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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怔愣看着谢清和,听到雍王更是抿紧嘴唇,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片刻低下头,干脆不出声了。
不听雍王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听世子的话,那么他便没有存在的价值,雍王不会放过他,依然死路一条。听谁的或者不听谁的,二十九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无论怎么样,都有可能死路一条,况且生死的问题,并不是他能够考虑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
有时候人不讲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
谢清和翻脸就如书页,见二十九不回答自己,一个巴掌招呼过去。小孩儿的力道不大,手也不大,甚至也没有扇准儿,指尖刮到二十九一侧眼睛,二十九没躲,眼皮登时落下一条红楞子。
谢清和忽然对眼前一切生出许多不满,自从那个瘫子来了就好像事事在与他作对,他的死士,也不听他的话,这还算什么他的死士。
“哼!你是我的人,就必须听我的,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父王,否则有你好看!”
二十九尚不明何事,却听见谢清和用与他年龄不符的语气命令:“去帮我沏一杯茶来,茶要淡,茶叶要上等,快点!”
二十九知道他可能别有用意,但还是乖乖去后厢房给他端来一杯茶来。
后厢房里平日历几个丫头进进出出,为了照顾清和起居,随时准备茶点,如今几个丫头被勒令去种葵花籽,连一个人也没有,二十九找了一圈只看到一个老妈子,老妈子以为世子要喝茶,便替他沏了一杯,本来想要亲自送过去,被二十九执意拦下,也不说话,只是双手接过茶杯。
老妈子无法,只得把沏好的茶给他,感觉莫名其妙,嘴里嘟囔着:“哎,这哑巴,这哑巴。怪人一个。”
二十九将茶端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片刻,谢清和在原地等他,见到他,当即不高兴的抱怨,“这么慢!”
谢清和撅起嘴,没太多时间去责备二十九,左右看无人,掀开茶盖来,瞅瞅似乎还算满意,然后小手伸到自己外衣的袖子里,掏了掏。半响掏出一把晒干的茶叶。
二十九:“……”
谢清和做坏事一点也不脸红心跳,将那一小撮茶叶扔到了茶碗里面,看着那几棵干叶在滚水里面浸泡开来与原来的茶叶混在一处,随即脸上荡出一抹童真的微笑来。
二十九汗颜,忽而想起这把所谓茶叶的来历,前些日子谢清和吵着要骑马,小厮拗不过他,把他领到马房,但没有适合他的小马驹,只能看不能骑,世子大为不爽,他在马房看了一通之后却不想回去,正巧遇到马夫在喂马,那马夫在每个马的草料里面加了几个这样的干叶子,并不是草料,谢清和瞧见后觉得好奇,便将马夫叫过来询问。
马夫告诉他,春天气温回升,几匹马儿上火得了疟疾,而且后腿处还生出几块疮癣,这下可太不美观了,马夫爱马如命,一直小心喂着,不想出了这样的问题,王府用马向来要挑毛色又亮又正的,别说疮癣就是鬓毛上面有些杂毛都要被筛选出去,眼看着几匹良驹要被养成个“癞利头”这可把马夫心疼坏了,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大夫开了一个的偏方,用少量双眼龙叶俗称巴豆叶可便有排毒功效,虽然马儿吃了会稍微有些拉肚子,但能预防疟疾,可治疗疮癣,只是不能喂的太多,一次只能两小钱。
二十九在一次看这碗茶里,确认世子刚放进去的几捏就是那巴豆叶,这小主子用巴豆叶泡茶是何用意,要拿给谁喝自然不用猜也知道,想到这里,二十九端着茶碗进退不是。
谢清和见二十九面有迟疑,再一次警告道:“不准告诉父王!”
一切妥当之后,那刚才被他支走的小厮才匆匆赶来,“小主子,小的回去问了小菊,没见着什么书啊,您的寝室也给您找遍了,根本没有书,小主子是不是记错了?”
那小厮没复命回来,也不知道谢清和为啥突然想起什么书,而自己空手而归不免这祖宗又要发一阵脾气,没想到谢清和听到他回话这一次到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哦,兴许是我记错了,没关系,那题目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可以口头问老师。”
那小厮面露苦色,心里暗骂,你奶奶个球,既然你能想起来,不早点儿放屁,还让他跑到大老远去拿什么书。
那小厮被他搞的没了脾气,却只能在心中腹诽不敢抱怨,这时看着二十九手中端着茶碗,一个侍卫做这种事儿,多少让人生出一点疑虑和违和感。可再一想谢清和人小,一定是想要做什么不管身边人是谁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吩咐下去。
谢清和见他注意二十九手中茶碗,便道:“哦,回来的正好,这个你拿着吧,一会要给老师的。”
谢清和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多数都被那个姓周的收买,不敢掉以轻心。
那小厮看着疑惑,心想昨天世子还吵着要把那个姓周的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今天又奉茶给他。
谢清和黑着个小脸,不情不愿,“愣着干嘛,一会晚了,那个姓周的又不给我饭吃了!”
那小厮摇头叹气暗自好笑,心想估计是这士族子弟从来没受过这等待遇,怕了那个姓周的,知道硬碰硬不行,故而改成怀柔政策,小世子平时心智便比其他孩子早熟,经常能做出一些大人的举动,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不觉得稀奇,然而孩子总归是孩子,再表现的聪颖过人,其目的也只有一个,不想好好读书啊。
少顷,谢清和来到书房,此时周雪衣早早便在里面等候。
小厮端着茶碗随谢清和一同走了进去,二十九这留在书房门外把守,进门谢清和就见他懒懒斜躺在八仙椅上,要睡不睡,谢清和心里恨得痒痒,但是面上却表现的比昨日谦恭,对着闭着眼睛的周雪衣,施了一个标准的礼:“老师。”
周雪衣这人嗜酒,几乎夜夜少不了一坛佳酿,而且喝完酒便开始嗜睡,第二天一定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他微微抬起眼睛看了眼谢清和,继而便再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又睡了。
“……”
谢清和心里打个突,不知道这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天还满嘴的大道理,今天就对自己爱理不理。估计一定是故意的。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然而再一想,刚刚自己做的,除了门口站着的二十九谁也不知道,相信这么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难道他的眼睛能长到十万八千里去,自己干什么他都能知道。
谢清和哪知,这周雪衣其实只是喝多了,昨日宿醉之后,早饭时又喝了一小杯,此时正是飘飘然然最舒服的时候。
谢清和见他没反应,给一旁小厮一个眼神,示意他将茶端过去,那小厮会意,将茶碗端到周雪衣旁边的桌子上,而后试探的叫了一声:“周先生,世子到了,世子命小的给您倒茶来了。”
这时周雪衣听到旁边有讲话的声音,才好像彻底醒了,眼睛对上了桌子上面做工精致的茶碗。
谢清和的耐心早被磨的一干二净,继而目的没达到,又大声唤了一声:“老师。”
周雪衣终于恢复正常模样,“哦,小世子到了。”
那小厮差点厥倒在地,搞了半天,他居然才似如梦初醒。
谢清和小脸已经全黑了,小身子气的一抖一抖的,要不是他人小,保证冲过去狠狠的修理这个讨厌的人一顿。
周雪衣仿佛对自己的举动全然没有在意,目光焦距对上地中央的谢清和,谢清和小脸跟吃了苍蝇一样,古怪憋屈的要命,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茶碗,好像才有所意会,“哦,这是你给我的?”
谢清和顿了顿声音道:“是,老师,昨日学生想了一晚上,觉得学生昨日的事情做的十分不对,父王曾说尊师重道,我不该那样对待老师,今天特来给老师奉茶道歉,希望先生不要跟我生气。”
周雪衣的眉毛挑了一挑,看着书房中央规规矩矩站着的小家伙,锦服加身,眼睛明亮,唇薄明眸,是个大帅哥胚子,料想这小家伙长大定是个风流倜傥的小王爷,不知道要让城里姑娘醉心,然而外人可能不知道,这小家伙今后绝对是谁摊上谁倒霉,金絮其外,霸道腹黑,坏的没有边儿。
周雪衣此时不知道谢清和今天突然一转脸变得恭敬起来,内地里玩什么小孩子的把戏,不过看他规规矩矩的小样子,却觉得好笑,感觉他在不犯浑的情况下,到像个小大人一般,其实想他这般小的年纪,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断然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也许这孩子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顽劣,最起码头脑是有得,绝对不是一个愚钝的家伙,只是怎么看都有点儿烈性难驯的样子,罢了,或许慢慢教是可以的。
其实来之前周雪衣已经从老管家那里知道了谢清和的一系列事迹,可谓是劣迹斑斑,其实小孩子也的把戏也闹不得多大,只是往往让人匪夷所思防不胜防,因而让几个老师头痛不已。在者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雍王之前所请的那些个所谓老师,也算不上真正的名士,要想天下的名士大夫,但凡有几分脾性的,绝对不会与雍王为伍,世人都评价雍王太过狠毒,品行不正,这些在外的流言不论真假,添油加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前段时间京城的有个耿直疏狂中郎将,还专门写了一篇上万字谏言书批判雍王在北朝各种不端行为,至此雍王虽然摆出的良好态度,也无对各类文人有不恭敬的地方,却莫名成为各类文人墨客的众矢之的。
周雪衣料想这谢清和也怪可怜的,换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老师,自己虽不是什么名士,说到底也是昔日帝师姜清源的学生,虽然自己相比老师学艺不精,但教个小毒物,还真是他运气太好了。
周雪衣上下仔细的看了看谢清和,看着地中央的小人儿端着个架子,看起来有模有样,还颇有点儿不卑不亢的意思,“这么说,你这是承认我是你的老师了?”
谢清和拘了拘礼,脸上天真烂漫,“是的,老师,你是父王找的人,我应该尊敬你。”
周雪衣随即抬眼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茶碗,“这么说,这杯茶,算谢师茶了?”
谢清和大方笑笑,“老师请喝茶。”
周雪衣眯起眼睛看着他,他刚喝完酒,此时的面色红润,眼睛似乎还带着醉意迷蒙,跟谢清和第一次见到的那副痨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看来这茶我是不得不喝了?那好,为师就不拂了学生的好意……”
谢清和眨眨眼,口气诚恳,“多谢老师不生学生的气。”
说罢,周雪衣,撩起广袖端起一旁茶杯,继而谢清和抬起眼睛一直盯着周雪衣动作。
周雪衣端起茶杯,撩起茶盖,忽而笑了一声,余光看了一眼谢清和,谢清和目光与之触碰随即又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周雪衣暗笑,装作要喝不喝的样子,吊着他的胃口。
等了半响,谢清和看到周雪衣还在徐徐吹气,就是不动口,谢清和的耐心耗快到尽头,恨不得跑过去把着他的手,将其一口灌下去,然后就让他腹痛难忍,一泻千里,然而周雪衣试探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喝。
谢清和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喂,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周雪衣放下茶碗,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小世子啊,说你什么好,你看鄙人像个傻子吗?”
一旁小厮听得一头雾水,然而谢清和却心知肚明,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坏菜了,自己的把戏被拆穿了!
周雪衣放下茶杯,忽然目光边的冷似剑,眼神中还带着一种嘲讽,“世子啊,看来你不是真的要认我这个老师,不过小世子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没有我听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哎!我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发现未必,这点雕虫小技,还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说!是谁泡的茶!”
周雪衣厉眸扫了一眼一旁小厮,要知道这府里如果没有人帮这小毒物,他自己就算点子再多也绝对闹不出什么花花肠子,唯有旁边的人代劳。
一旁小厮终于反应上来,原来是这茶有大问题,当即吓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周先生,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周雪衣冷哼一声,不去管旁的人,不过今天这事儿必须要杀鸡儆猴才行,不然以后这种小绊子,防不胜防,虽然不危及姓名,但也绝对要不得,谁喜欢以后吃个东西喝个东西就要拉肚子。
谢清和被拆穿索性也不装了,直起小腰板,“哼,让我认你做老师,门儿都没有!你这个瘫子,算老几!”
周雪衣不怒反笑,若是连个黄齿小儿还摆弄不明白,就算他白活到今日。
“世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王府里,除了雍王以为你便醉倒可以为所欲为?”
谢清和梗着脖子瞪着他:“我本来就说的算!”
“好,那在下今天就要教教世子了,并不是你觉得自己说的算就能为所欲为!”
谢清和见周雪衣面容不善,吓的后退一步,虽知其行动不便,却觉得莫名一丝惧意,“你,你想怎么样!”
“既然雍王把权利交给了我,我当然就有权代替雍王好好的教育教育世子!”
谢清和大声道:“你敢!”
周雪衣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来人!把小世子给我拿下!”
书房里周雪衣身侧站着两个雍王配给他的彪行大汉,前些日子刚得了雍王命令,事事必须听周雪衣的,此时周雪衣要教训小世子,听到命令两人面面相觑,既不敢动手,也不敢不动手。
“你们敢!谁敢抓我!我让父王治你们的罪!”
两个大汉顿时不敢在动。
周雪衣知道这小家伙,若不再给他来点颜色看看,以后指不定要发展成什么样,更加难治,“你们不要怕,伤了世子算我的!我周某人性命担保你们绝对不会有事,但若雍王派给我的人,连这点儿事儿办不到,那就让雍王在派两个侍卫过来伺候我,本公子不要你们了!”
王府里未完成使命的侍卫大多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处死,轻者也要被罚,两个人听说要被周雪衣遣散回去都心下一凛,再一想有周雪衣大包票,便也放下心来。
谢清和见势不好就欲往门外逃。
只可惜他人小跑不过大人,两大汉怕伤了他,便一把将他抱起,谢清和尖生大叫,像只被揪住耳朵炸毛的兔子,又踢又打。
“世子你是雍王的儿子,你才是世子,可别说一个小小诸侯王的儿子,就算是当今皇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