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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君邵的病床前,杜宜晗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强行入侵她的记忆的女人。
“好久不见呀!”她的笑眉弯弯。
“别强颜欢笑了,你比我晚醒三天。”她冷冷的乜她:“还有,我们三天前在我的脑子里见过。”
“这话说的真像神经病!”她依旧笑着:“虽然我们俩都是别人眼里的精神病。”看着杜宜晗面色不善,她俏皮的道:“亲身感受一次,觉得记忆恢复的怎么样?”
“你算计我还指望我投资吗?”她没好气的道。
“我可没算计你。”她眼眸中的光黯淡下来:“是你先生。小晗姐,当我们被医生鉴定成为精神病的时候,我们成年也是有监护人的。”
“所以?”
“你当年接受记忆重组的手术记录泄露,虽然林逸轩拼命遮掩,但是还是被杜氏国际的高层知道了,如果你还是依靠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活着更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攻歼。这个时候你的丈夫找到了越少风,企图全面封锁你的消息。但这并不是根本办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正巧你们开发了新项目,所以你们让我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忙解释,却不知想到什么,声音低低的道:“我看到莫婉的记忆之后才回来找你的。”
原来,竟是这样吗?
“我想请林夫人与君氏共同资助一个科研项目。”不久之前君邵坐在她的办公室里。
“价值。”
“被遗忘的记忆复苏是无价的。”
“遗忘的记忆?”
“是的!据可靠消息称,您在婚礼当天遭遇车祸,头部遭到重击失去了部分的记忆,而接受过复苏治疗的过程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折磨。”对,就是折磨,强迫自己的大脑想起被抛弃的感情与过往是在和被自己抛弃的东西做对抗,那么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些回忆不正是让自己受折磨的根源吗?君邵仔细的回忆着那个不太靠谱的心理医师劝服她的话:“这个项目是通过别人的记忆来帮助失忆者恢复记忆……”
“停,我没兴趣。”杜宜晗冷漠的开口:“琳达,替我送客。”
“为什么?难道你没有接受过恢复记忆的心理辅导吗?强迫自己想起来的过程难道你不难受吗?如果你也难受过,那么为什么不肯资助这个项目呢?”君邵没有理会琳达请她出去的动作,径自看着办公桌后那个美丽而精致的女人。
“窥视别人的记忆。”杜宜晗冷声重复:“君邵,你真的二十六岁了吗?先不说隐私的问题,我只问你,这个项目的审批国家准了吗?”
不曾,胡舟说着想研究因为涉及到侵犯个人隐私,所以并不曾得到国家的许可。
“君邵,如果你从A市到这里是来找我喝茶,我愿意见你,但是这样违反法律的项目还是不要跟我提。”
“杜宜晗!”君邵蹙眉:“杜季宇希望你忘了他吗?”
回答她的是她坚定的笑容:“我从没有忘了他。”
怎么会忘记呢?那是她最亲爱的哥哥。外界的传闻五花八门,唯独一点没有猜错,那个空置多年的位置是她留给他的。只是……
“君少,看来你在来之前没有做过功课啊!”她美艳的轮廓有一点静默的冷厉:“我并不是在杜家本宅长大,和杜季宇几乎没有交集。我怎么会记得他。”
是的,杜宜晗和杜季宇从无交集。
有交集的,只是那个和杜季宇私奔掉,扔下她不管不顾的鲁晗而已。
“况且君少。”她顿了顿:“你真的相信有一种可以超越时空去存留非物质存在的物质性事物吗?”
她相信吗?
君邵看着杜宜晗的目光带着温润柔软的亲厚,还有淡淡的希翼流转。
“我不相信。”她这样说,可是却坚定的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杜宜晗的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面俯身靠在她的脸颊边,杜宜晗甚至感受的到她身上略略苦涩的医用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林夫人,我要印证这个实验是可以成功的,难道你没有做过穿越的梦吗?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和某个人重新相遇。”
重新相遇吗?
“杜季宇,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遇见!”
如果是过去的某个时间吗?
“林逸轩,如果你是哥哥该有多好!”
“这个世间没有如果,更没有重新来过,何况你只是说这是一项帮助失忆者窥探他人记忆而获得自己记忆的研究,所以君邵,我有理由相信你的这项合作是在冒险,而我不愿意用杜氏的全部来赌一场可能。”杜氏是杜夫人,是她母亲所有的心血,她不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来一场几乎能够搭上一切的豪赌,她赌不起。
“不冲突的。如果真的有物质可以留存非物质的记忆,那么不就说明我们可以依靠物质走过时光……”她眼神坚定,可是面对杜宜晗含笑的面容时有一点难过。
“杜宜晗……”
“君邵,如果重来你要回到哪一个时间点?”
是啊!回到哪里?如果是过往的时间,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重新来过,那么还不如不遇见,这样除了你我不必更改他人的结局。但是,如果不介入,不遇见还不如现实的遗忘,这样不必再回忆,也不会那么痛。
“你也不知道对吧!”杜宜晗见君君良久不语,开口道:“所以……”
“现在是二零多少年?”
“二零三三年。”
“我想回到二零二七年。“
二七年?
那一年的君邵?杜宜晗默默的回忆:那应该是越少风说过的君氏投资大小姐最困顿的一年吧!
“我想回到那一年,把所有事情都记住再也不忘记。”
与莫南风一同站在一旁的琳达忽然仔细的看了眼君邵,目露疑惑。
她说过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那应该是二九年的夏天吧!
在金牌策划人的节目访谈里她这样说:“二七年是我出生以来在别人眼里最糟糕的一年,可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这一年的颠沛流离,我永远都不会是鬼马君少,你们记得我的也只有将来的君氏的继承人。我的确厌恶那一年所遭遇的全部,甚至是二八年的一切我都不想再回忆,可是如果能够重来,我还是想回到二七年,我想回到那一年,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住再也不忘记。把发生的所有刻印在心里,等到南风回到我身边,即使那时的他不记得我们的过往,我也会把所有讲给他听,再经历一次,一次就足够了。”
难道说……
莫南风真的已经忘记了和君邵之前的一切?
2028年君邵曾与一人与警方联手端了一个地下组织的老巢,而那人……
“时间瓶可以找回过去的记忆,自然就能带我们回到过去,这不就是超自然的能力吗?”君邵的声音虽然听起来确实平静,但分明的有一点焦急。
君邵和莫南风新婚时曾有流言说莫南风是觊觎君氏资产才与怀孕几率为百分之二十的君邵成婚的。
如果君邵研究时间瓶是为了……
“可是君邵。”办公桌前,杜宜晗依旧笑容满面:“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你的愿望买单。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即使你选择遗忘,可是还有人帮你记得,哪怕是那些曾使你的生活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果你站在高处就更要心怀胆怯,因为总有比你更强大的人教会你,这世界从不是一个人主宰的。而如果你弱小到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还有拯救的必要吗?我不会答应你的这项合作案,这项研究里你的私心太重,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要遵从你。”
“为什么?”这话真的不像是当年叱咤商场的君邵问的出的,果然,即使再强大女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智商均值为零。
杜宜晗却只是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没有再说话,而目光却飘向了办公桌角那盏精美的狐尾百合的插花。
“杜季宇,我不会一直听你的话,不会……”
其实,她真的很听话。
“杜季宇,我不会一直听你的话,不会……”
狐尾百合静默的垂着头,好像在控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它好好说说话,垂头丧气的抱怨她不理会它。
其实她一直很听话。
他说:离开这个家。
小小年纪的还只能在大人的争吵中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呀,就背着自己的花书包哭闹着请求那个锦衣华服的母亲将她送离那个有着他的家。
他说:你不是我妹妹。
闻言,在那个衣香鬓影缭绕不绝的宴会上,她穿着被泼了香槟的衣服出现在因着她出现而蹙眉的他的面前,对着记者的镁光灯说:“他的问题我来回答好了,他十分期待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家人出现呢!”
他说:好好活着,继承家业。
她便殚精竭力拼着被拒绝、被驳斥,不怕伤痕累累,就那样懵懵懂懂的的出现理事会的视线里,骄傲的站在董事长的面前告诉他自己是不是真的练就了十八般武艺,然后从容淡定的接管家业,对着股东,对着大众坦然自若的谈笑风生。
他说:妹妹。要幸福。
真过分,被抛弃、被放逐的人要怎么幸福!
她知道她做不到,还是那样听话。就算他与她的交集短暂的连记忆都模糊不清,他甚至还不清楚她的名字,她也仅仅是知道他得生活轨迹不了解他得喜怒哀乐和琐碎的点滴。她依然愿意听话。
大概,仅是母亲带着拖油瓶的她嫁到那个家的时候,攥着她手腕的手使她痛得想挣脱的记忆太清晰;大概是早慧的她看懂了母亲眼中对她的厌弃与对即将到来的生活的向往,以及对即将成为她名义上的父亲的人的惧意;大概是遵从母亲的嘱托:你将有一个哥哥,你要听
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大概是被东抱西养的日子太过清苦艰难,不想再回到那段过了饭时还等不回有人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时间。
大概……
是母亲奔着光鲜亮丽的锦绣人生而去遗忘她的时候,被同龄的孩子欺侮的她仅能抓住那个嫌弃她怯懦胆小配不上他家存在而出面解围向她伸出的那手太温暖,才就此心甘情愿听从他的话,听从他最后的过分要求,木然的放开他的手,眼睁睁的看着他挽着鲁晗心满意足的
离开。
好好活着,她做到了,她的生活已鲜少有人不艳羡。
继承家业,她也做到了,至少在D城她不依靠杜家千金的名头也能买个面子了。
要幸福呢?
如果一直听着她的话,作为一个有自己生命和灵魂的人,听从一个早就连骨头渣都没有的人的话怎么会幸福呢?那些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她已经习惯了要怎么幸福呢?
只有不再听话,不再听从那个搅乱了她的婚礼带走鲁晗的那个厌恶她的人的话!
是啊,她凭什么听话?那个多厌恶她杜宜晗的人啊!那个被她抢走了本应独属于他的财富占据他在公司一席之地的,制造了一场车祸以决绝的姿态离开解放了她的人啊!
她连他的话都能够无可无不可的听着了,那两个与他毫无干系的人以他的名义来找她问鲁晗的下落,凭什么告诉他们呢?
“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你的愿望买单。这个世界的残酷在于即使你选择遗忘,可是还有人帮你记得,哪怕是那些曾使你的生活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果你站在高处就更要心怀胆怯,因为总有比你更强大的人教会你,这世界从不是一个人主宰的。而如果你弱小到连回忆的勇气
都没有,那么还有拯救的必要吗?我不会答应你的这项合作案,这项研究里你的私心太重,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要遵从你。”
她讲给君邵的话何尝不是她曾心心念念要讲给杜季宇的话。
那些拒绝安排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又滚,还是不曾说出口……
如今,终于可以讲给你听了!
她抬手摸了摸狐尾百合的叶子: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