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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
“再见!高雅,再也别回头了!”
“祝贺你,高雅!希望你能有个新的开始!”
带着狱友和狱警的祝福,高雅终于迎来出狱的日子。
长长的铁栏,一双双狱友渴望的目光,走廊两旁森然站立的狱警,高雅迈着沉重的步伐,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监狱铁门重重关闭的时候,那声音敲打在高雅心上,她的噩梦终于惊醒。
正是一月,黑色的羽绒服,棕色的皮靴,里面一条黄色羊毛连衣裙穿在身上刚刚好。这是进监狱时的行装,还有肩上的红色小背包。还是原来的衣服,原来的东西,可她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幸福的女人。这些东西都令她很不自在。
一月进去,一月出来。监狱里大家都说这意味着她将重活一回。瞧着狱友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神,高雅始终微笑,没有表现出一点失落。自己心里自己明白,早在两年前,高雅就对生活失去信心,她绝望了。
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出来后,高雅觉得自己很难适应外面干冷的空气。
天气很冷,懒懒的阳光,撒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可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宽阔的视野,明亮的景色,与狱中阴暗发霉,黑色死寂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闭上眼睛,仰对着太阳的方向,贪婪地吸收那淡淡的金色光芒。
“出去好好过日子!”里面的狱友和狱警都这么嘱咐高雅。可高雅不知道什么才是好好过日子,过去安分守己的生活却也只落得这副田地。
门口有三两个家属在向里面张望,同时出狱的还有另外几人。高雅没告诉父母自己出狱,两年里她谁都不见。父母再三苦苦哀求,狱警看不过去了,硬叫她出来见面。事实上,两年里,只有父母来看望她。她以为声明不见任何人,就可以抹去没人关心她这个事实。可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她的愚蠢,前夫赵寅成从没来看过她。
进监狱前的东西都在,包括钱包里的钱和银行卡。高雅从银行取出钱来,她决定先去买身衣服。狱中的生活很不好,加上长期的劳动,她瘦了许多。以前的衣服大太多,穿在她身上足足大了一圈。
两年时间,高雅以为变化不大,可印证她这个想法的,只有城里的繁杂吵闹。东西价格上涨了许多,最后她只得去批发市场挑了几套看上去像样的衣服。
换上新衣服,她扔掉旧衣服,她觉得那身衣服晦气。
高雅出来后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赵寅成的公司。公司换了前台服务员,不认识她。没有预约,她没能见上赵寅成。高雅知道赵寅成喜欢去城东的一家“名流国际会所”消遣,她决定去哪里守株待兔。
繁华的街道,金碧辉煌的会所,来来往往的车辆,形形(色)(色)的人,到处是繁荣的景象。高雅看着这一幕幕景象,觉得这个世界萧条的只是她自己。她像一粒角落里的灰尘,在暗淡死寂的环境里发霉。
会所是她两年前噩梦的开始,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才颤抖了腿走进去。她走得匆忙,以至于门童的问候都没听见。
会所的一楼是酒吧大厅。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只会放安静抒情的音乐,只会有品酒的男人和女人。
高雅坐在吧台上,从这里一眼能望到门口的情况。调酒师问她要喝什么,她要了一杯白水。调酒师给她白水后,接着很安静地擦自己的酒器。她问调酒师多少钱,调酒师笑笑,说是送她的。
调酒师还说,像她这样的,他见多了。男人来这里消遣,女人来这里要么寻找刺激,要么就是捉奸。她显然是第二种。
高雅望了眼门口,回头苦笑。捉奸!呵!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记得这个调酒师,可人家压根对她没了印象。她的一切遭遇,于这个调酒师而言不过是匆匆而过的景象。
果然不出高雅所料,赵寅成和几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走了进来。她定定地瞧着,赵寅成也第一时间瞧见了她。赵寅成不愧是演戏的高手,他很快收回视线,然后陪身边几人说笑。
一身名牌西装,银色的钻石腕表,变粗的腰围,赵寅成身上的每一处都不像他两年前说的那般落魄。抛弃高雅这个糟糠之妻,他越发有钱了。
几人上了搂,高雅见赵寅成进了包厢,她跟了进去。
几个男人都当她是陪酒的小姐,心里暗道:今天怎么叫了这么个货色。
确实,高雅不漂亮也不风骚,当然满足不了这些男人的胃口。如果换做两年前,她肤色嫩白红润,身材修长饱满也是入得了男人的眼。可经过两年多的折磨,她整个人黯淡无光,皮肤粗糙,衣着更是一副土气过时的打扮。所以,哪里能和会所里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姐们相比呢。
陆续进来几个陪酒的小姐,男人们个个两眼放光,像是流着哈喇子的狼。高雅被剩在一边,像滞销货,无人问津。她沉默着,只盯着手里的水杯,喝光了便自己倒上。
赵寅成被她这隔应,便没了玩乐的兴致。他知道,高雅这是来讨债的。索性他坐到高雅旁边,惊喜道:“小雅,什么时候出来的?”
高雅听出赵寅成声音里的生硬。也是,估计赵寅成不怎么想见她。可她不一样,糊里糊涂的,还有很多事被蒙在鼓里。“有一周了!”她淡淡地回答。
赵寅成一啪大腿,“瞧你,就是固执,怎么也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啊?”
时到今日,高雅才觉得赵寅成是真会演。懊恼,责备,关心的样子,被他演得淋漓尽致。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前夫啊!
赵寅成有严重的口臭。一阵臭气熏来,高雅恶心。她挪了一下屁股,离他远了些。她侧开脸,深呼吸才淡漠道:“不记得了!”
赵寅成干笑两声,脸上有些挂不住,端了酒杯掩饰自己的尴尬。赵寅成知道高雅意思是他从没去探望过她。
旁边几个男人,被怀里的女人哄高兴了,酒就喝高了。这时候,醉眼朦胧,只要是女人看着都一样,哪怕是猪屁股,他们也会觉得那是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其中一人一个踉跄,扑倒在高雅跟前。
高雅晃如未见,赵寅成赶忙去扶。那人,身体刚起,一手搭上高雅的大腿,高雅使劲推开。那人又是一个踉跄,然后倒在地上。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
“这?”赵寅成一脸的为难,“小雅,你这是何苦呢?”
呵!何苦?何苦曾今那么傻呢?
高雅把手中杯子泼在赵寅成脸上,赵寅成冷水珠挂了一脸。赵寅成瞬间黑了脸,他条件性地扬起手掌。可对着高雅满是恨意和倔强的脸,他没能把手杨下来。
“怎么?何时变得心软了?”高雅恶狠狠笑道。
高雅变了。心冷。赵寅成觉得高雅经过那么多事,保不准变得偏激。再与她纠缠,说不定下次泼自己的可能是浓硫酸。于是,他说他上厕所,然后消失。
高雅没回家,她在酒店开了房间。酒店床垫太软,她习惯了监狱的硬板床,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想两年前是怎么回事,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早上醒来的时候,白色的枕头中间湿湿的一团。高雅揉了揉眼睛,有点涨。眼睛肯定肿了,她知道。洗漱间,对着镜子,高雅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头发干燥枯黄,脸色惨白,眼睛红肿,再加上一张苦大深仇的表情,这样子确实毫无生气。
难怪男人看都不看一眼,真像鬼!
高雅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出门。高雅再次去了赵寅成公司。
公司门口,赵寅成从公司出来,钻进门口的一辆车子。关门的刹那,高雅看见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的侧脸。长期适应监狱的黑暗环境,高雅的视力变弱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她看不清女人的长相。如果是过去,她想她一定能看清楚。
高雅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出租车师傅很有兴致,“姑娘,放心。这个我最在行了,对付小三一定要死追到底!”
高雅想笑,恐怕追上了,现在人家叫她小三都有可能。
出租车师傅很有生活经验,对家庭生活侃侃而谈。他说,女人不能太纵容男人。太纵容男人,男人就会被宠坏。男人出轨,女人一定要好好割舍。不然这件事就像一个瘤子长在婚姻里面,然后经过长期折磨,会把女人痛死。
高雅只看前面的车,不出声。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里瞧了高雅一眼,更觉得自己说对了,人家姑娘伤心了,沉默了。于是,他转而安慰起高雅。
高雅无地自容,对着车师傅后脑勺狠狠磨了一阵牙。她盼着车师傅的话题快点结束,可车师傅的话貌似就没有尽头。最后,她投降道:“其实,那是我前夫!”
车师傅脑中空白一秒,然后转而告诉高雅,“女人呢,要看得开。男人视女人如衣服,为何女人不能视男人为空气呢?”
高雅只得改为盼望路程快点结束。
车子在一家西餐厅前停下。
高雅上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她点了餐,远远地望着赵寅成那一桌。结婚后,她一直很节约,除了陪赵寅成应酬,几乎不在外面吃饭,更不必说这种高档餐厅。
女人背对高雅而坐,女人旁边是两岁左右的小男娃。女人高雅认得,赵寅成公司里的职员余小倩,现在是赵寅成的妻子。两年前的饭局,余小倩也在。
高雅有种不好的预感。两年前饭局后赵寅成突然消失,自己丢了清白。这个余小倩在那场饭局里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孩子太小,也很调皮。他一会坐着,一会站着,吃一口又下地围着桌子跑一阵。这般大小的孩子最是可爱了。
赵寅成似乎很喜欢这个小男娃。他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腿上,对孩子说了几句,逗的孩子咯咯直笑。赵寅成欢喜得很,抱着孩子猛亲几口。
伺者端上牛排,高雅拿刀切了几下,切不开,她心烦意乱地放下刀叉,端了水喝。
她坐的窗子下面,是西餐厅和医院之间一条窄窄的小巷子。巷子里一个带墨镜口罩的男人从医院后门匆匆出来。男人将衣服的帽子戴在头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怎么还有跟自己一样怕见光的人呢?
高雅收回视线的时候,赵寅成那桌正结账离开。赵寅成正对她这个方向。赵寅成抬头便看见高雅正瞧着他。他不动声色地牵着余小倩的手离开。最后,他回头狠狠地撇了高雅一眼。那眼神,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