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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客厅里,正和两个小保姆摸纸牌打发时间的老太太听到门口有响动,扶着眼镜探身看了过去,透过玄关处的摆台间隙看到是小孙子,立马扔下牌疾走过去:“蒙蒙啊,奶奶的宝啊,你这是去哪里了啊现在才回来,快让奶奶看看。”
“奶奶,您慢点。”被老人的矫健姿态吓到的苏蒙小跑上前,伸手扶住对方才算松了口气,见老太太一点没在意反一脸紧张地打量他,鼻子有些酸,“我和郁列他们出去旅游了,路上玩得太高兴忘了时间才回来晚了。”
“出去玩也不和奶奶说一声,走了20多天,也不来个电话,奶奶担心死了。”老太太才没那么好打发,摸着孙子的脸继续唠叨,“看你瘦的,脸都小了一圈。”
“我真没事儿,再说我11号出去今天才28,统共也就17天,怎么就成20天了?”苏蒙不想和老太太纠结瘦没瘦的问题,又不想说太多怕多说多错,便揪着出行时间跟她磨叽。
“17天和20天就差3天,不要紧的……对了,再没几天就要开学了,奶奶给你买了好多东西,都放你房里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果然,被苏蒙一搅合,老太太就把刚才的问题抛到了一边,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个女人给羽凡买了好多东西,什么脑啊披散啊,奶奶也不懂,不过看羽凡那么高兴,应该是好东西,就让小芳照着那些给你也弄了一份儿,你们年轻人的东西还是年轻人懂得多。”
对李萍,老太太好感有限,连名字也不愿喊,只叫她“那个女人”“那个人”。
“……奶奶最好了。”之前大半个月的经历太过离奇曲折,让苏蒙长大了不少,原就极珍惜的亲情如今更让他眷恋不已,感动之下也不管还有外人在,俯身抱着老太太,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
苏蒙其实并不需要那些东西,他有钱有闲,市面上出了什么新玩意儿,只要感兴趣他都会弄到手。所以苏蒙在E市同龄人圈里风头极盛,很有些名气,不过是纨绔之名,而同为本市著名富商之子的苏羽凡则要低调很多,认识他的都知道他认真勤奋,听话懂事,十足的上进少年。自然,上进少年不会玩物丧志,不碰电脑,不用MP3,MP4,连手机也是苏建城要求他带上他才配备的。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一个纨绔一个上进少年居然高考进了同所大学,而且考前临时抱了三个月佛脚的苏蒙分数还比苏羽凡多出两分。
公费进重点苦读三年的优等生不如花钱入校玩乐两年半的问题学生,这等奇事让整个E市好奇不已。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共同点是同父,不同点是异母,再加上苏雨月成绩只是中下,便有人笑言,都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这算不算娘笨笨一窝?
他人的无心笑谈,传到李萍耳朵里就成了有心嘲讽,自然,作为导火索的苏蒙在李萍母子三人看来也愈发碍眼,尤其是向来自诩不凡看不起苏蒙的苏羽凡,更是憋了一肚子火。只是苏蒙不在家,他们有火也没地方发,只能忍着,准备等他回来算总账。
没想到苏蒙这次一走居然十多天都没回来,电话也没一个,老太太说他和朋友出去旅游了,路上不好走不方便接电话,他们只恨不能他直接掉落悬崖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每日诅咒对方几遍,随着苏蒙迟迟不归,好像真的死在外面一样,李萍母子三人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只一心为苏羽凡下月中旬入学做准备。
这天,采买了一车东西的母子三人在小区门口遇到了苏建城的车,苏雨月很高兴地摇下车窗和爸爸打招呼,苏建城只是隔着窗子对他们点了点头,没有下车过来的意思。李萍有眼色,回头对两孩子说了声:“你们去爸爸那边和爸爸说说话,爸爸可能心情不好,不要惹爸爸生气。”
两孩子自然没什么意见,因为李萍的“教导有方”,他们很清楚要怎么让苏建城高兴。女孩子本就会装乖一点,而苏羽凡,因为有苏蒙这个假想敌的存在,在李萍不厌其烦的耳提面命下,认识到爸爸的一切不一定就是属于他的,只有让爸爸喜欢才能获得更多后,也很是乖顺。
所以在寻常孩子都进入青春期或多或少开始叛逆后,苏羽凡依然又听话又懂事又上进,有时看苏蒙过得那般潇洒他也羡慕嫉妒的,但想到妈妈说的,他不过能得意这几年,以后苏家的都是他的,便告诉自己不能小不忍乱大谋。苏蒙现在得意就让他得意好了,总有一天他会让他把这些全部吐出来!
不得不说,比起苏蒙的直肠子没脑子,苏羽凡的确更胜一筹。
被一对儿女哄了几句,苏建城也的确没初听消息时那般烦躁了,看女儿献宝似的将买给他的领带衬衫拿给他看,又拿出一版四色的玩偶钥匙扣说一家人每人一个,并煞有其事地在那边照颜色性格分配,不由心下感叹,还是这两孩子好,跟他亲,不像苏蒙,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萍将儿子女儿打发过去后,自己一人开着车子先走一步,准备回去给老公泡壶茶,给他消消暑。不想进门就看到苏蒙正和老太太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也不知在看什么,笑得东倒西歪,当即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苏蒙听着声音偏了下头,见是李萍就当没看见,他和李萍母子仨就是天敌,你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你不高兴了我最高兴。很明显李萍对他的归来并不欢迎,那笑容比蜡人还假,所以苏蒙很高兴地看着《东成西就》笑得愈发肆意。
看了看站楼梯口不敢动弹的小保姆,李萍觉得自己傻乎乎站在这儿,倒像是被那小崽子比下去了般。再看时间,老公孩子也要到了,这么堵着门也不好,不得不扯了扯嘴角,喊了声“妈”。
苏建城对她是好,对两孩子更是没话说,但他最敬重的却是独力艰难抚养他和弟弟妹妹长大的寡母,要被苏建城知道谁敢对老太太不好不敬,管你是谁,立马沉脸。想着老太太最溺宠那兔崽子,犹豫片刻,又不甘愿地叫了声“蒙蒙”,可算是换了老太太一声应唤。
见一老一少都对她爱答不理,李萍也没兴趣自讨没趣,瞪了那个小保姆一眼就进了厨房。叫小芳的小保姆惨遭牵连,也只能摸摸鼻子走到老太太身边,提醒她该吃药了,并递上药和水。
再次听到开门声,苏蒙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是苏雨月的,厌烦地皱了皱眉,跟老太太说了一声,苏蒙便起身回房。老太太也不多问,只吩咐身边小芳等会儿去厨房做个蛋羹炒几个小菜给苏蒙送上去。
小芳是蜀地人,做的菜多辣重麻,李萍几人不很喜欢,却极得苏蒙欢心,因此小芳除了平日洒扫,还负责苏蒙饭菜。苏老太太最是心疼小孙子,为了让小芳尽心,还特意多发了她一份工资,这也是小芳比起苏建城几人,更亲近老太太和苏蒙的缘故。
苏蒙和他父亲的不对付不是普通的父子矛盾,中间夹着兰英的死,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一句话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何况苏建城要是十几年如一日对苏蒙掏心掏肺,对亡妻心怀愧疚也就罢了,和解不过时间问题。但现实并非狗血电视剧,苏建城也不是苦情爹地,他有新妻子有新儿女,外面指不定还有小蜜N只,哪有时间理会苏蒙?
又有苏蒙的刻意疏远,两人关系已降至冰点,毫无缓和可能。老太太知道缘由,明白事理,没想过要劝和二人,只是看小孙子心疼,常要给他争取利益。对于一家人一个屋檐下却跟陌生人似的视对方如空气,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
谁都没想到,今天苏建城会突然发难。
“看见我和你哥哥妹妹回来都不会招呼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苏建城本来心情已经平复了,但看到板着张死人脸看见他当没看见的臭小子,火气“噌”地就又回来了。
苏蒙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继续上楼动作。
感觉被下了面子的苏建城怒火更旺,脱了西装外套就往楼上走,看样子是想拉住苏蒙进行教育。
苏蒙被无视了这么多年,从未和奶奶以外的苏家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一时竟忘了躲闪,被苏建城牢牢地抓住了手臂,往楼下拽。
“你干嘛?!”被拉得差点摔一跤,苏蒙火气也上来了,狠狠地甩了把手借着反冲力道将对方推开,一脸你是神经病的嫌弃表情质问。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啊!我给你吃给你喝给你大把花钱,你还想怎么样?”这次却是苏建城猝不及防差点绊到,站稳后声音立马大了起来,对这个小兔崽子,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要不是老娘一直宠着他,指望他今时这般纵着他?做梦!
当然没有,不过这话只能心里说,不然老头子真冲上来跟他PK或者火气太大爆了血管伤心的还是奶奶,丝毫不能理解苏建城今天这行为的苏蒙很是茫然:“我怎么你了?”他不是从来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吗?怎么今天这反应?难道是生日那天花得钱太过了?不至于吧……
“你把你妈的墓推了!坛子也搬走了!你还问我怎么了?”苏建城见他毫无悔改之意,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直接吼了出来,他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要怎么狡辩!
苏羽凡苏雨月甚至李萍听了都不由吸了口气,他们知道苏蒙任性苏蒙不按常理出牌苏蒙其实很厌烦苏建城,但他们从未想过他会怪胎到动自己母亲的墓!这动阴宅可是大事,就是真的要弄,也不可能让个十几岁的孩子动手。
他们却是不知道,苏蒙母子连人都不是,又怎么会顾忌人类的鬼怪传说?
终于明白了苏建城发疯缘由的苏蒙撇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管慢悠悠走到奶奶身边,给她顺气。老人家高血压,他可不敢真让她受大刺激,不过看老人家面色不错,并不太惊诧的样子,苏蒙心底那比中午雾气还淡点的心虚也就立马消失了。
“蒙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迁坟是大事,你怎么能不和家里说一声就私自动手呢?”李萍讶然过后就只剩高兴了,这种糊涂事他都做出来了她要是不好好利用下岂不浪费?这不,眼睛一转就开始给苏蒙上眼药,“这种事都是有说法的,你贸贸然动手,对你和你爸恐怕都不好……”
果然,话一出口苏建城的脸色就变了,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点信鬼神,毕竟商机这种东西真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能凭敏锐的嗅觉一直赚钱的那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有赚有赔,有的人糊里糊涂也能捞钱,有的人拼死拼活临了还是各种意外最后为他人做嫁衣,一切好像冥冥中真的注定好了一样。
苏蒙本来不想开口的,可是挡不住李萍她非要找骂啊,苏蒙又不是圣人,任你挑事儿只当不知道,他向来对给李萍几人找不痛快不遗余力:“我那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虽说我懒得理你,可你好歹也进了苏家门,死了以后总要埋在我爸我爷爷旁边的不是?到时候跟我妈隔那么近,你们串门那么方便还不得吵得鸡飞狗跳魂魄不宁啊?”
这话一出来,除了事不关己的老太太面色未变,剩下四个人都不好了。苏蒙这话听着有理,可架不住他一句一个“死”字,是个活人都听了不舒服,这不摆明了诅他们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