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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姑姑冷哼一声,快步走上前,对郝连楚楚笑道:“奴婢先走一步告知太后娘娘,娘娘一定非常欢喜。”
仔细打量了郝连楚楚清雅精致的容颜一眼,对莲瓣投以赞赏一瞥。
“姑姑去吧。”郝连楚楚轻轻颌首。
郑姑姑给她福了福,快步在前头走去。
福德宫。
一只粉彩百蝶戏花茶盏“砰”地一声,摔落在地,里面的大部分茶水都飞溅在了跪在地上的一名宫装美人身上。
那美人梳着飞仙髻,头戴金玉点珠桃花簪,鬓缀两朵蜜蜡桃花,斜插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雪肤花貌,美艳动人。一身淡粉色拖地烟笼锦绣掐腰凤尾裙,上面绽放朵朵浅色桃花,纤腰若束,身姿袅娜,一双如紫水晶般的明眸璀璨流光,宛若天上仙宇里的绰约仙子。
只是此刻,这宛若仙子般的宫装美人却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玉面微垂,脸露惊惶之色,衣上脸上都溅了水渍,看着极是狼狈,面前一堆茶杯碎片,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陆妃,你们纪国公府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十九长公主都敢欺负,是不是纪国公如今位高权重,就不把皇上和哀家放在眼里了!”俞太后坐在铺着白狐裘座垫的百子千孙紫檀木鸾座上,怒声喝斥道。
陆妃闻言脸色大变,急忙道:“太后息怒,臣妾惶恐,臣妾和臣妾的父亲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不敢对皇上和太后生出异心,望太后明鉴!”
俞太后陡然站起身,抓起另外一只粉彩茶盏摔到地上,厉声道:“既然不敢,陆小世子又怎么敢屡次捉弄十九长公主,如今还害得她摔下马去!若是十九长公主真出了什么事,哀家定要拿你整个纪国公府是问!”
陆妃心中叫苦不迭,却只得道:“十九长公主福泽深厚,一定会没事的。臣妾的弟弟性子向来顽劣,不受拘束,臣妾的父亲多次教训他,他却不知改进,如今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绝对饶不了他。臣妾刚才已经命人速去国公府召舍弟进宫领罚,还请太后息怒,万万不要因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气坏了玉体,否则臣妾就是罪该万死,也难辞其咎。”
俞太后一甩袖子,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哀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女儿,不是让你们纪国公府耍弄欺负的!”
陆妃不敢应声,只是姿态更加恭顺的匍匐在地,完全不顾面前的茶渍和瓷器碎片。
福德宫里的其他妃嫔和随侍宫女们更是不敢吭一声,以免太后的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坐在一旁打扮得端庄富丽的林皇后见俞太后气得横眉怒目,胸口剧烈起伏,赶紧上前扶太后坐下,一边伸手替她抚平胸口怒气,一边柔声劝慰道:“母后息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生得了。郑姑姑不是已经先派人回来说了,楚楚妹妹虽然意外自马上摔下来,但幸好有老天保佑,福大命大,并没有因此受重伤。一会子她就把楚楚接回宫里来了,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楚楚见了肯定要伤心的。”
见俞太后稍稍平息了怒气,林皇后淡淡瞟了匍匐于地陆妃一眼,又温婉笑道:“其实这件事是陆小世子惹出来的,陆妃身在后宫之中,与这事儿也没什么干系,母后不如先让她起来。至于陆小世子,依儿臣看,确实该好好教训一番了。虽然他如今只是个世子爷,但以后会继承纪国公的爵位,替皇上效力,若是一直这么顽劣不羁恃才傲物下去,于国于家就都有影响了。”
俞太后看着陆妃眼中极是厌恶,冷嗤道:“怎么与她没有干系,正所谓弟过姐受,纪国公府出来的女儿,自然要替纪国公府承担责任,等这件事了了,陆妃你自禁于朝华殿一月,抄写佛经一百遍,以闭门思过,修身养性。”
“太后娘娘说的没错,弟过姐受,臣妾甘愿领罚,只望太后娘娘息怒。”陆妃卑谦地应道。周围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或同情,或讥讽,或幸灾乐祸,她只是在心中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就在这时,福德宫的宫门外忽然传来内传的高声唱喏:“十九长公主到。”
俞太后一听,立刻眼睛一亮,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一边快步自座上走下来,一边急声道:“快,快让哀家的宝贝公主进来。”
说话间,郝连楚楚已在郑姑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拜见太后娘娘,老奴已将小公主接回来了。”郑姑姑笑容可掬地向太后娘娘行礼道。
莲瓣和紫秋及一群随行的宫女嬷嬷立刻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俞太后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及一众宫妃的目光立刻落在率先走在头里的那个绿衫少女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那少女绿衫罗裙,眉目生辉,气质清冷似秋日梢头的那弯冷月,盈盈流转间,宛若自画中走出来的绿衣仙子。
“咦,她是……十九长公主?”薜美人睁大眼睛,以袖掩唇,悄声向旁边交好的阮修仪不确定地问道。
阮修仪满脸惊疑地盯着郝连楚楚,低声回道:“我也不知道,以前长公主可没有这么漂亮。怎么不过一个月没见,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语底尽是惊叹。
是的,以前的十九长公主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顶着一脸浓妆艳抹恶俗难看的妆容,头上戴满了名贵的珠钗步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百分百的回头率,只可惜,这样高的回头率中尽是讥讽和嘲笑。
其他的妃嫔们也忍不住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让人惊艳的少女就是那个以粗鄙无知丑陋好色而闻名的十九长公主。
林皇后一脸温婉和蔼的笑容看向款款走来的郝连楚楚,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或许别人还有些不敢确定眼前的绿衣少女就是十九长公主,但她却能从少女那副七分肖似俞太后的绝色容貌上认出来,她的确是整个晏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臭名远扬的十九长公主郝连楚楚。
“楚楚,哀家的宝贝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俞太后头一眼见到郝连楚楚的打扮,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激动万分地扑过去想把她搂在怀里。
郝连楚楚从未与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见俞太后扑过来,习惯性地想避开,念头一转,却又硬生生刹住步子任由俞太后将她紧紧抱住。
“哀家的乖楚楚,方才母后听说你从马上摔下来,差点没被吓死。快说给母后听听,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叫公主府的医女看过?要不要母后派宫里的御医再来一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俞太后记起她才从马上摔下来,赶紧又拉住她的手仔细地打量,急切地问道,神情之中毫不掩饰对这个女儿的疼爱。
看着她焦急关切的模样,郝连楚楚心里微微一动,反手握住她的手,含笑说道:“母后放心,我没事,不过是自马上摔下来,受了点惊吓,身上有一些擦伤,一点也不要紧。”
俞太后高高吊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一边抱住郝连楚楚,一边激动地搂住她开心地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母后就知道,母后的乖楚楚一定会没事的。”
郝连楚楚眸中有幽光悠悠流转,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拍了拍俞太后的后背,安慰道:“女儿生来便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倒是母后,女儿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回宫了,母后的身体还好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便宜娘亲。只见这位太后娘娘看起来将近五十的模样,穿着一件暗紫色绣着大幅富贵牡丹的华贵宫袍,黛眉杏眼,脸盘圆润富态,不难看出年轻时定是一位冠绝群芳的大美人。皮肤保养得极好,只眼角有淡淡细纹,眉目间充满雍容华贵之气,通身一件暗紫色绣绣双凤吐珠镶白兰花边的华贵宫袍,颜色并不是多鲜艳,却衬得她威严大气,叫人不敢随意亵渎,可见这位太后娘娘年轻时定是位美貌与威严并存的后宫风云人物。记忆中这位太后娘亲已经五十有六了,如今看着倒是比真实年龄年轻了六七岁,看来这位太后娘亲定然非常注重美颜保养。
她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在福德宫内一转,只见这福德宫里装饰精美华丽,大气堂皇,殿中数名宫装美人见她进来,立刻都齐齐站起身来对她面露微笑,品阶低的便给她福身行礼。一时间只见珠玉满头,衣香鬓影,香风扑鼻。
俞太后闻言,不由一愣,拉过郝连楚楚细细打量了一眼,又是感动又是意外地道:“母后的乖女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竟然知道关心问候母后了。”
郝连楚楚就势抱住她的胳膊,佯怒地娇嗔道:“母后不是常常嫌我没有定性,没有个淑女样吗?如今人家好不容易做一回端庄娴静知书达礼的皇室公主,您怎么还不喜欢了。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做那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十九长公主好了。”
心底下却在汗颜,撒娇卖痴什么的,还真是不适合她,说得她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太后闻言不由忍俊不禁,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调笑道:“不过这一个月没见,没想到我的小宝贝不但懂事了,小嘴儿也跟抹了蜜糖一般,知道哄母后开心了,莫不是王嬷嬷教你说的这些话?”
郑姑姑本来还笑眯眯在一旁看这副母慈女孝的场景,一听太后提到王嬷嬷,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一些,她从莲瓣那里知道王嬷嬷被俞家的二公子俞景珏使人打了十记板子,长公主为了俞二公子的两个美人,并没有阻止,也不知道王嬷嬷会不会因此对长公主生出怨恨,从而做出对长公主不利的事情来。
王嬷嬷也是从福德宫中出去的,郑姑姑身为掌事姑姑,对她的了解不说有十分,也有八分。王嬷嬷其人,处事圆滑,八面玲珑,最是嘴甜心苦,心眼狭小,心气儿又高,受不得半点亏。宫中曾经有一位新受宠的严美人指使她做事,她仗着自己是从太后宫中出来的,不但不予理会,还出言相讥,严美人一怒之下便打了她一巴掌,罚她跪了半个时辰。王嬷嬷因此对她怀恨在心,不过几日便设了一出戏陷害严美人,致使太后娘娘盛怒之下将严美人杖毙了。
虽说长公主身份尊贵,背后又有太后娘娘撑腰,王嬷嬷胆子再大也不敢害自己的正主子,可郑姑姑想起王嬷嬷睚眦必报的性格,心里始终觉得不安。
郝连楚楚笑而不答,目光落在大殿之中跪着的那名衣裙华丽却脸色惨白的女子身上,又看到她面前的茶盏碎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一边扶着太后往首座上走,一边不动声色故意问道:“母后刚才是在生谁的气呢,还砸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