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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见过靖王殿下,”
见楚慕寒从内殿走了出来,冯公公当即掩下面上冷淡之色,弯身恭敬地拜了一礼,且再抬头时,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望殿下莫要怪罪老奴贸然打扰您和贵妃娘娘的团聚。”
“无妨,”
轻点着下巴,楚慕寒目光平视前方,显然是对眼前这个御前大太监的有意示好视若无睹,向前微一伸手,态度虽是疏离却也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既是父皇急诏,还请公公带路。”
应声道了个“诺”,冯昇便也不再多言,当即转身向前离去,只是这心里,却已开始动了几分计较。
近来通州事态越发严重,除了令皇上头疼不已的蝗灾,偏生又曝出了韩承文私养府兵一事,这明面上讲的是韩家图谋不轨,可私底下的隐晦怕是朝野之内已无人不知。
当今圣上向来多疑,盛怒之下必然是要大行彻查,这诏令一旦下发到都察院,想必太子的位置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所以,为了今后的光鲜日子,他势必要提前压好宝,至于到底选谁,他目前尚未做出决定,不过眼前的靖王殿下,他却是有些看好。
可他也知道,这位靖王殿下天生是个喜静寡言的,一贯是待人冷淡、软硬不吃,一时间却是有些无从下手。
左右废太子一事就得费些个周章,何况真要说起来,这事儿确也是急不得。而选择阵营一事本就需要徐徐图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太过急躁自是成不了大事,这一点,见过大风浪的冯昇当然比谁都清楚。
抬头瞄了眼远处的匾额,正阳宫三个字无不彰显着这个王朝统治者的最高权威,而若干年后,这里将会住进一个新的帝王,若是此时他赌对了,他的富贵日子必定会继续延续下去。
暗暗警告着自己实须慎重再慎重,冯昇快速收起危险心思,脸上的笑容也是愈加灿烂起来,反正他只要不失偏颇,总归是不会得罪那些贵人们的。
“师傅,您可算是回来了。”
恭敬地向靖王行了一礼,年轻的小太监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哆嗦着凑向冯昇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而听闻自他走后,皇上又摔起了折子,冯昇眼皮子一跳,则是暗道了声不好。
当今的万岁爷可是个急脾气,一有不顺,总是愿意摔点儿东西,冯昇服侍其多年,也是见过林林总总的各样残骸,也曾饱受其害。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心里早是有些个一二,可最近朝廷里闹得实在太凶,这么下来,他反倒是不敢轻易揣测圣意。
所以要他说,这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可是不好当哟,偏生在那些个不明所以的外人眼里,他这还是个红差事。
默默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冯昇压下那丝不可明说的憋屈,面上却依旧是挂着副笑脸模样,“靖王殿下,咱请吧,可别是让皇上好等!”
话是这么说,眼见着楚慕寒迈开步子先行朝内殿走去,冯昇却又是犹豫起来,而短暂地斟酌过后,他则是当即上前拦住了楚慕寒。
“殿下先请留步。”
依言收回了步子,楚慕寒微侧过身子,幽深的目光凝聚在冯昇身上,“敢问冯总管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伸手指了指内殿,冯昇小心地压低着嗓子,“通州的事儿闹大了,皇上才刚摔了折子,待会儿,靖王殿下可要小心些。”
垂眸瞧着冯昇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楚慕寒心中虽是明镜儿般通透,可还是主动卖他个面子,是以也就笑着应下,“本王知道了,有劳冯公公。”
“不敢,不敢,”
呵呵直笑着,难得见着靖王爷对自己露了回笑脸,冯昇脑袋一热,当即小跑着奔进内殿,而等他意识到时,却已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心中暗骂着自己腿贱,冯昇头磕得更低了,“启禀陛下,奴才找着靖王殿下了,人现下正在外面侯着呢。”
“在外面候着做什么?”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睿宗皇帝顺手抄起御案上最后一本奏折,将之一把丢在冯昇的脑袋上,“没个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赶紧让老五进来。”
“诺,奴才这就去,万岁爷息怒,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说着,冯昇顾不得站起来,当即倒退着爬了出去。
“冯公公当心,”见冯昇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楚慕寒忙伸手扶住冯昇的身子。
这厢,瞧得靖王能屈尊来扶着自己,冯昇心中火气顿消,甚至还有些兴奋起来。
若说起平日里,能和靖王说上几句话都是撞了大运,更别提还见他露个笑脸,想到靖王对自己转了一百八十度的亲民作风,冯昇觉得他被皇上骂都值了。
当下他也不敢再误事,揉了揉膝盖,冯昇忙朝前进了一礼,语气里带着些急促,“奴才谢过王爷了,皇上等您等得急,还是快些进去吧!”
微一颔首,楚慕寒大步迈进了内殿,垂眸看着满地的折子和碎瓷片,他一挑眉毛,弯身从其中扒了本折子握在手中,方才稳当地下跪行起君臣之礼,“儿臣见过父皇。”
“终于肯来了?”
暼了眼跪着的儿子,睿宗冷哼了一声,方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平身”。
闻此,楚慕寒当即双手捧着奏折站直了身子,而见他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个折子,睿宗微眯起眸子,锋锐的目光压迫感十足,“捡的是哪个?”
“右相大人的,”
朗声回了句,楚慕寒眉头紧皱,纤薄的唇绷得平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儿臣倒也能猜出这里写的是什么!”
“那你说来听听,”
“蝗灾难灭,非人力可为,”随手甩下折子,楚慕寒向天一抱拳,幽深黑沉的眸中却是未见半分敬意,“应德政灭蝗,寻灵迹以行祷祝之事。”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看来最近是下了不少功夫。”
扬唇轻笑着,睿宗单手撑着御案缓缓站了起来,“关于这灭蝗一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儿臣确是已有了一番计划,”
抬头对上睿宗的眼睛,楚慕寒猛地掀起衣摆,重重跪了下去,“现下蝗灾日益严峻,已非大面积扑杀不可,儿臣自请前往通州组织灭蝗一事,恳请父皇将抗灾一事全权交于儿臣负责,如若儿臣不能及时止了这场灾祸,”
重重地低头一磕,楚慕寒跪伏着身子,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儿臣愿受任何惩处,且儿臣今后所有的俸禄全部用于赈灾。”
“好,”
用力拍着手,睿宗当即走过去将楚慕寒一把扶了起来,赞赏之情溢于言表,“你能有此等决心甚好,只是这俸禄就算了,朕的儿子还不至于这么落魄!”
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睿宗转身走回御案前,大笔一挥,已开始写起了委任状。
而拜这个儿子所赐,他现在的心情倒是不错,少了些烦闷,多了不少的痛快淋漓!
倏然收笔,睿宗简单扫了眼圣旨,便是拿起玉玺狠狠一按,不管不顾地抬手扔了出去,“退下吧,通州不比京城,回府让叶氏帮你准备妥当再走,三日之内,必须出发。”
稳稳接住迎面飞来的圣旨,楚慕寒遂是恭敬叩礼,“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