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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嫁娘回顾过往,展望未来,激烈思想碰撞,忆苦思甜,煽情落下几滴金豆子。
是解脱,是遗憾,还是那么一点点莫可言说的不舍。
张晓乐看不透,也不愿意猜想。
每个爱过伤过痛过的人,心底或大或小隐藏着一道伤痕,是结痂愈合,还是余痛犹存,或许,连当事人都无法决然给自己答案。
妆哭花了,要补。张晓乐化妆水平不高,曾莉莉补妆,她从旁协助,打下手以及发表意见。
“这边还是不太均匀。”
话音刚落,曾母推门而入,步履匆匆,神情焦急。
“那个乔骐怎么阴魂不散,抓住小夏就打,早干嘛去了,待见他的时候比老鼠都能躲。你快出去看看,你爸拦不住,别把他伤着了。”
曾莉莉手一松,粉饼滑落掉地,掸落一地粉白。
砸场子的人来了。
张晓乐惊讶之余不免疑惑,账不是算清了吗,莫非,留有余笔。
两人匆匆来到大厅。
黑衣人堵住大厅两边的出口,宾客早就被他们尽数遣散离开,厅内只剩屈指可数的双方亲友。数台手机孤零零躺在地板上,无一不是四分五裂,手机零部件散落各处。估计是亲友想要报警或是拍照,被黑衣男发现后摔坏的。
场面几近失控,桌椅杯酒摔的摔,倒的倒,碎的碎,破的破。大厅中央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围住,里头传来拳打脚踢和哀嚎声,还有男人幸灾乐祸的笑骂声。
张晓乐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画面,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对强权的痛恨,对弱者的同情,以及自身力量渺小的深切无力感。
“小样,打不死你,打到你认得我。”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张晓乐心惊肉跳。
怕什么来什么,魔音绕耳不过如此。即使过去了四年,兜兜转转,一切彷佛又回到原点,什么都未改变。
身体就此打住,张晓乐挪不动腿。曾莉莉忧心忡忡,无暇注意张晓乐的异样,提着裙摆冲过去,不出意外被壮男挡在人墙外。
曾父叫来酒店保安,几个保安看这阵势,对方人高马大,自己气势上首先败下阵来,几人很快露了怯,纷纷往后退步。
夏母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心急如焚却束手无措,一团气堵在胸口,心痛难耐,瘫坐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夭寿哦,欺负孤儿寡母,没有王法了。”
曾莉莉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刚按下一个数字,就被壮男一把抢过。砰地手机落地,电板摔了出来,另一个壮男走上前狠补一脚,又远远朝墙角踢去,手机碎成多片,满地残骸。
“混蛋,乔骐你这个混蛋,有种冲我来,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
曾莉莉连抓带踢,意欲突破重围,费心费力却是蚍蜉撼大树,壮汉纹丝不动,只是眉心微蹙,烦不胜烦,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将她连胳膊带身体提了起来。曾莉莉双腿悬空,只能徒劳其功作踢腿运动,脸上的恐慌和焦急交织。她不停呼喊乔骐,对方置若罔闻,夏普的痛嚎声越来越低,逐渐转变为虚弱的闷哼声。
“夏普,夏普,你怎么样了,回答我啊!”
理智奉劝张晓乐,此地不宜久留,撤。
情感告诉张晓乐,好歹是朋友,撒手不管不仗义。
责任提醒张晓乐,自己管辖的片区出现打架斗殴事件,撞到了就不能逃避。
二比一,张晓乐咬了咬牙,大义凛然昂首迈向事发中心。
报警显然晚了,等警察赶到,人就算不死也大废。
再说,惊动警察未必对曾家有利,凭秦帅的势力,不但能把麻烦撇得干干净净,没准还能反咬曾家一口。秦帅黑漂白的无赖功夫,张晓乐是领教够了。
挺身而出需要多大勇气,张晓乐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秦帅,疯够了吧你,除了仗势欺人,你就不能做点男人的事。”
一秒的静默,里面的人发话了,人墙散开。
张晓乐所谓的仗势欺人,一点都不为过。
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虐打景象,令人惊心。
乔骐压住夏普没完没了狠揍,夏普那张本来就差强人意的大众脸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乔骐占据压倒性优势,夏普毫无还击之力,四肢颓然伸展,模样狼狈不堪。
秦帅悠然站在一旁,两手插裤兜,貌似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骚包金边眼镜没了,双目又黑又亮,估计换隐形了。额前青涩的碎刘海没了,头发根根分明,直冲云霄,精神抖擞的飞机头,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竟给人一种俊美无俦的亮眼感。
高大上。
被假象迷惑的孩子,你还不懂人心险恶。视力完好,不代表你就不是睁眼瞎。鉴于这厮劣迹斑斑罄竹难书,张晓乐已经疲惫到无力吐槽。
思想有多远,她就想走多远。
秦帅轻飘飘转了个眼珠,目光飘到张晓乐身上,倏地瞳孔放大,再也挪不开了。男人虎视眈眈那双眼,烁光炯炯,亮堂堂的大厅竟不及他眼底的那抹光亮耀眼。
张晓乐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像施了魔咒,无法动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小有点颤。
“放了他。”
“放了他?”秦帅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带着玩味,还有浓浓危险气息。
混蛋的思维异于常人,总觉得全世界和他一样不可告人。
“新娘是我朋友。”
“你朋友?”秦帅发出怪里怪气的腔调,看了张晓乐一眼,又看了曾莉莉一眼,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定到乔骐身上。乔骐貌似打累了,泰山压顶镇住夏普,一动不动,死一般沉寂。夏普整张脸扭曲,眼神涣散,只剩闷哼喘气声。秦帅拎住乔骐衣领,如提线木偶般提了起来。
“不知道老子找人找得辛苦啊,居然敢知情不报,你他妈活腻了。”
张晓乐这才将乔骐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的脸格外红,双眼迷蒙,一看就是意识不清的糊涂鬼,张晓乐深吸口气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淡淡酒味。
原来是恶人发狂,借酒行凶。
曾莉莉趁人松懈之际挣脱束缚,呼喊着奔向夏普。夏普挂彩太多,到处是淤伤血迹,脸上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曾莉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不忍落下去。
曾家两老步履蹒跚,急急走了过去,手忙脚乱探看女婿伤势。
“造孽哦,打得不成人样了,碰不得,碰不得,赶紧叫救护车。”
夏母从悲痛欲绝中缓过神来,踉跄站起身,推了推身旁还在发愣的亲友:“傻站着干嘛,看戏啊,叫医生,快叫医生啊。”
“靠,瞎了双火眼,正牌新郎在这呢。”
唯恐天下不乱,秦帅火上浇油添戏,爆出一句欠揍的话。
“没用的窝囊废,自己的女人被个孬种抢了,只会自虐找安慰。我要是你,早就羞于见人剖腹自尽了。”
秦帅双手一松,乔骐顺势倒下,肩膀率先着地,砸得有点重,醉得迷糊的人吃痛闷哼一记。
心力交瘁的曾莉莉听到秦帅挖苦嘲讽的言辞,心头顿起一把无名火。思及始作俑者,曾莉莉恨不打一处来,三两下跑向乔骐,抬腿就是一记重踹,下脚用足了力道。乔骐吃痛,反射性弓背抱腿,身体蜷缩成虬,逸出一声声闷哼。
“你害我不够,又来害我的家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怎么不去死。”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给你暖了那么多年的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秦帅手一挥,壮汉保镖轻轻松松将曾莉莉制服。过往私事被秦帅大咧咧广而告之,亲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发出听不到具体讲话内容的碎碎念。曾莉莉不用回头也能想象他们非议的神情,她双颊气得发红,越发羞愤难当,涌上心头更多的是难堪,她恶狠狠怒视秦帅。
水过无声,雁过无痕,说的都是非人类。
人有记忆,会思考,越是刻苦铭心的经历,越难释怀。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去,不是埋葬在心底就能当做从没发生过,总有些穷极无聊的人一遍遍拿来说事。
曾莉莉越发怨恨乔骐。
不能给她幸福,还来破坏她的幸福。
讨厌的魔鬼。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一生一次,期待已久的婚礼彻底搞砸,自己的丈夫又被挑事者打得头破血流,曾莉莉满腔愤怒,一节节攀升,濒临崩溃的边缘。若是手中有把刀,她估计早就冲上去了。
“你们蛇鼠一窝,你为虎作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暴怒中的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张晓乐拍了拍额头,欲哭无泪。
小曾姐啊,你那么精明的人,难道看不出这场闹剧的主导者其实是秦帅。乔骐充其量就是个泄愤的打手,秦帅才是幕后主使者。秦帅是渣,但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
秦帅从小看动物世界长大,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社会的竞争规则。他最喜欢的动物,老虎。最讨厌的动物,蛇和鼠。
曾莉莉一下子全说齐了,秦帅走到曾莉莉面前,嘴巴抿起,两边弯成月牙儿。
“我是罚你,还是赞你呢。”
“放了我女儿,你们这些流氓。”曾家父母冲上来,被壮汉挡了回去。
时光易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秦帅唯恐天下不乱的劣性根愈久弥坚。
“秦帅,放过他们,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张晓乐适时站出来劝说。秦帅为人古怪,软硬不吃。摸着石头过河,不软不硬,就事论事,这是张晓乐摸索出来的应对经验。
“怎么不是,他们厉害着呢,把我兄弟折腾成什么样了。这么大个人,还玩酗酒,我晚来一步,他就连人带车跳江了。我这人别的优点先不说,就仗义这点,我他妈百分百贯彻到底。”
秦帅依旧是那个调调,痞痞的,臭屁十足,自大傲慢。
张晓乐笑了,她很想忍住,但是忍不住。
不是开怀,而是心寒。
“你一点都没变。”
“你的话,只能听一半,我暂且认为这是夸奖。”秦帅笑出一口白牙,迈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张晓乐。
张晓乐强迫自己镇定,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后慢慢倒退。
“民警来了,民警来了。”
不知谁趁乱报了警,民警赶到,救护车也随后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