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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颜珍感觉自己的双脚因为站了这么许久,有些麻麻的失去了知觉,纳兰容若才转回身,坐回到桌前的椅子上。
纳兰容若这才看到仍旧立在一旁的颜珍,好似才想起这个人来一般。他开口问:“珍儿,怎么你还在这儿?”
“是。我看见公子在想事情,所以就一直没敢打扰。”
“这亭中起风了,你先回后院儿吧,不要着了凉。”
“公子,你···你···饿不饿,我吩咐丫鬟给你准备些饭食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毋需理会我,先行回屋去吧。”
“嗯,是。”
颜珍走过渌水亭旁边的回廊,心中还是不舍,又回头望了望纳兰容若的方向。只见他在袖襟处取出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随后从盒子中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放在手中认真地把玩。此时此刻的颜珍心里很乱,她无暇顾及其他,也根本没有力气去猜测纳兰容若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她的身边,,在她的生活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颜珍只知道那是自己费尽心力想要抓住的,但是却仍旧力不从心,当下不禁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许多年后,她终于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悲凉和惶恐。
纳兰容若自怀里拿出来的正是今日里原本打算送给卢子婳的紫木盒子。他从盒子中取出那一块玉石,思考着,怎样刻画她的名字,在上面,才衬得起她这样的一个妙人儿。纳兰容若努力的集中精神,却总是不能够。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纳兰容若从卢子婳的言语中已经清楚明白的了解,这个姑娘对感情的事情异常执着,而且,似乎一直在期待着命中的那一份独一无二。
说来奇怪,纳兰容若从未在卢子婳那里得到心中疑问的确切答案,两个人之间甚至从未提及过这样的话题,他却偏偏能凭借上次一同到郊外骑马时候,她的一句问话,“难道不能这一世,直到夕阳下,只有一双人吗?”,他就能猜测得到她的心意,他真的就知道。
难道,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一生一双人吗?纳兰容若想,若是真的能这样的话,也不错。
可是,顷刻间,纳兰容若脑海中憧憬的美好生活就幻化成为幻境,支离破碎,因为他很清楚,他们都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而如今的事实是,他已经有了颜珍了啊。珍儿的爹爹过世的早,一直和奶娘相依为命,放弃她?纳兰容若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珍儿本来就是侍妾的身份,想来,子婳也不会过于介意吧。
思及至此,纳兰容若自己失笑般摇了摇头。他原是早就动了迎娶子婳的心思了。至于颜珍,纳兰容若从来没有把她看作是他与卢子婳之间的障碍,可是今日看了卢子婳如此这般的反应,他终究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
纳兰容若在苦恼和不舍中,静静的端详着手中的玉石,心思如同天边彤红绚丽的火烧云一般,飘了好远好远。
“小姐,表小姐吩咐人过来传话儿,说让你过去她那里一趟。”
“表姐?好了,我知道了。晚晴,你将我前几日制成的新香分些出来,今日我正好给表姐带过去。对了还有,你唤微雨进来,将我放在书桌上的纸张收一收,再将笔砚清洗一番。”
“嗯,是。”
卢子婳回到自己的卧房内,在衣服外面又罩了一件深兰色的织锦长衣,裙裾上绣着点点碎花,整个儿人显得清新优雅。
卢子婳从自己的住处前往表姐孙烟萦的院子,中间需得经过府中后院儿中心处的园子。院中的草地早已经在深秋的时候就萋萋然的换上了黄衣,现在已是初冬,更显得枯败零落了。四季常青的只有周边的松柏,笔直的挺立在那里,颇有风骨。
“哎呦。”
卢子婳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欣赏着园中的景致,眼前所观,虽说比之盛夏时节略有萧瑟,但是也自成一番趣味。她正走至回廊的拐角处,突然被另一人迎面撞了个满怀。此人走的速度极快,尖叫一声后,身体失去了控制,向后仰着,摔坐在了地上。
这人冲过来的时候,卢子婳正分神望向他处,躲闪不及,险些被撞倒,幸而有晚晴站在她身边,连忙扶了她一扶,才避免她也同样摔坐在地上的悲剧。卢子婳定了定心神,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位姑娘着了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衣裙,布料上一朵花色都没有,十分素净,只在袖口处,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杜鹃花儿。此人是谁?怎的未曾见过?能来这后院之中的,不会也是孙府中的人吧?
那女子似是一点儿都没有摔疼,笑嘻嘻地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浮土,上前亲昵的揽过卢子婳的手臂,说:“这位就是卢姐姐吧?头先我听姐姐说派人去请你了。以前啊,我只是在家宴上远远的见过你坐在老夫人身边,如今看来,真是美得像是画儿里的人物一般,怪不得老夫人疼的跟什么似的。”
卢子婳心道,真是个伶牙俐齿的甜姐儿,“妹妹应该怎么称呼?我因着来府上的时日也不长,故而还有些生疏。”这个姑娘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却进退得当,刚才她摔坐在地上时,面上一闪而过的恼怒可是做不得假的,没想到,站起身来就立时能够笑脸迎人了。卢子婳见她颇有些谄媚但是却又做的毫无破绽,就越发的用心打量她。她的长相很清秀,虽谈不上是倾国倾城,多少也算得上是清新可人了。肤色细腻白皙,在这件淡绿色衣裙的衬托下,更是娇嫩的很。嗯,衣服很衬她。
“我叫孙烟于,一直住在西院儿,姐姐平日里未曾见过我也是有的。魏氏是我的额娘,许是你也未曾见过,她是···是···是阿玛的偏房。”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勉强吐出偏房这两个字。卢子婳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能出现在后院,怪不得自己之前未曾留意过她,原来是舅父偏房的女儿。孙烟于一双眼睛不算大,但是此时有些委屈的撅着嘴,泫然泪滴的模样连卢子婳瞧了都忍不住有些动容。方才还开心展颜,瞬间变了另一番光景,这个妹妹真不知道真的是性情中人,还是,她已经能将各种感情做到收放自如的地步了。
“往后走路可要小心着些,莫要再这样冒失了。”
“是,谢谢卢姐姐教导,烟于记得了。”
“表姐还在等我,我就先去她那里了,你去忙你的吧。”这个孙烟于总是给卢子婳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便不欲与她过多纠缠,嘱咐了几句,就带着晚晴离开了回廊。
卢子婳进屋的时候,见到孙烟萦正一个人趴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在纸上胡乱的画着。
“表姐,今日嬷嬷已经走了吗?”卢子婳进了屋子,竟然没看到上次的凶恶嬷嬷,心里有些诧异。
“嗯,今日听说是她府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没过来。”
卢子婳示意晚晴拿来早就准备好的香料盒子,“这是我自己做的香料,姐姐且试试,若是喜欢,我就再做了给你送来。”
“婳儿,你可真是心灵手巧极了。上次做了新鲜的点心,这次又有新花样了?你竟然还会制作香料?”
“我哪里会自己制香了?只是前几日翻看古书,无意中看到这个方子,觉着新奇,就遵照着做出来的罢了。我自己用了几用,很是清爽,就忙给你拿了来。不过,我私心觉得这香春日里用着会更好些,你且试试,待过了这个冬天再取出来用,也是使得的。”
孙烟萦用指尖挑了些香料,放在鼻下闻了闻,道,“果真是清香怡人,让人爽利,一丝一毫也不腻烦。这香你是如何制的?我可从来没有那个耐心去照着方子做,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卢子婳笑道,“姐姐你可听好了,这香啊,需要沉香二两,檀香三两,零陵香三两,藿香三两,玄参一两,甘草一两,黄熟香四两,甘松一两半,脑麝一钱甲香二两半,同煮油盖以清后,以酒浇地上置盖一宿,再加入脑麝拌匀,白蜜六两炼去沫,最后加入焰硝少许,搅和诸香丸如鸡头子大,烧如常法,久窨则更佳。”
卢子婳这一番侃侃而谈下来,孙烟萦早就听得云里雾里了,大呼,“婳儿,你可饶了我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面对那位凶恶的嬷嬷的唠叨,你再这样下去,我还不如唤那嬷嬷来教导我呢。”
卢子婳见孙烟萦夸张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倒是哪一个问我制香的方法的?你还在那里抱怨,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我不管,有你在我身边,你会制香就行了,左右若是我缺短了,你总会制出来给我的。”
“那是自然的,姐姐一声令下,妹妹莫敢不从。自是乖乖地制出来,双手奉上才行。”卢子婳命晚晴将那香盒子收了,又问:“姐姐今日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