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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巧有些意动,绣荘不很远,路又顺,每月还可拿到工钱,孔大娘为人和善,也必不吝于教她些东西,简直一举两得,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可她一路兴高采烈回了家,却被告知府里招绣工,姨姥爷已将她与婶娘的名字上报,不日就将去鲁国公府上做工,章巧顿时两难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国公府上有规制,各处用人都是定好的,若无附加事项无可更改,这不论缘由往里添人自然不易,虽然想添人的不是旁人,正是鲁国公梁雁山。
府里梁雁山最大,无论各处缺不缺人,想往里添自然他说的算,可他不是还有顾虑吗!那日戚正将章巧母女说的可怜,梁雁山就起了怜悯心,想帮她一帮,无论两年前章巧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劝了他一遭,人情也算欠下了,还是应该的。
可两年前是独属于他的秘密,连另一当事人章巧尚不知,他怎肯让别人看出端倪,若让章巧进了府里,一来可改善她家里,二来两人离的近了,也可满足他自见面起就不间断的激动心情。
可巧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近段日子江南道阴雨连绵,临清郡也不例外,本来进三月该裁换单衣,府里针线房忙的不行,可老天爷却迟迟不见暖,府里府外各处水水拉拉,晾了衣裳也不爱干,左右支绌就有人抱怨起来。
梁雁山听说了此事,非但没责斥,还大笔一挥让府里给下人做夹衣,此举甚得人心,针线房也骤然多了额外活计。换季每人裁两套单衣是惯例,针线房并不敢停,此时再做夹衣,人手不足,只得再从府外招请女工。
戚正是戚总领孙子,戚总领管着府中浆洗针线,凭着他与章巧母女的关系,万无放着自家人而用别人之理,章巧母女二人顺理成章就进了国公府。
人事报备还需个半日,章巧知府里活计是姨姥爷所荐,碍于面子不得不应,虽她本人更倾向于孔大娘那里,也无奈只得推辞,孔大娘自又一番懊恼,只说自己定下的晚了,却与章巧无任何生分之处,还邀她空余常来,章巧也欣然答应。
针线房管事乃两次对章巧皆殊无好脸的那位管妈妈,章巧虽自觉无任何开罪她之处,却防不住此人心眼甚小,处处皆记在心里。
戚总领虽总管府内衣物,但些许小事他且不会过问,章巧两次对管妈妈不冷不热,也不曾孝敬一丝一毫,只接府里小综修补衣物活计尚不给好脸,此时被招入她手下做活,章巧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章巧只是眼前发黑,真正黑的是管妈妈的脸。
章巧与婶娘第一天上工,管妈妈不及找她们麻烦,就被叫去上房,听说国公大人发了脾气,将管妈妈训斥了一顿。
梁雁山自高氏后未再续娶,后院无女主人,上房自然空着,至江南道走马上任以来,内院除三位姨娘是当初跟随出京,其余丫头、伶人等皆是此地采买或下属所赠,梁雁山于女色上曾放肆过,如今虽收心,但也不会亏着自己,三位姨娘年过三十,不复颜色,他自然少去,至于其余人等,不过各取所需。
昨日梁雁山去了赵姑娘处,想得是让她端茶倒水、揉肩侍候,温言软语说说话,他也消受消受美人恩,赵姑娘素来懂事,昨日却不知怎么了,一副无骨娇柔样偎在梁雁山身上,哭哭啼啼告着黑状惹得梁雁山心火上涌,一瞬黑了脸。
梁雁山撇下赵姑娘独自回了上房,这下倒好,身体的□□未清,又惹上了心火,两火相加,能有个好心情才怪,冷寝冷帐辗转一晚,至清晨终发了出来。
整晚似睡非睡,夜间盗汗湿了中衣,精神不济,心情更糟糕,梁雁山使贴身大丫鬟如月拿套中衣给他换上,这一拿就出了问题。
从小锦衣玉食,一年不知做多少衣裳,他何时将旧衣一穿再穿过,如月捧来中衣,他打眼一瞧就嗔怒了,合着他一个偌大的鲁国公府,竟养了一群废物。
如月从京中跟来江南,深知国公大人脾气,梁雁山双眼一冒火,她就使人将针线房管事叫来,一个府里,各人挣各人的工钱,没得将别人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该谁的谁就受着。
梁雁山见了管妈妈,只一句厉言:“养着你们就让我整日穿旧衣的?做不好就给我滚!”
管妈妈急了,数次做了中衣敬上都被退回,问遍贴身侍候的,皆言明不知是何原因,梁雁山到江南道来,就是想专心过日子,不叫前事再影响如今,以前人事皆不想再用,才会如今管妈妈找不到人问清楚,梁雁山哪会想这些,他只以为管妈妈不够尽心。
这次被招进府里的有四位,除章巧与婶娘外,还有两个及笄之年的小娘子,其中一个笑颜盈盈,脸上带着小酒窝,一对虎牙平添两分可爱,另一个则肃着脸安静的很,不搭话倒也不搬离她们远远的,四人坐在一起缝制,倒也和谐。
管妈妈受了气回来,越发看章巧不顺眼,虎牙少女是她侄女,上有一姐,出嫁三年未育子嗣,被遣送回娘家,如今在娘家吃白饭,此次招人,她是想将两个侄女都弄进来,却被戚总领占了先,安插了章巧与她婶娘。
侄女日子不好过,她这当大姑的心疼,思虑着要将章巧挤走,再把侄女弄进来。
章巧也为梁雁山做了中衣,正放在管妈妈那里,管妈妈先前是为私心将中衣扣下,今日受了训斥,倒改变了想法,她不若就将中衣献上去,国公大人吹毛求疵,必相不中,若然惹的大人更搓火,她也好下手把章巧撵走。
管妈妈又为私心将中衣献了上去。
夹衣尚未下放,天空突然放了睛,之后更一日晒过一日,别说夹衣,单衣都恨不能剪掉两袖穿,如此情况,计划外四人提心吊胆,但府中似忘记了此事,也无人提起,章巧与婶娘就每日做些杂事,也算不负那点工钱。
天放晴,戚总领领受着田圃事宜,每日忙的像个陀螺,章全跟着跑腿,整日连府门都不得进,细数起来,见面机会甚至不如章巧与婶娘未进府时。
梁雁山也忙,做为江南道尚书令,各地受灾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江南道十几郡无一幸免,光是处理这些,梁雁山就恨不能住到行台衙门里,这天公一时放晴,各地救灾又提上了日程,江南是国库粮仓,复地种植是头等大事,梁雁山也不敢马虎。
好容易告一段落回到府中,自然是梳洗换衣,如月捧了新做的中衣,梁雁山拿了穿上。柔软的精梳细棉布,领口及袖口华丽的绣纹,依旧采用暗金色,如水般折射光华,低调又奢华,梁雁山暗喜,更难得的是这中衣穿上并不难受。
除了京里老国公府上常侍候的,这里无人知梁雁山其实极讨厌丝质物品,已到了碰都不碰之境,他也欢喜丝线绣出的纹饰更精美,可却无法忍受丝线触到皮肤,因此为避免犯此类错误,京里做衣时全用绵线绣花。
梁雁山又不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又锦衣玉食养的精贵,喜欢明艳乃是本性,章巧忖度准了他的心思,将中衣做的既柔软舒适,又纹饰精美,梁穿了新衣,心情一时阴转晴,暗叹这管妈妈也不是毫无用处。
梁雁山忙碌之前刚认下章巧,尚不及亲近,就赶上行台衙门发号施令日夜颠倒,借了由头想帮她一帮,这还没过多少日子,天又放晴,也不知如今如何了,可还在府里待着。
遂叫了戚正来,殷勤问道:“府里做夹衣之事如何了?”
戚正心里一咯噔,下边人不提,国公大人怎想起亲问了,这事跟他无关,可跟他祖父有牵扯,如何回答须斟酌好了,耽搁太久怕国公大人不喜,戚正保守道:“具体如何还需到内院针线上一问,想是应该停了。”
梁雁山蹙眉,这回答与他所想严重不符!戚正这个话唠,应将府里怎样招人、怎样做工都一一道来,省得劳他再相问,“呃...夹衣之事是我批准,针线上空不出人手在情在理,府里可另外招了人手?”
戚正咬着嘴唇为难,他要说府里拢共招了四个其中有两个都他祖父安排进来的,国公大人会不会怪罪他们任人唯亲?
“这个...应该是招了的,只是具体如何还得过问针线房。”
梁雁山凉凉看他一眼,戚正哆嗦一下,越发眼观鼻鼻观心。梁雁山端起茶来暗讽道:“你还知道什么?既招了人进来,就别忙着遣走了,府里不缺这个把人手,就着你去告诉针线房一声吧,省得她们难做。”
戚正这回是真心实意喜笑颜开,脆声道:“大人您真是菩萨心肠,不瞒大人说,我表姑母和表妹如今就在咱府里做活,我表妹人细巧,针线也好,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就您那中衣,我表妹还做了一套呢。”
梁雁山笑了,温柔迷人,戚正却觉得有一股寒凉之意上身,莫不是他话太多又惹了大人烦!
“你表妹确实打着灯笼难找,如此人才,留在我府里岂不屈就了?”梁雁山坐着喝茶,云淡风轻的好个惬意模样。
戚正一头的汗,果真是他话太多,连连摇手道:“哪能,哪能,咱这府上也是打着灯笼难找!”
“哦?那如此说来你表妹与咱们府上还真是相配啊?”梁雁山心中暗喜,章巧性格好,手艺佳,还晓得给他做中衣,赶明儿得把衣裳拿来,若不和心意,他也不介意亲自教教她自己的忌讳。
戚正却如吃了黄连哑了口,他是该说相配呢?还是该说配不上?怎地这两个答案他都觉得如此不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