,秋老虎却还是那般威风凛凛。释然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这天气真是够热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突然有种近乡心怯的感觉。
离开已经有五年了,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路边小卖部边上的老槐树还泛着绿意,树下坐着一群人不停的吆喝着,手中落下的纸牌拍的石桌啪啪直响。老王头满脸笑意不停的穿梭在众人之间倒着茶水,手里的小费收了不少。这些钱抵得上小卖部一天的收入了。
释然收回目光,心里想着不知道妈妈过的怎么样?弟弟妹妹们都还好不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他抬脚就往巷子里走。过了这条巷子就到家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亲人。
快到午时,小巷两旁传出噼里啪啦的炒菜声飘出阵阵饭香。释然不禁的有些怀念妈妈做的饭了,他加快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小巷的22号院门打开,一个中年汉子叼着根烟,手里端着一盆水,应该是洗过菜的,水面上还漂着几片碎青菜叶子。对着院子外的下水道就泼了过去,见有人经过,疑惑的抬头看了眼,蹙了会眉头后,一拍脑袋笑道“:这不是释然吗?都长这么高了,快认不出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我,刚到!张叔,您这是在做饭?”见到熟人,释然很开心。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了过去“:这是我孝敬您的!”
“呵呵,苏烟,看来你小子在部队混的不错嘛!你婶子在做饭,我也就帮忙洗洗菜!马上饭就好了,要不你就在这里吃点?”张建民看着手里的大红sè硬盒苏烟,心里那个高兴。这一包烟最少二三十块钱,平时他哪舍得买?
“不了,我这才刚到就不回家,我妈又该说了!我还是回去吧!还挺想我妈做的饭!张叔,您先忙,我回头过来看您,帮我向婶子问个好!”说完,一想到妈妈做的可口的饭菜,释然就忍不住想早点飞回去。
“释然你等等,你还不知道?你们家出事了?”张建民叫住释然,面sè有些凝重道。
“出事?出什么事了?张叔,您快点跟我说说,是不是我妈怎么了?”释然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阵不安,急忙问道。
“释大姐,今天一早被一帮流氓给打了,现在还在医院呢!唉,都是一帮无赖!”
释然没有等张建民说完,提着包就朝家飞奔,怎么会这样?老妈一辈子都做人和善,从来都不愿多惹是非,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唉,这孩子,还是个急xing子!呵呵,三元里的小霸王回来了,这下可热闹了!”张建民看着释然飞奔而去的背影笑着摇头自语。看了眼手中的苏烟,拿着铁盆就进来屋。
数分钟后,释然推开自家院里那道锈迹斑斑的铁大门,家里一片狼藉,玻璃渣,塑料瓶,院子里堆的煤球,散的院子到处都是。
释然抬头一眼就看见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洗的发白上面印着阿童木的短袖体恤,脚上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两个大脚趾头都露了出来,手里提着个不锈钢饭盒还有一个黑sè塑料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似乎是准备出去。
见有人进来,满脸紧张。看来人穿着一声军装,小女孩显然胆子大一些,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解放军叔叔,请问你找谁?”
“小美,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哥,释然!”释然将手中的包丢在地上,摘下军帽,露出刚毅的脸庞。
释然清晰的记得当年他去当兵时,小美才七岁,那时候她抱着自己的腿哭着喊着不让自己走,这一转眼小美就长这么大了,都快成为个大姑娘。
“哥,真的是你吗?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小美盯着释然看了很久,五年前的那个身影渐渐与对面的人重合,眼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哗啦哗啦的往下流,声音嘶哑着喊道。
释然走到小美身边,一把将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头揽进自己的怀里。看着那发黄分叉的长发,瘦小的身体,他心里一阵难受。
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时,妈妈还说一切都很好,叫自己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给家里寄钱了,说是弟弟妹妹们都不缺吃不缺穿,说是自己在部队里训练辛苦,要多补补,剩下的钱就攒起来将来好娶媳妇用。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安慰自己的话。
“小美,不哭,哥不是回来了吗?”释然擦干妹妹眼角的泪珠,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恩,哥,我没哭,我只是看见你太高兴了!”小美说话声还有些哽咽,小手不停的擦拭着还不住流出的泪。
“你这是要给咱妈送饭去吗?咱妈没事吧?住在哪家医院?”虽然心里难受但是释然还是强打起jing神,如今妈妈住在医院一切都还不知道怎么样?他很焦急的问道。
“恩,我给咱妈熬了些粥,哥,你也别太担心,听医生说,咱妈没什么大事,在医院休息两天就好了!就住在前面拐角的虹桥医院,要不,咱俩一起去?妈看见你回来一定会很开心!”小美很懂事,知道宽慰释然。如今哥哥回来了,家里有了主心骨了,小**小的心一下子有了依靠。
“恩,我把包放进屋这就跟你去!”说完释然转身将军用旅行包放进了屋里,拉着小美的手就出去了。
虹桥医院并不远,就在离释然家一千米的位置。十几层的楼房也算是三元里的一个显著xing标志了。所谓的医院其实就是家大点的卫生所。十几年的老医院了,虽然破烂点,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却是不少,这让释然想起先社会的一个说法,现在最赚钱的不是开公司,而是开医院。
小美直接将释然带到了医院后面的住院部,上了二楼外科病房,208房。
病房挺大,大概有四十平方左右。左右墙边放着两排病床,每排有三张病床。大概是中午的原因,此刻病房里也是热闹。已经有不少家属带着盒饭送来给病人吃。大家在一起聊的不亦乐乎。
一进房间,释然就看见两个孩子守在一个病床旁。其中的一个孩子头上还缠着白sè布,显然是受了伤,这个是弟弟小涛,另外一个叫小杰。
病床旁挂着输液瓶还在一点点的滴着,床头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那就是将自己养育chéngrén的妈妈释青莲。
妈妈还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那还是五年前买的。衬衣肩头还血迹斑斑,妈妈脸sè有些惨白,却挂着微笑,右手打着石膏挂着胸前,慈祥的看着床前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妈,你看谁回来了?”小美一进病房就朝妈妈跑了过去,身后的两个马尾辫也随着晃来晃去。
“丫头,你慢点,小心摔着!”释青莲抬起头,看见女儿小美跑来,赶紧道。当视线扫向女儿身后那个魁梧的身影时,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眼中渐渐湿润,隐隐有泪光闪烁。
“妈,我回来了!”释然大步来到床前,蹬下身子,拉着妈妈结满双茧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
妈妈老了,蓄须白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参杂在了一席黑丝中,此刻显得有些凌乱,额头前的皱纹越来越清晰,一双大眼也不再清明,渐渐的有些浑浊,消瘦的脸庞很是黝黑,一看就是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后的结果。
这些年妈妈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为了四个儿女,她一个女人靠着一个瘦小的身躯生生撑起了这个家,为他们cāo劳了几十年。释然心里一阵自责,在心里默默发誓这次回来一定要帮妈妈撑起这个家。
当看见妈妈的右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和看着妈妈打着夹板的右臂,释然的呼吸短暂的窒息,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烧。是谁这么残忍,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出手?
即使长期挣扎在生死线的他也没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哭什么哭,妈不是好好的吗?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说着,妈妈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思念远在他乡的儿子,如今儿子回来了,她很高兴,布满老茧的手不停的在释然脸颊上来回摩挲,儿子瘦了,高了,也长大了,总算从一个青涩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