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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骤冷,冷风兮兮。
我战战兢兢的走回房,裹紧身上的披风空洞的坐在床上。
回想起方月娘留给我的那一席话,“女人一生只求嫁的如意郎君,美满幸福度过,若是有人将此当做一种报复工具,必会得失很多,不论你走到哪儿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选择,勇敢的往前走下去。”
一丝恐惧挥之不去,我真的做错了么?
崔季伦回来后便往书房走,没有多说什么,近日也没有来,连着晚膳都没一起用过,端进去的菜原封不动的被端了出来。
他一向沉稳淡定,对于感情上的事不会多问一句,选择沉默。这样的性格固然是好的,他不能试问我什么,一问出口显然是对对方的不信任,只是见他这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心底怎好受。
烦躁下,我随口唤了声,“思洺,思洺在么?”
“三夫人,唤奴婢有何吩咐?”思洺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弯腰道。
我咬了咬唇角,吩咐道:“给我准备三道素菜,直接送到我房里来。”
“是。”她点了点头,准备退去。
我又唤住了她,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问的,“慢着。”
“三夫人还有何吩咐?”
“思洺啊,你何时进府的?在丞相府呆了多久了?”
“奴婢十二岁便进入丞相府,已经四年了。”
“这样啊,陛下将你安插在崔季伦身边到底是何目的?”她故意把纸条放茶品里端来,真是个聪明的丫鬟。
思洺抬眼看着我,略微讶异,笑着回道:“三夫人何不去问主子呢。”
我用讽刺的口吻道:“你是不打算告知我了?”
“凡是主子吩咐之事,奴婢唯有听命行事,恕不能言。”
“你在府里待了这么久,我问你,刀营老七可是崔季伦手下的人?还是崔季伦身边并没有此人?”
“这,奴婢不清楚。”她淡然垂眼,弓腰行礼。
高洋身边的人个个口风紧的挖不出一个字来,再问下去生怕她回去告诉高洋,我四处打听了刀营老七这人,府内并没有此人,下人们也没有见过崔季伦训练什么杀手,此事着实让人生疑,我压低声音,冷着面看她威胁道,“今夜我问你的事,若是被我知晓你告诉陛下,我定不饶你。”
“……是。”
“下去准备晚膳吧。”思洺微微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怜悯,让我很不舒服,当即蹙额问:“怎么了?
“三夫人,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心里想着的也未必会成为现实,奴婢所知道的事情断绝不会告诉您的,请死了这条心吧。”她盯着我冷笑道。
“给我出去...”我颤抖一声,双手紧紧地握住。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心里想着的未必会成为现实。她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子时已过。
我端着热腾的菜走到书房外,里面的烛光还在燃烧,心知他还未歇下,便敲了敲门,“季伦,是我九歌。”
静了会儿,他打开门,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颇为清瘦,我侧眼看向里面,书桌上都是一排排整齐的书册,这是打算通宵达旦吗?
“何事?”他拨了拨及膝的黑发,疲惫的闭了闭眼,低哑的问。
“见你没用膳,让思洺准备了些宵夜。”
他睁着眼睛看向我手中的菜盘,眼神一滞轻声说:“进来吧。”
他的书房较为陈旧,地面青石砖铺就,古老檀木桌椅幽香沁人心扉,我目光扫过桌上这些厚厚的书册,他看的书比较广泛,很多书面字体是我没碰触过的,他手边的笔筒中放置着很多大小不同的毛笔,燃灯侧边是一幅黄纸页的旧作,梅雨季节的题画,如花似朵,春意盎然,下面提字的是崔季伦。
他文笔卓越,画得一幅好画,写得一手好字,便是高洋也比不得,简直是无与伦比啊。
我将菜放在桌上,环顾四周,韵味甚浓。
“坐吧。”崔季伦坐回椅上示意。
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这些菜比较清淡,我特意让他们不要做的那么腻味,你尝尝口味,比较爽口。”
他夹了一块缕虾仁放入口中咀嚼,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我看着他散下的黑玉长发,叹道:都这般长了呀,是不是该修剪了。他轮廓匀称协调,鼻梁骨莹丽高挺,品貌非凡,吃饭时细嚼慢咽的实则是个慢性子。
“恩...季伦。”
“恩。”
“这几日,你一直在书房,要不今夜就搬回我那儿睡吧。”我紧张的搓着衣服边角,红着脸颊邀请道。
“手头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你先去睡不用等我。”他将碗筷搁在一边,沉吟片刻。
“季伦。”
手中的动作停了去,他看着我疑惑不解。
我抬起眼镜,开口道:“你在生气对不对?是因为安德王的话么?”
灯芯烧的很旺,整个书房一片光明。
他背脊僵硬,抿了抿唇,眼珠子幽深漆黑,“没有。”
“真的没有嘛?为什么我感觉你在为此事生气呢,是我想多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不要瞎猜了。宵夜很美味,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我今晚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不用等我。”他染了染墨汁,细心看着手上的折子温和道。
我沉沉的叹了口气,鼻子有些凉,再搓鼻子怕是都要破皮了。起身,落寞的眼角投入一层阴影,逐渐扯着笑容缓声道:“那,那你,注意身体。”
他没有说话。
我走了出去关上门,一直停留在门外未曾离去。寂寥的空气中,隐约能听到一阵阵的咳嗽声,声音不大让人听着很压抑,心绪不宁的,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离去。
心里似是缺了什么,始终找不着地。
看着漆黑的夜空,发现自己陷得越来越深,短短时日对崔季伦竟无法放任不管,慢慢的开始担心他,只要有关他的一切都变的很敏感。
这是为什么?
我最初的选择是报仇。
如今无法对他下手不说更是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情感...
翌日,陛下大喜,自皇宫传至整个民间。
此事对于我而言早已成为常事,对崔裳霓而言倒是晴天霹雳。
这喜讯便是——皇后李祖娥有喜了。
高洋年有十九,后宫的嫔妃不多,一直未有子嗣,皇后很尽职终于怀有身孕,这将是我朝一大喜事。娄太后闻之开怀大笑,嫔妃闻之愁眉苦脸,百官闻之欣喜若狂,而我更多的则是伤怀。
陛下恩典,宴请群臣妻妾进宫贺喜。
身为贵妃的崔裳霓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这日。
崔季伦只带了我一人进宫,许婉凝一直被关在房里,每天哭天喊地的闹得人心惶惶,便由着她去了。
我一身飘逸彩蝶衣裳垂地,领口露出白洁的脖颈,长发挽起绕了个淡雅的流苏髻与我的脸型很衬,加上这珠环绿穗,更是大方得体。
崔季伦依旧是一身墨色的官袍,及膝的长发全都束上裹在官帽中,显得干净利落。
我两眼珠子瞅着他,一直不肯移开。
他低头问:“怎么了?不想去皇宫?”
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你长的真好看,你的头发好长,是不是该修剪了。”
他冁然而笑俊逸风雅,出手拧了拧我的脸颊,道:“哪有时间管这些琐事。”
“嗳?为什么,难不成做丞相的都这么忙。”我转着眼珠子调笑道,忽然想到一件事,笑的更阴森了,“季伦。为什么我上次参试时没有见到你呢?”
“恩,中书监安起之有一批粮草出了事,我赶着处理此事却来晚了,你怎么想起这事?”
“我记得我只顾着回初棠阁,没有听到你后面要说的话,就是想知道你当时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我眨了眨眼,好奇的问。
“...没什么。”他扭头看向别处,逃开这个话题,仿若烟雾笼罩一般。
我盯着他,“真的?”
“你好奇心太强烈,眼睛一直瞅着,被你盯得人很有压力的。”他将我的脸板回去,不让我扭头看他。
我讨了个无趣,跟着他一路往长恩殿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一些大臣的妻妾,避免不了与她们招呼一声,她们看着我纷纷偷笑,不知在笑我什么。
前面有一个妻妾和睦融融,一看见我都很惊讶,小声议论道:“我还以为丞相娶得个倾国倾城美人呢,这般看来,原来是个小丫头呀,真是不大匹配呢。”
“呵呵呵,姐姐说的甚是。”
我听了去难免会觉得刺耳,小丫头怎么了,小丫头就不能嫁丞相了?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一群人。
我纠结着眉毛一边走一边哼哼,崔季伦笑了,“看,不开心了这是。”
我沉声道:“才不是呢。”
“哦?”
“其实,我在心里偷偷骂她们是一群猪就知道胡说八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很坏啊?”
“......”
我眨了眨眼睛,“她们说的没错,我是小丫头。但是呢,像我这个自小只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丫头能嫁给你这样一个博学多才,惊才风逸的男子,这是上苍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然而说我的那些胚子们吃不着竟会吐酸水。她们这是嫉妒我们。”
他尔雅一笑,细问:“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走在前头,露出娇俏的脸看着他,“当然,我的季伦能画的一幅上等佳作,写的一手绝世好字,文雅才识论这天下谁人能比的,能嫁给你我很知足。”
崔季伦闻言呆了一下,随之抓住我的手,凝视着我。
我微惊,“呃?你生气了?”
崔季伦笑容淡淡,“没有,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从你口中这才发觉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我握紧他的手,放在鼻尖闻着他指间清淡的香气,“有你,我才明白什么是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