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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眼前的身子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击到了一半,凤闵低吟了一声,扶上了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花锦城看在眼底,起身拿起了手中的竹笛。却在下一瞬,手又被抓住了,一双半明半昧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皇上,您不能再忍了。”花锦城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防备地护住了手中的笛子,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样。
“朕不想听。”固执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您会受不了的。”
“朕还有多长的时间?”
“半年。”花锦城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原本忽然空荡荡的心竟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隐隐作痛。
沉默了半晌……
凤闵的额头开始冒汗,却还是倔强地艰难地开口,“若朕不愿再听呢?”
花锦城愣了愣,看着手中的短笛,泛着冷冷的绿色幽光,苦笑,“皇上这又是何苦,这种痛苦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这半年里,恐怕犯病的次数会有增无减,噬心之痛恐怕也不仅仅只是在十五了,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会一直留在您的身边给您减轻疼痛的。”
凤闵忽然笑出了声来,“很好,你果真是晋王派来的好棋子,朕身边的好妃子,果然尽职尽守,那么……”凤闵用力一扯,将花锦城拉到自己的怀中,两眼相对,目光相接,“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这清华宫中,尽你的职守。”
后来的史册上便记载了这一个故事,讲的便是楚国凤帝宠幸梨妃的故事。
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元宵夜起,梨妃便留于清华宫中,昼夜侍候于皇帝前后,人道是盛宠空前,却不知背后其真相。
舒哈公主也自那一夜起,便没有再出现,花锦城只字没问也大概猜出了几分,心中无喜无忧。
而凤闵的病情果然加重了,疼痛的时间变长,,程度加深,次数也加多。花锦城吹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却对于他体内睡虫蛊的掌控越来越难。
夜里,痛到难耐时,能砸能扔的东西全都难能幸免,砸得满地狼狈,有时还忍不住去抓那些锋利的碎片,以求能减心头的半分痛苦。花锦城看着满是的狼狈,心中压抑已久的担忧再也压不住,看不下去时,抓住他满手鲜血的双手抵在心口,颤声安慰道,“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
凤闵顿时呆住,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不知多久前也曾有人他这样说过,那是他在越过当质子最艰辛的时刻,曾有个人也是这样子拉着他的手跟他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是呀,那个时候都忍过去了,现在怎么就忍不了呢?他的目的都还没有达到呢,怎么可以这样子就屈服了呢?
凤闵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眼中似乎含着泪花,眼角湿湿的,竟不像从前的那个花锦城了,一个模糊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凤闵神色一紧,伸手将眼前的人以仅有的力气紧紧地抱入怀中,生怕她会消失一般,喃喃地重复着,“你别走,你别走……”
这个男子的脆弱在她的面前展露无遗,深深地刺痛了花锦城的心。
花锦城身体猛地一颤,慢慢地抬手,却没有拒绝这一个怀抱,而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伸手环上他的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也重复着,“我不走,我不走……”
两人就这样相拥到天明。
再到后来,凤闵身上的痛苦已不是一支竹笛和一个拥抱所能安抚得下了。
最后的一个月,她终于被暴怒中的凤闵赶出了清华宫。
自重新回到锦绣宫那日起,手中的竹笛,花锦城便不再拿起,甚至不愿见到。
凤闵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暴躁,动则掀桌砸东西,被拖出去杖毙的人已不在少数,宫中的人都躲得远远地,不敢轻易靠近清华宫一步。
凤闵的暴虐几乎疯狂,他仿佛一个将死之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似乎不将楚国送上亡国之路,心有不甘,无情地真的要将整个楚国来陪葬。
朝堂之上,楚国皇帝已不再听从什么良辰忠将的苦苦劝说,做事随心所欲,不服者皆没有好下场。
楚国南边与越国相近,相交处有一处广袤的肥沃之地,一直是两国争相不让的土地,凤闵竟拱手将地让了出去;北部有游族来犯,凤闵竟按兵不动,任边疆百姓于异族的掠夺中水深火热;东部有一个村子染了瘟疫,他下令封锁屠杀……
朝中的有志之士,皆愤怒异常,口中直念到,君将不君,国将不国,楚国欲亡矣。而这句话,不知多久前已有人提出了。
后来,宫中新晋了一位妃子,是朝中一个奸臣说是为解皇上烦忧而进献的。自从那个馨妃进宫之后,皇帝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不再那么暴戾恐怖,宫中上上下下也稍安心了许多,却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一夜,苍茫的夜色被天边的血光染红,花锦城终究知道,她终究还是逃离不了这一个深宫。
那日将她赶出清华宫,他正忍着极痛,他是怕他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那时,他已有心要放她走,给她自由。而她,却还是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了清华宫,白衣素然,犹如初见时的那个样子,而这却刺痛了他的眼,他甩掉一切的东西要她远远地滚开,恐吓她,再靠近一步就要杀了她,而她却步步逼近,迫使他不断地朝内躲去,闪开她追寻哦视线,直到躲无可躲,直到她将他拥入怀中。
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在最后,留下一点尊严……
远处,雨幕将远处的房屋这个朦朦胧胧,近处,屋檐上,雨珠织成了一张张珠帘。
屋内,是素色调的,简素摆设,一切如故,好像和两年前一模一样,没动过半分。
花锦城张开眼睛时,眼中闪过的是茫然,接着是一阵惊恐。
她,居然还活着!
脑袋中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花锦城顾不得什么,从床上爬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支撑不住时,身体碰撞上桌子,手不小心擦落了一个茶杯。
一声脆响之后,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婢女,手里正端着一杯水,看到花锦城,心里一喜,朝外喊道,“快通知王爷,锦城小姐醒了。”
而花锦城张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却抵不过头中的眩晕,再次失去了知觉,只知道在重重摔到地上的时候,有一个人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而天色也暗了下来。
花锦城缓缓地睁开眼,床边已多了一个人。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身黑发玄衣,眉毛似箭,斜飞入鬓,说不出的英姿勃发和英气逼人。
“他怎么样了?”花锦城开口问道。
轮椅上的男子神色一动,却僵如雕塑般,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墨色的眼珠里映出的尽是她苍白的面容,她昏睡了五天了,而他也担心了五天,几乎不眠不睡地守在她的身边,当得知她苏醒过来的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欣喜若狂地奔过来,而她醒来开口问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
压下心中升腾而起的怒气,宗越伸手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沉声开口,“你现在身子还比较虚弱,不要费神想其他不相干的事情了,好好地休息吧。”
“不,不是不相干的。”花锦城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
宗越的手僵在空中,胸口微微起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又多了一些什么,一丝惊慌拂过心房,有些无措地发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年前送她进宫时,他曾告诉自己,绝不后悔,如今,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住的还是她从前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以前的样子,因为她喜欢的样子,他从不肯让下人动过半分,但是她,如今回来了,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宗越僵硬地伸直了腰,勉力将心中的异样压下去,口气也是僵硬冰冷的,带着嘲弄和不屑,“你就这么想知道那个人的事情?”
花锦城看着手中的手慢慢地从自己的手中抽出,气若游丝地点了点头,神情却是严肃而期待的。
“哈哈……”宗越忽然笑了出来,谁也无法听出那笑声中夹杂着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那笑声带着快意,是报复般的快意。听得花锦城的心一分一分地冷了下来。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声之大,哗哗啦啦的,像是倾盆而下一般。夏天的雨天就是这样,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根本容不得人半分准备,就可以将人淋成落汤鸡。
屋内,笑声忽止,宗越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只听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平淡得仿佛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云淡风轻地几乎淹没在吵杂的雨声中……
“他死了,那个晚上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