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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子即将退任,协会为此举办一场音乐鉴赏会,也算是卸任仪式,由于是谢仰在任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形式搞得很大,A城的文化圈里几乎人尽皆知。
鉴赏会邀请了许多演奏名家当场演奏,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演奏当场,除了谢仰自己弹奏的那把古琴,其余所有协会珍藏的贵重古琴,全部被人掉包。
协会所藏的琴,好几把都是明清时代的,曾有人估出过天价,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不得不让人怀疑。
就在这时,网上突然有人放出“真相”,是谢仰意图在卸任之前大捞一笔,琴室的监控录像显示,谢仰是当日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紧接着又有人接二连三对谢家进行名誉侵害,有人说谢仰根本就没有资格出任协会会长,当年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有人说谢仲城早年在医院的一次失误导致一个刚出生婴儿的死亡;有人说谢叔群的古董店里十有*是假货……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众口铄金,谢家百口莫辩,最可怕的是,监控完全证实了谢仰是仅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只是缺乏进一步的证据。几日后,谢仰决定,由谢家出资填补这个漏洞,连着几日的估价,最终的那个数字几乎是谢家一半的家底。谢家此举,无异于坐实了是监守自盗。
一时间整个谢家愁云惨淡,谢叔群近日来去频繁,谢仲城和容雪也终日愁眉不展。
谢斯南再也坐不住,去找宋宜冰,“你把那些琴藏到哪里去了?”
宋宜冰刚做好一件小衣服,正在给布娃娃穿上,闻言,淡淡一笑,“烧了。”
谢斯南学琴多年,本身也是爱琴的人,一听这话,顿时握紧了拳头,“说实话。”
宋宜冰转过头,认真道:“真的烧了啊,不然等着人来抓我吗?”
谢斯南伸出手,“把琴室的备份钥匙给我。”
宋宜冰从包里翻出钥匙,“给你,反正也用不着了。”
谢斯南拿过钥匙,就往门口走去。宋宜冰将他拦住,“你去哪儿?”
谢斯南道:“事情瞒不过去的,一定会被查出来,倒不如现在就去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宋宜冰脸色大变,“我找的人很专业,不会被查出来的。”
“我信不过你的专业。”谢斯南很坚定,淡淡说道:“也不能看着你出事。”
他转身出门,留下愣在原地的宋宜冰,她思索了一阵,突然夺门而出。
宋宜冰走至谢小北的门外,一把推开她的门,又转而关上,“谢小北,我们谈谈。”
谢小北瞪着她,“你干嘛不敲门就进来?”
“我不跟你说废话,”宋宜冰径自拉开椅子坐下,“你应该不希望,谢斯南被谢家扫地出门吧。”
谢小北一皱眉,诧异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简单地跟你说几件事情,想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谢小北和宋宜冰的谈话,没有人知道,众人看见的,是谢小北突然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客厅里。
谢家的长辈们都在,谢斯南也在,笔直地跪在地上,低着头,脊背却是直直的。
谢小北走到谢斯南身边,没有看她,低低说道:“爷爷,爸爸妈妈,是我做的,和二哥没关系,他只是想帮我顶罪。”
谢仲城霍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谢斯南急道:“小北,你凑什么热闹,回去!”
“你不用帮我隐瞒了,”谢小北转向谢仰,“爷爷,是我的错,我知道那些琴放在哪里,先找回来解决眼下的问题吧,然后……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行。”
谢斯南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谢小北,“那些琴,不是……”
“我骗你的,都还在呢,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轻重。”
“轻重?”谢仲城一拍桌子,“你还知道轻重!”
容雪轻轻拉了拉谢仲城的袖子,看向谢小北,问道:“小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妈妈不喜欢我。”谢小北蓦的红了眼睛,把头埋得低低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妈妈心里只有哥哥,永远看不到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做一件大事,就能让你看到我。”
明明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但这番话,却是谢小北的真实想法。
容雪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仲城气道:“混帐!什么叫大事,让谢家名誉扫地?让全家人寝食难安?真是越大越不像话,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女儿!”
谢斯南拉住了谢小北的手,“别乱说话,跟你没有关系!”
谢小北看着他,眼泪哗哗流下,“你才乱说话,你知道那些琴在哪里?谁允许你出来担责任了?”
“小北……”
谢斯南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如果他及时制止宋宜冰、如果当初没有埋下仇恨的种子、如果没有回到谢家……但是,没有如果。
可这一切,怎么能让谢小北来承担呢?她又为什么有勇气站在这里、说这些话?
谢斯南高声道:“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小北一直被蒙在鼓里!爷爷,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即便离开这个家!”
“够了!”谢仰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既然都是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都好好反省。”
谢仲城十分不解,“爸……”
“怎么,你还要把我的孙子,第二次赶出家门?还是说,这次轮到我孙女了?”谢仰站起身,“我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谢小北几乎瘫软,谢斯南想去扶她,却被推开。
“小北,你别这样。”
谢小北深深看他一眼,不说话,转身上楼。
这就是谢小北,她知晓了真相,还愿意帮他,但这不代表,可以原谅他。
谢斯南觉得心中忽而火热、忽而又冰冷。
谢小北和谢斯南冷战了一个星期,或者说,是谢小北单方面的冷战,任谢斯南如何,她都不予理睬。
一直到走的那天晚上,谢小北和妈妈一起收拾完东西,在客厅里坐了很久。楼梯上传来谢斯南的说话声,“刘婶,那袋垃圾先别扔,我有东西忘记在里面了,一会儿我自己扔吧。”
“那好,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打扫,随时叫我。”
“没关系,谢谢刘婶。”
谢小北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谢斯南拎着垃圾袋走回房间。
关门的瞬间,谢小北见缝插针把手伸了过去。
险些就要被门缝夹到。
谢斯南呼啦一下拉开门,“你手不要了?”
垃圾袋的口子开了,谢小北无意间看到,小时候自己送给谢斯南的粉色猪猪在里面,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
“你骗我,你骗我。”她红着眼睛,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重复着这个事实,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结果,反正就是,他骗她了。
“小时候你帮宋宜冰欺负我,没有关系;你不喜欢我是你妹妹,也没有关系;甚至你做了对不起我们家的事情,我也不忍心看你受罚;但是你怎么可以骗我说,要和我一起去B城念书呢?如果不是宋宜冰告诉我,是不是要等到去的那一天我才会发现,你那么讨厌我,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
“不是这样的,小北……”谢斯南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没有碰她。
“是这样也没管,我会遂你的愿,在爸爸妈妈面前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决定走了。这是最后一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再也不会对你好了。再也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对你好了。”谢小北擦了把眼泪,走到垃圾袋旁,拿起了粉色猪猪,“都扔掉的东西,还捡回来做什么?”
“小北!”
谢斯南来不及阻止,只见谢小北使劲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掼去。砰地一声响,即便是木质的地板,却还是硬生生摔成了两半。
谢小北咬着唇,“你太过分,真的太过分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不等谢斯南说什么,谢小北就快速跑出了房间。
听到声音的容雪正巧走过来,“怎么了北北?和南南吵架了?”她和谢亭西拌嘴是常有的事,但和谢斯南,印象中,是从未吵过嘴的。
“没事,妈妈,我明天就去B城。”谢小北说完便冲回了自己房间。
她抱着抱枕失声痛哭起来,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很正常不是吗,谁说付出就一定要有回报的呢?
可是谢小北,你为什么没有一颗玲珑剔透心,早早看透这场虚伪的骗局?
谢斯南在房里,捡起地上摔成两半的水晶猪,连着碎片,一起放到了床头柜。
他听到谢小北在外面对妈妈说的话了,舍不得,很舍不得,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混帐的明明是他,该走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现在能做什么?怎么样才能让小北好受一点?告诉她,因为害怕与她离得太近会发生不可挽回的错误,所以想出了这样混账的办法?
谢斯南捧着水晶猪的碎片,看着脸部被严重划伤的猪,觉得此刻自己就像它一样。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谢亭西说得对,小北还是个孩子,一个被人宠大、胆大到任意妄为的孩子,而他是哥哥,怎么可以允许这种错误继续下去?
不可以的,绝不可以。
所以小北,没有关系,很快都会过去的,三年后,你就会把这些都忘记。
但是,谢斯南,你自己呢?为什么你也这么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小北……不,不会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拨了宋宜冰的电话。
“宜冰,到此为止吧。”
“你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宋宜冰在那边边吃东西边打电话,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决定换一种玩法了。”
谢斯南一阵心惊。
“反正谢小北都要走了,要不我就尝试着……取代她,你觉得怎么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好呢?你帮我想想?”
“你不会如愿的。”
他在心中暗暗道,小北,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