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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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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宋嫣,是宋家的大小姐。宋家从祖上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在这十里八乡的的,算是第一大户了。

    家境殷实,父母宠爱,是多少姑娘艳羡的家世。

    从我十六岁起,说媒的人和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父母舍不得我早早嫁出去,怕嫁出去要受做媳妇为人妻的委屈和辛苦。

    那时的我,亦是心比天高,自认一定要嫁一个眉目俊朗,英武有为的上进青年。

    我也读过几年书,最欢喜的,就是纳兰性德的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总想着,我是不是也会有一段那么美的爱情,有一个那么满意的郎君。

    直到我二十岁那年,求亲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一是这附近条件好的儿郎大多来了个遍了,二来很多人知道我家父母要求高,也懒得来我家讨这没趣,我父母有些心急,我却乐的自在,一心一意,等着遇见我心仪的情郎。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月二十,是我娘的生辰,我去东街上买她最爱吃的那家绿豆糕。

    我遇见了他,他就那么站在那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深绿的军装更是衬得他器宇轩昂,英武不凡。

    他是我见过的男子里,长相和气质最好的。

    他突然看向我,然后对着我笑了。不可否认,就在那一瞬间,我动心了。

    可是出自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和作为一个大小姐的骄傲,我并没有和他搭话,也没有再打听过他。

    就在我以为错过了,心里有些失落准备放弃的时候,在一次庙会上,我再一次遇见了他。

    之后的三个月,就和戏本子里讲的似的,真是甜蜜而又美好的三个月。

    我相信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缘分,就在我觉得我要幸福的成为新娘子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有夫人了,还有一个姨太太。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年少骄傲的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和我娘亲说过,我宋嫣,一定要嫁一个爱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他这一生,有也只能有我一个太太,不能娶一个姨太太,我更不会做一个姨太太。娘还笑着对我说,一定要给我找一个这样的好男人,一辈子宠我爱我。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家,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三天。

    第三天,丫鬟带来了他给我的信。他说他的夫人和二太太是他父母在世的时候,给他定下的亲事,他当初不愿违逆父母,如今也不想父母九泉之下难安。

    信的最后,是那首我最喜欢的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尽管这是我最喜欢的诗,可我不愿,不愿落得一个诗中的结局,我到底还是爱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

    再一次见面,他许我此生不负,我也应他白头不离。

    他来提亲了,爹娘却拒绝了,母亲嫌他已有两房夫人,很是不喜,总怕我去了受到委屈,爹爹却是觉得,一个乱世里的军官,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去打仗,太危险,怕我年纪轻轻守了寡。

    我在家哭闹,说着非他不嫁,什么都不在乎。

    他提了四次亲,父母有些被他打动,还有就是看我哭闹实在不舍,父母一直都很纵容我。

    我终于如愿,他给我的聘礼堆了一院子,大户人家娶大太太也比不上,爹娘更是送了无比丰厚的嫁妆,这是整个县,几十年来最排场的婚礼。他也确实对我很好,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幸福的五年,可惜,他经常外出,常不在家,也没有一个孩子。

    我以为这种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他带回来一个女人,是个戏子,叫做其华。

    他曾许我此生绝不负我,却娶了这个女人,当夜,我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他,却看到那个女人,站在他书房门外,我气急,直接转身离开。

    我在房间坐了一夜,等他来给我一个解释,我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红旗袍,在桌上摆了他最爱的酒。等到的,却是丫鬟告诉我,他已经走了,四太太也跟去了。

    我听着外面大太太和二太太的嘲讽,说我以为自己天下无双,到底是人老珠黄,比不上人家年轻水灵的小姑娘。

    我看着镜子,我才二十五岁,老了吗?老到他许诺的一声,这么快就结束了,我开始细细的描妆,化了很久。

    可是眼泪却不知怎么的,掉个不停,我想离开这里,不想听别人的嘲讽,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妒妇。

    我是宋家的大小姐啊,家境殷实,父母宠爱,我抛下了多少,又不顾父母劝阻,嫁过来,就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吗!

    我打翻了桌上的酒,鬼使神差的推翻了烛台。汉武帝之所以那么爱李夫人,到底还是记得她最美的年华,那我若如李夫人一般,从此再不教你见我老去一分,你又是不是会念我一辈子。

    可我心里是有恨的,恨她,恨她们,恨他。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大太太和二太太浑身烧的焦黑的向我扑过来,她们要我偿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想过让她们也死。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被她们打散了,我要等他回来,等他一个说法,我杀了大太太和二太太……这次是真的杀了,我、吸收了他们的魂魄,我感觉自己发生了某些变化……

    可他一直不曾回来,我等了很久很久,日日重复再火烧的那一夜……看着大火,吞噬整个高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等来的却是我的父母和弟弟……父母早已白发苍苍,再也掩不住的老态,弟弟也已经到了中年……我把自己藏了起来,我是个不孝的女儿……从未尽过孝道,如今变成一个怨鬼……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我看到他们轮流守了几天几夜,父母的精神和身体都显得很疲惫,我几次心痛的几乎要冲出去……我一个已死的不孝女,哪里值得你们这样呢……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见他们……

    ……那个小子和我说到宋宣的时候……我是想去看一看他的,我的唯一的弟弟,他小我八岁,我们姐弟感情一直很好……只是,他说宣儿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有什么见得必要呢,想起很多年前,他和父母,一起守在高府外,几天几夜……如今,他已垂垂老矣……我一个怨鬼,阴气这么重,见他也不过是让他少几天阳寿而已,就让他以为,姐姐死在一场意外的火灾里,就好了。

    我已经知道了君山的消息,执念没了,也该散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奈何桥边等着我,他还欠我一个解释……希望不会吧,我已无轮换,再去不了地府,再没了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