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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乐泓语气呼呼回到寝室，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手忙脚乱间傅景言打来电话。
她难得傲骨一把，直接关机。
贺中秋盘腿坐在床上，架着电脑噼噼啪啪打字，偶尔抬头看一眼乐泓语，见她收拾的差不多，主动赏了她两块车钱。
乐泓语接过两个大钢镚，感激涕零，这世界还是有好人的！
“别忘了回来带牛板筋哦！”贺中秋笑的很亲切很亲切很亲切，她眯着眼只觉得她很可恶、非常可恶、相当可恶！这世界处处都是浓浓的恶意，她已经莫名其妙沦为了傅景言的跟班，现在要变成寝室的外送员！
虽然她好像已经揽下这份工作很久了，从她每次回家就给大家带好吃的开始。
贺中秋毫不在意，任由她像个泼妇在寝室上蹿下跳控诉他们没有良心善心以及同情心。最后，乐泓语累了，抹一把脑门的汗，跨上书包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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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城市的春天很短暂，约等于没有。前些日子，乐泓语还走在狂风中吸着鼻子着天气预报，羡慕人家十几二十度的春天，这会儿就是从寝室走到楼下的车站的路程，已经满头大汗，后背湿透。
瞅瞅手机，她犹豫着开了机。未接电话还是那一个，没有短信。
她有些失落，混在排队等车的同学中间，前后都是情侣，听着他们你侬我侬，她莫名有些尴尬，无聊踢着脚下的石子。
乐泓语下车，远远看见外婆家的老房子，心情终于好转。刚刚在车上给外婆打了电话，现在不意外在她卧室的窗旁看到了一个白发微胖的身影，很多年的习惯养下来，乐泓语从看到那一刻就蹦蹦跳跳地挥手，外婆也挥手，她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急忙快跑回家。
乐泓语外公外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人却十分好。尤其是对这个小外孙女，更是宠的没边。她刚跑进楼口，就听外公开了门，宠溺地叫声“宝宝”。小时候她听到总是咯咯笑，现在长大了会……抵触。
两周没回家了，乐泓语像是撒了欢的小狗，进门甩了鞋子，扔下书包直奔餐桌，酱牛肉、水煮肉片和凉拌豆芽菜，都是她的最爱。光是闻一闻，她已经笑眯眯。
外婆煮了红豆粥，乐泓语这下真的有些想哭了。早上开始她就肚子不舒服，去趟厕所，果然是亲戚来了，很不舒服。
结果被傅景言抓着去做劳力，贺中秋也不闻不问，她有点伤心。果然还是外婆好，没有外婆的孩子都是草！
好吧，她承认，她被傅景言虐的神经脆弱。
她偷偷伸手捏一片牛肉，被外公狠狠拍一下。缩着脖子抬头，她习惯了外公脸上淡淡的谴责，耍着赖直起身，歪歪扭扭地去洗了手，回来终于无所顾忌，左右开弓吃得好不尽兴。
乐泓语在家休养了一天半，周日下午恋恋不舍得站在家门口和外婆挥手告别五分钟，才三步两回头的下楼去坐车。
她怀里抱着一只超大的保温杯，坐在公交车上搜索地图，她记得她做的这趟公交车可以到那的，又有点不确定。但是坐车看手机真的晕车很严重，她不得不放下手机，问了售票员。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靠在车窗上，皱眉强忍着头痛和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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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意比以往早出来一会儿，算出了看病人的时间，还有迷路的时间。这次还算顺利，她进了小区，找了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问了路，恰好他也是一个单元的，于是她顺利地找到了傅景言的家门口。
在门口准备了下，喘匀了气，平复了心跳，甚至准备好了一会儿怎么报销回去的路费，她才郑重的伸手按了门铃。
她在家闲着无聊，反思了昨天自己的行为，深刻觉得自己的语言行径都存在很大问题。他是个老师啊，有事情他当然要去，更何况，她不就是给他开了个车、帮他挂了号排了队取个药嘛，自己那被欠了五百万的哀怨到底哪里来的呢？
联想起他一个人住，他凌乱的桌子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她更觉自己无理取闹。出门前发了短信说她一会儿到，他回复“好”。
她松口气，然后看着对话联系人，又反应不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所以才有个词叫“鬼使神差”。
“咔哒”一声，乐泓语准备好笑容，却在看到门里人时僵在原地。随后后退两步，疑惑地看看门牌号。
“你是……”开门的女人穿的很休闲，长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开门的姿势俨然是女主人，看到乐泓语冷冰冰的。
没错啊！
乐泓语犹豫着开口问：“请问……傅老师在这里……”
“对！”她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不耐烦的返身往回走，留乐泓语一个人在门口不知进退。她是傅老师的女朋友吗？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偏偏贱到份儿了，不死心的杵在门口等。
女人进去叫傅景言，傅景言从卧室出来，就见乐泓语手足无措的站在玄关，小兔子似的，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大袋子。
“进来啊！”他语气一如既往，她却觉得很讽刺。
乐泓语，你够了！
强压住夺门而出的欲|望，她换了鞋，把保温杯举过去。傅景言挑眉，她心不在焉的解释：“我昨天回家了，我姥姥做好给我带的，反正我寝室不方便热，给你吧。”
女人从厨房出来，乐泓语这才注意到满屋子的饭菜香，更觉得自己没法呆下去了，急迫地想要让他接过去，他却垂着手，玩味地看着自己。
“咦？红豆粥？”女人走过来，接过去直接打开，还温热的粥糯糯的，很香，“我先给你放起来了哦，这个不好消化呢。”
乐泓语眼热，她有个她自己很嫌弃的坏毛病，受了委屈的时候不管自己什么意愿，眼泪总是自己跑出来，然后显得自己很没气势，没等吵架先输一阵。
她现在真的很不好受啊，他都有女朋友了，那自己的心思他是知道了是不？但身为自己的老师不好直接说，所以直接把女朋友叫来，让自己死心是不？
那他有女朋友，为啥还要耍着自己做这做那，他几个意思？还是中西方文化差距太大？
总之，她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超级不好！
“那，傅老师我先走了哦！”乐泓语挥挥爪，转身换鞋。
傅景言没拦她，更没留她，转身对身后的女人说了句“我送送她”，跟上来在玄关换鞋。
“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嘛。”女人立在玄关口，高着乐泓语两个台阶，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心里像是扎了根刺。
穿鞋的动作慌乱，耳边是傅景言不变的欠揍声音：“朋友妹妹，正好是我班上学生，托我辅导英语，不用客气。”
乐泓语心里酸酸的，乖乖配合他当“朋友妹妹”。
“走吧！”说话间，他已经将钱包塞进裤袋，一手搭在她背上，推着她出门。
乐泓语随着他推，像个尾巴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她低着头，实现正好落在他肩膀。他很瘦，肩膀却很宽，很好看很结实的样子。
哎，还瞎想，那有人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总之她自己停下，是因为他在前面突然定住，然后转身。
“恩？”乐泓语身子弹一下，站的笔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看得他……心都酥了。
“看路。”傅景言维持着面上的淡然，转回身再下几阶，站到平地上，再次回身看她。
乐泓语停在一阶之上，比他稍矮一点，却头一次与他站在了同一高度，看一样的角度，到现在，她竟然还在为这小“便宜”窃喜，她已然贱到没朋友。
这一回，她是真的想哭了，为自己不知何时对他加深了许多倍的喜欢。
“怎么了？”傅景言透过她垂落的刘海看到她颤颤湿润的长睫，伸手去托她脸蛋。
乐泓语强迫自己接受这种肯定是西方普通礼节的触碰，吸吸鼻子，声音像赌气又很坚决：“傅老师你之前的话我认真揣摩了下，我有几点意见，你抽空听听呗。”
“恩？”
“第一、你说我协助你工作就得给你跑腿，可是你现在没有给我们上课，只给研究生上课，所以我也没有义务给你服务；第二、作为师徒，我已经来看过你了，所以你已经体会到我们班同学对你早日康复的祝福了，我就不要再来了；第三、至于私人关系，我们好像也没那么熟哦，约等于没有……”
她笃定傅景言已经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了，索性也不瞒着。反正从第一天起，她一想到两人是师生关系，她就一直跳戏。
乐泓语说完等了会儿，他不说话，只是用拇指擦掉了自己脸上两串泪线，等她平静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十分可恶的和气温暖：“说完了？”
乐泓语十分讨厌现在这种状况，这是她列出的恋爱清单中忌讳一栏的第一位：暧昧。
可是中秋节快乐说，哪一段恋爱的开始不是一段长短不定的暧昧期呢？
傅景言语气轻柔，往日即使平和也不会消散的疏离感不见了，身子放松微微侧了头，女孩子细致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绸缎，他不自觉放缓了呼吸，生怕带起的气息吹破了它。
“你说得对，”乐泓语像是被束缚在五指山，但她不是孙悟空不敢翻跟头，连动一动都不敢，唯有低着头稍能定住心神，傅景言偏偏不饶她，“至于前两条，我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但是私交的话，我倒是想更进一步，你允许吗？我的……小朋友。”
乐泓语抬眼，他就近在咫尺，用他自己的“忘年交理论”调侃自己，自己却没办法笑的像他一样好看。
见她不答话，傅景言用表白全能定律宣誓主权——在她紧张到不敢呼吸的那一刻，他凑近她苹果一样的脸蛋，以唇相触，在她右颊轻轻一贴，然后亲眼见证了她由一只可怜小兔子变成一只兔子化石的全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乐泓语才安置好自己出走的灵魂，再过了很久，她才恢复了意识，又用不少时间找回声音，她才勉强拼凑了半个乐泓语。
“先回去吧，我上去把她打发走。”傅景言心里软软的，说话都好听了许多。
乐泓语听得见他声音飘过来飘过去，就是不明白他说了什么，眨巴着大眼看他，他却理解错了，叹口气，摸摸她刘海：“那是我师妹，现在也在Y大读博士，突然来看我我也吓了一跳。好了，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试着拉她一下，她乖乖地跟着走，像个小木偶。
傅景言拉着她送到大门口给她打了车，塞了张一百元到她手里，替她报了地址关上车门。
他一直站到出租车车尾消失在视线里，才沉了沉眸色，独自往回走。
大概是离开了他的“药性有效范围”，那半个乐泓语马上回归，摸了摸眼下，还痒痒的嘞。
傅景言走进走楼道，收到了她的短信：你当我傻啊！
傅景言站在二楼与三楼间的平台，看着没头没尾的短信，皱眉思考了很久，唇边弯起一个浅浅的笑涡，一点一点扩大。
大门开着，谢思楠安静坐在沙发上。见傅景言进来，她站起来切切叫了声“师兄”。
傅景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语气严厉而冷淡：“思楠，你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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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谢思楠，傅景言疲惫地窝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手机嗡嗡响。他拉过来看，都是嘘寒问暖的，有几条研究生的，有一条是生物医学工程班长的，唯独没有乐泓语的。
他闭上眼笑了声，想到她受到惊吓的小样子，恶作剧似的咯咯笑出声，滑出之前的短信快速回复：充其量是前女友
乐泓语抽风给全寝室带饭，自己则沉默地蹲在角落啃苹果，时不时拿出手机瞟一眼，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直到她收到一条短信。
傅景言：充其量是前女友
乐泓语各种情绪翻涌，整张脸都红了。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可以判断，绝对是这位乐泓语同学小、肚、鸡、肠。
傅景言本想逗她一下，只发了半句话，谁知老天爷和他开玩笑，竟然刚一发送成功就没电了。他强撑起来插上充电器，待到开机，来自乐泓语的短信刷了满屏。
乐泓语：我就知道。
乐泓语：活该你胃疼！
乐泓语：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啦？
本来十分简单的短消息，读书无数的傅老师竟然也是逐字看过去，然后回复：未遂。
……
438寝室这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流血事件：二十三点三十二分，熄灯后两分钟后，随着一声惨叫，一名女大学生被室友痛扁后扔出寝室外，幸亏该名女大学生机智勇敢，趁着大家沉睡，用自备钥匙潜回寝室，遂无人员伤亡。
十二点，傅景言正在写教案，手边手机亮起来。
乐泓语：反正她挂过我，你自己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