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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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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又回到了宿舍,本来苏云岐是要约她一起出去吃饭的,鉴于她刚才已经食不知味地干掉了大半碗饭,再加上宿舍里那两位一副想要抽死她的表情,她平生第一次拒绝了师兄的请求。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芝芝和小盼一人搬了一把凳子,堵在她桌前。

    “我和他的故事,要从十八年前开始说起。”林雪也拉了一把凳子,靠着桌沿坐下。

    “少编故事,你可别告诉我们,苏教授是你哥,他和你根本不同姓。”芝芝打断她的话。

    小盼接口:“难道你们是青梅竹马?”

    “你们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林雪怒了,她可不是在编故事,“我说完了你们再发表评论可以吗?”

    那两只对视了一眼,安静下来。

    她和苏云岐的故事,应该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那一年,她还只是一个三岁小孩,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记忆呢?可她就是记得,那个暗夜里一身白衣的少年,缓缓地朝她走来的画面。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也不记得家人的模样,记忆中,她的身边只有一个还很年轻的外婆,外婆带着她住在一个有着高大石门的寨子里,寨子建在高高的山上。外婆叫她雪儿,外婆说,妈妈生下她的那天,天空下了一场大雪,把村子里的绿树都染成了白色。

    记忆中,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寨子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她,只有外婆疼她。可是有一天,外婆也离开她了。她摇着外婆冰冷的身体,外婆却一动也不动。寨子里的人摇头叹息着把外婆放进一个黑木棺材里,在山腰上挖了一个大坑,把那黑木棺材连同外婆一起放了进去。然后,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儿就带着一群人,将年仅三岁的她扔进了大山深处。

    她又冷又饿,又累又怕,一个人在大山里走了三天,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幸亏林子里的小动物都不会伤害她。她饿极了的时候,树上一只漂亮的大鸟会给她送两个果子下来。她渴得不行的时候,一只灰兔还咬着她的裤脚带她去山间的小溪里找水喝。她被一只比她身子还粗的大蟒蛇吓得哇哇大哭的时候,那大蟒却只是昂起脖子歪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就转身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她在黑暗中冷得浑身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只火红的小狐狸还跑到她身边偎在她怀里供她取暖。

    直到第三天夜晚,林子里飘起了丝丝小雪,她冻得手脚发木,实在是再也没力气走了,便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然后,她就看到了苏云岐。

    不,她是先看到一个穿紫衣的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姐姐,然后才看到师兄的。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呢?那紫衣女子在林子里逃窜,师兄跟在后面追,他们的速度太快,她只看到一个紫影和一道白影在林子里一闪而过,紧接着,又一道白光闪过,那紫影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栖身的树下,正好跌在她脚旁。

    她缩了缩脚,抬眼就看到了那紫衣女子,那女子似乎很害怕的样子,对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白衣少年连声说着:“饶命,小道长饶命,紫衣再不敢害人了。”

    然后她就见到了他,漆黑的发,墨染的眉,清澈的眸子,秀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一身白衣的少年,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随着他的不断靠近,空气里还飘来一丝淡淡的香味儿。

    林雪后来无数次地回想,也许在那一刻,她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那个夜晚,他念那紫衣石斛修行不易,只收了一小截石斛的根茎,然后就带着她离开了大山。

    他把那石斛的根茎送给了山下村子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又带着她四处打听她的家人和住所,只是访遍了周围的村子,都没有一个人知道哪里有一座有着高大石门的寨子。

    然后,他就带着她回到了京城,把他带到了师父的四合院里。

    师父很喜欢她,还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姓林。

    再然后,就是十多年漫长的岁月,她跟着师父和师兄在那座青墙灰瓦的四合院里一起生活。她看着师兄从一个清逸的少年长成一个俊朗的男人。而她自己,也从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初到京城的时候,她听不懂也不会讲普通话,是师兄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会她发音,教会她说话。

    师兄大她七岁,她上小学的时候,师兄已经上中学了。等她小学毕业,他大学都已经快读完了,他们的学校不在一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风雨无阻地踩着单车接送她。有时候出门玩累了,他就背着她回家,而她经常就那样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那些岁月的印记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啊。

    后来渐渐地大了,师兄也越来越忙。每天除了上课之外,还要跟着师父修习各种各样的术法。天不亮就起来在院子的梅树下练习拳法和剑术,深夜了还在灯下研究药理和相卜之术。

    师父说,玄学五术,山、医、命、相、卜,凡人能掌握其中一项已是逆天,云岐天资聪颖,灵觉更是在他之上,山术的造诣将来定会远甚于他。其余各脉的术法,原本只是附带着让他学一些,谁知他竟也有如此成就,实在是天纵奇才。师父感叹到最后又总是会长叹一口气,道一声“天妒奇才”,便不再言语了。

    她稍大一点后也追问过师父“天妒奇才”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兄命中注定有什么天劫不成?

    师父只说了四个字“五弊三缺”,便再也不肯言语。

    她后来就自己去找资料,终于知晓“五弊三缺”的意思。五弊是为鳏、寡、孤、独、残,三缺为钱、命、权,凡是知晓天命的术士必须承担其一。师父是独,师兄是孤。

    据说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喜欢的女子,可是最后却因为天命难违,不得不忍痛割爱,独自一人离开家乡,从此在京城落地生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膝下也无一儿半女,只得她和师兄这一个半徒弟。嗯,她勉强能算是半个徒弟吧。

    而师兄,也比师父好不到哪里去。出生丧母,两岁丧父,唯一剩下的爷爷,也长年不敢承欢膝下。

    这应该,就是师父说的“天妒奇才”吧。

    记忆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

    小的时候,她怕黑,时常赖在他的被窝里不肯走。只是待她大一点了,他就再也不让她钻他的被窝了,有时候她不依,非得赖在他身边,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发现还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上了中学,她个头窜到师兄的肩膀高了,身体也开始发育,长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了,才终于不好意思再去钻他的被窝。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呢?嗯,应该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到四合院来找他的时候吧。

    那一年,她才十岁,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中央站着一个漂亮的姐姐。她递给师兄一张精美的红色请柬,邀请他去参加她十六岁的生日晚会,师兄答应了她,师父还留她吃了晚饭。饭桌上,师兄一直在和那个姐姐说话,她坐在师父身边闷闷地扒着碗里的米饭,忽然就好想快快长大,要长得比那个姐姐还漂亮。

    师兄告诉那个姐姐,她是他妹妹,那个姐姐还很夸张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直夸她长得漂亮。她却一跺脚转身跑到房间,把头蒙在被子里狠狠地哭了一场。小小的心,已经不甘心只当他的妹妹了。

    后来,到四合院里来找他的姐姐们越来越多,师兄烦了,师父也火了。索性在院外挪了几块砖,设了个简单的阵法,那些姐姐们就再也进不来了。那段时间,她觉得师父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再后来,渐渐地长大,对他的感情也愈发地强烈,她多么希望在她长大之前,他的身边不会有其他女孩子出现。天遂人愿,她发现随着自己一天天的成长,师兄看她的眼神也愈发的让她欣喜,她窃以为,他对她,应该不仅仅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而他的身边,也始终没有出现其他女人的身影。

    她多么希望,这一辈子,她、师兄、师父三个人能永远生活在一起,没有父母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没有想象过父母的模样,可是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可是,老天到底还是没有遂了她的愿啊。高中毕业之后,师父不知为何突然说要离开京城,用余生的时间去云游四方,追寻大道。那老头儿从来说一不二,说走就真的走了。她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找不到师父,发了疯地翻遍了整个四合院,又在胡同里乱窜了许久,最后哭着去问师兄,师父到底去哪里了?师兄不答她,整个人阴郁得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

    她后来想,挑在那样一个时机跟师兄表白真是一件最愚蠢的事。师父不见了,她就只剩师兄了,她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可是,就在她抱着他的胳膊说出:“苏云岐,我喜欢你,我不要做你妹妹,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这句话之后,他瞬间就爆发了,一反平日里对她温文尔雅的态度,一抬手就将她挥到三丈远的地方。还用很冰冷很冰冷的语调对她说:“林雪,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感觉。”

    她木木地跌在地板上,不信这是师兄能对她做出来的事,也不相信他的话,又扑上去一遍一遍地追问他为什么要撒谎,他终于开始不耐烦,阴沉着脸吐出几个字:“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

    可她还是不信啊,死命地纠缠,终于逼得他说出要走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怕他跟师父一样,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音讯。她觉得,还是自己走好了,于是,就跑到学校在班主任老师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下改掉了高考志愿,来到了江南的这座城市,一呆就是两年多。

    最初来到C市的时候,她无比疯狂地思念他,也曾经偷偷地跑回四合院去看他,可后来发现,每回去一次,心就又会彻底地再痛上一场。后来,干脆就不去了,慢慢的,日子才渐渐地好过了一些。其实,与其说是好过,不如说是麻木,不停地拿学业来填补心灵深处的痛楚,没时间想,也就不会痛。

    林雪从记忆里抽身出来,略去那些常人不能接受的神奇细节,简单地给芝芝和小盼讲述了一番她和苏云岐相识相知的过程。

    她讲完的时候,那两人的神思还在一种半恍惚的状态中。

    过了半晌,小盼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上前抱抱她,“妞儿,小时候一个人在山里一定是一场很可怕的回忆吧,可怜的孩子,还那么小。”

    芝芝把她扯起来, “你少肉麻了,人家和一大帅哥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有什么好可怜的,我都快羡慕死她了。”

    小盼又抹了抹眼睛,“正因为这样才更可怜,妞儿不是说师兄,哦,不对,是苏教授,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吗。你想想看,有比你喜欢一个男人,而他只拿你当妹妹看更悲惨的事吗?”

    芝芝抚了抚额,又在凳子上坐下,一脸的若有所思,“可我总觉得冲他今天对妞儿的这个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这么单纯。”

    “也是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拥抱的架势,那溺死人的柔情。妞儿,你确定你真的只是单相思?”小盼又精神起来了。

    林雪无语,她已经在回忆里又自虐了一遍,没工夫再搭理她们了。

    她也没有办法再失去他一次,所以,从今往后,他便真的只是师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从此便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