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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老祖宗年前寿终正寝,陈吕氏去时老祖宗本还嗟叹,她俩老少配忘年交多年前曾有一段旧缘,老祖宗年事高,精神不振还是吩咐了人去老家打点,欲把陈旻桃带回京城陈家二房来跟自己住着,护她几年给她门亲事,再送副嫁妆算是还了故人旧情。
然派去的人去了老家带回来的消息竟是陈翔家的叛主,绑票了陈旻桃下落不明。
老祖宗一气之下旧疾复发,一躺竟是再没起来过,等陈旻桃找上漳州的梁家铺子,老祖宗已经进气少,出气多,靠百年珍稀药材吊着命。
陈旻桃的事更是愈加无人问起,无人挂心,遂一直拖延至今。
直至年前,老祖宗突然回光返照,强迫二房当家人应下接陈旻桃回府,事至此,无下文。
接着就是叨叨自己家里的破事,一家一父二子被连番审问,家被抄,父亲受不过年前也随着老祖宗去了,本已转出去的部分家财也被搜刮出来归了陈梁氏的私库,墙倒众人踩,各方来欺,惨不堪言,最后求着收信人及早悔悟,回陈家自首,救出他们哥俩两家人,信末还说媳妇怀了身孕,求收信人好歹看在孙子的份上,不要再深陷。
信末并无落款,陈旻桃看完即扔进火盆,安坐着静看火舌吞了信纸,渣滓不剩。
似笑非笑地看着多宝阁方向,陈旻桃对着虚空慢开尊口,“陈妈妈大儿子陈有祥这封信不用回了,根本不是他写的,京里也是什么下三滥的都使出来了,几张破纸就想引陈妈妈出来。”
多宝阁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个人,李为中矮身单膝跪地,略带不情愿地回话,“这信确是照着你吩咐的路子取来的,若不是陈有祥本人,谁还能知道陈妈妈在漳州的落脚处,还能把信这么稳当地送对地方?”
“你觉得陈家握住了陈翔一家子性命胁迫陈妈妈现身是真的了?”
“这是自然,若是陈妈妈连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死都不理,岂不让人起疑。”
陈旻桃挠挠鼻头,满不在乎道,“哦,那就让他起去吧。”
“......”李为中扁嘴,“请二当家给手下释疑。”你丫要是就这么去京城了,还不被生吞活剥了!
桌子底下的秋香睡的翻了个身,陈旻桃蹲身,随手在其人中处又抹了道香,轻飘飘道,“陈妈妈与其丈夫陈翔的婚姻有名无实,说貌合神离都太谦虚,可谓是真正的一对冤家怨侣,陈妈妈带着陈旻桃从老家上来确是要送陈旻桃原身回京城陈府,却并不打算归家,归家也是守着陈翔那一院小妇,有何乐子可言?陈吕氏早就放了她奴籍,她两个儿子只有大儿子是她亲生的,如今她主子都死了,他大儿子也成家立业了,她手里又撰着陈吕氏的大把银子庄子铺子,陈旻桃年幼不知事,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跑还等什么?为何还非要回京城受那份niao气?”
李为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是说那位陈翔家的管事妈妈从一开始就打着要叛主的主意?”
“不错,”陈妈妈一到漳州就给其大儿子送信,陈旻桃出于对“房客”的负责任态度拦下,并自行拆看了陈妈妈送出去的和存在包裹里几个月里的往来信件,几下就对上了来龙去脉,“只能说陈吕氏临终时所托非人,陈妈妈虽忠心耿耿,却不愚忠,她忠的是陈吕氏,并不是陈吕氏的闺女陈旻桃,她自己也有儿子,有家人牵挂,人也老了不可能再护着陈旻桃在陈家后宅里厮杀拼阀,陈吕氏已倒,陈家后宅又错过多年,物是人非,事不可为,陈妈妈能护住真陈旻桃一路从陈氏老家赶到漳州,还细心周到地教导真陈旻桃府里规矩和诸般关系,已算仁至义尽。”
李为中不解,“既是陈祥家的一早就打算叛逃,缘何还带上陈旻桃这个累赘,最后更是被拖累致死?”
陈旻桃,“这本就是陈翔家的棋差一招,她虽叛主,却又要对得起自己良心,送陈旻桃上京就是她对自家主子的最后一次尽职,不过嘛,”话锋一转,“有个陈吕氏的亲闺女在,陈翔家的一路上收揽陈吕氏沿途的铺子也事半功倍了不少。”
陈翔家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陈吕氏的财产给真陈旻桃留下,一路给儿子陈有祥送信,叫其早作打算,一家转移阵地移居去北边城县,一边打着真陈旻桃这张大旗收罗陈吕氏的庄铺租地,也不是文件那么齐全,能钻空子的就一路钻空子,也叫她连坑带蒙收回来个五六成。
陈有祥则忙着潜移默化地转去北边郡县跑生意,反正他随了她娘,都放了良民,到哪里都走得,办得了产,置得了业,为了隐人耳目,京里的家私都没动。
陈翔家的本就打算好了要把陈旻桃送到漳州梁家交差,她好顺便从漳州改道去北边汇合她儿子,为了给陈有祥留足时间让他先去北边打前站,这么拖拖拉拉着,耗了将近大半年二人才至漳州。
被突然揭露的反转剧情一时有点接受不及,李为中略思索片刻,脸色狐疑地看向前者,“不管陈翔家的为人如何,那个陈旻桃正主总没有错,她娘和哥哥都死了,她被老奴所欺,有家回不了,如斯可怜,你却还是任由狗头的人动了她?!”
匪家有匪家的规矩,可李为中不信陈旻桃会忌讳这个。
自从何老暗下将两丐不外言道地传位给陈旻桃后,其家父就隐晦地给他透露了点两丐里的秘密,以防他对这位极有可能接管两丐的当家的产生轻忽之心。
比如,两丐当年得以存活,匪家的建立,都有这二当家的影子,两丐这么多年,明里高不成低不就地在匪家混着,实则掌了匪家众多咽喉要务,都离不开二当家那只脑子。
但李为中年轻气盛也好,就是倔强地偏不愿信!
省去多余的解释和尴尬,陈旻桃,“嗯。”年轻人有正义感真好,这样的人认死理,忠诚度高,用来打下手刚好。
李为中讶然,这就是家父认可的何老认可的自己未来的当家的?!就这么个毫无同情心恻隐心可言的冷血动物?!
陈旻桃,“关于真陈旻桃,你要有心情,可以去追追这条线,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收获。”
李为中不吭声,默了半晌,又道,“那你又凭甚一口咬定这信不是陈有祥写的?”
哎可惜了,就是人笨了点,陈旻桃心中升起空虚寂寞冷的无奈,“我既然能假装陈翔家的收信送信,怎会不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送一封?”陈有祥现在在哪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封信明显真假掺半地送来的,自以为写得高明,其实狗屁不通。
见李为中又被点了哑穴,陈旻桃不为所动地继续念经,“去京前还是给你捋捋陈家的几伙势力,我其实也闹不清他们谁是谁,不过,我能知道陈梁氏是一波,她应该是不知道陈翔家的被害的事,雇狗头帮追杀陈翔家的卖掉真陈旻桃的是另外一波,貌似是陈家老宅那边的,不过狗头帮那俩毛贼在得手后就再没现过身了,估计是被这股陈家人灭口了。”
被定了身的李为中终于智商上线,“所以你才等狗头帮那俩小贼消失了之后找上梁家,因为你知道陈家那伙人没法再去找死人对证,可是只要陈家老宅见过陈旻桃正主的人来漳州见你一眼,就能认出你是个冒牌货!”你那无可救药的自信究竟是谁给你的呢?
陈旻桃,“真陈旻桃养在守孝的寡妇院里,必不会天天往外跑,我敢猜见过她的人不多,就算见过,也定为妇孺,上来办脏活的多是爷们,谁会带个婆子上京来买凶杀人呢?就算真有人上来认人,这来回隔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小孩子变化快,推推就好了。”
李为中:你当陈家都是吃素的啊!
像会读心似的,陈旻桃不以为意地嘿嘿笑了,“而且,从始至终,他们的重心就没放在过我身上,他们要的一直都是那个收罗了陈吕氏过半遗产的陈翔家的!”
李为中的智商这次在线时间长了点,“所以你才一直扮着陈翔家的与京里虚以委蛇地收信寄信,放烟雾弹误导那群追捕陈翔家的人,好让他们一头热地追着'陈翔家的'这个钓饵跑,你才好掩护自己从中浑水摸鱼挤进陈家。”
“嗯。”
李为中:天啊,我今天真是太聪明了!
若是在任何一座其它城镇,陈旻桃都玩不了这么胆大离经的把戏,但是在漳州,借着匪家的势力,两丐的消息网,她想做做手脚逗逗外来的耗子,真是太简单了!
冷汗划落额角,李为中突然福至心灵,体悟了何老为什么死活不肯放这丫头脱离两丐了,冷血冷心,玲珑七窍,做两丐当家的,有余了。
难怪自己说给爹听的时候,他爹居然不怎么惊讶,倒像是早有预料,只告知自己万不能叛了二当家,即是心里口里不愿,也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叫二当家疑你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