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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苁蓉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就像是才从地狱归来,身体很疼,头也很疼。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总是不听使唤。
只能听见耳旁有人在嘤嘤哭泣,是个女人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在叫着:“女儿啊,女儿啊……”
白苁蓉的心里一热,紧跟着觉得眼眶也热了起来,蛰得眼睛周围的皮肤尖锐地疼着。
她诺诺地叫了声:“妈~”心里头想着是她的时辰到了,妈妈来接她了吗?
可是还来不及脱口说出“我愿意”,紧接着袭来的就又是那死寂一样的黑暗。她打不过它,不甘地再次陷入了昏迷。
梅美莘听到了床上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女儿发出了微弱的声响,激动地站了起来,对一旁的林堂有说:“堂有,林漓醒了是吗?”
林堂有也站了起来,看向病床这边,摇了摇头。
梅美莘失落地摇晃了几下,又瘫坐了下来,泪眼婆娑地说:“堂有,怎么办啊,林漓……我们的女儿坏了呀,面目全非……还有她的腿……”
林堂有握住了梅美莘的手,重重叹息了一声,安慰道:“美莘,你要坚强,林漓现在需要的是我们的坚强,不是眼泪。撞翻了拉煤气罐的小货车,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同林漓在高速路上载的那个女孩子比起来,她至少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还有命在,容貌腿一切都能再造。”
梅美莘流着眼泪说不出话,只听林堂有又说:“我比什么时候都庆幸我们有几个臭钱,有了它我们才能给得起林漓再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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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苁蓉第二次有意识的时候,梅美莘俯身在她的脸前叫着“女儿”,她突然就沉默了,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就像是做梦一般昏迷时听见的话语。
她知道林漓已经没了,她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翻车以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林漓的父母将她当作了林漓。
她想否认,可她更想知道梅美莘说的“我们的女儿坏了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个人,不是个布娃娃,怎么能用坏了来形容呢?
可下一刻,她宁愿自己并不知道。
她看见了什么?
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看见,透过反光的玻璃,她只能看见被纱布包裹的很严实的自己,只露出了一双还算清凉的眼睛。不过,她可以想象的到一圈一圈拆掉了纱布,会裸~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皮肤。溃烂的,不堪的,无法视人令人恶心的。
白苁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气温很低?可是屋里的暖气明明开的很足,那就是害怕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成为这个样子,如此对比身陷传~销窝简直就是天堂。
林堂有看见了白苁蓉眼神注视的地方,赶紧挡在了她的面前,“林漓,你听爸爸说。孩子,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还能陪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爸爸有钱,爸爸有能力能让你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漂亮。咱们现在先养好了伤,好吗?”
白苁蓉一时之间回不了神,她觉得是身体的疼痛影响了她大脑的正常运转,她的脑子一定也被炸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说她不是林漓,可她没有林漓这么有钱的爸爸,那么她的伤要怎么办?
她无法想像自己顶着一张鬼脸之后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肯定再也找不到工作,她甚至还想到她的婶婶可以说她根本就不是白苁蓉,刚好霸占了父亲留给她的房子,而她就要流落街头,人见人嫌。
呵呵,唯一的好处就是就算流落街头,也没有哪个流浪汉会敢打她的主意,庆幸吗?
一点儿都不庆幸。
哦,对了,现在的她不仅仅毁了容,还没了半条腿。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白苁蓉就有了将错就错鸠占鹊巢的心思。这么想来,其实她和婶婶也没有什么区别,真是讽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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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很难熬,白苁蓉很少主动和梅美莘、林堂有交谈,实际上他们自打她醒过来以后,确定了生命体征正常,就鲜有时间过来陪她了。
林堂有确实是忙,而梅美莘每次来了之后只会站的远远的哭,林堂有索性就不愿意让她再来了。
林堂有怕白苁蓉心里难受,还特意跟她解释了一下:“林漓,你知道的,你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胆子又小,实在是不适合过来照顾你。但是,林漓,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你,懂吗?其实她是太爱你了,才会一时之间承受不了,爸爸希望你能比妈妈坚强,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将来也是咱们林氏集团的接班人……”
说到最后,连林堂有自己也很动容,长叹了一声,掉了两颗眼泪,接着说:“林漓啊,痛苦和磨难很快就会过去的。”
很快是吗?可白苁蓉觉得每天每小时甚至每秒钟都是煎熬。她不是真的林漓,也不甚关注梅美莘究竟什么表现,她只知道她起初浑身都疼,后来就是伤口慢慢愈合带来的奇痒难耐,有的时候她会哭,哭的一旁看守照顾她的护工,也忍不住泪水涟涟。但大多时候,她都在发呆。可以坐起来了以后,她问护工要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来了兴致就会艰难地握着笔在本子上画画。
白苁蓉画的是她自己,她还记得她有一个高挺鼻头略尖的鼻子,她的唇型不厚,可微微翘起来的时候,还是充满着深邃的性~感,这是美院导师的形容,白苁蓉自己也不知晓深邃的性~感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只是自恋的觉得她的唇挺像柔润饱满带着晨露的花瓣,配上一双清冽的眼睛,也不枉她当年美院冰山校花的称号。只是现在的她不是校花,成了笑话。
白苁蓉画来画去,总觉得画得并不是她自己,撕撕画画,很快一个本子没了,又换了新的本子,她只能失落地承认她再也画不出自己的模样了,怎么画她现在都是一只鬼,自己看了都会做噩梦的鬼。
就这样煎熬了半年多的时间,她终于从市中心医院转到了整形医院,可以让她恢复正常人体型的假肢也正在赶制中。
林堂有为她请来了最好的整形医师,也为她请来了最好的护理和最好的康复训练老师。
历时三年,白苁蓉前前后后做了27次手术,终于变成了林漓。
却又不是林漓,可也并不是白苁蓉了。
现在的白苁蓉变得很可怕,不是容貌,而是性情。以前不笑不说话的小姑娘,现在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笑,不怎么说话,就是说话也很少看人,而看人的时候眼神又冰冷又空洞。
显然,百忙中的林堂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白苁蓉脸上植皮以后的疤痕渐渐消散的时候,他等不及她彻底适应假肢能够正常行走,提前将她接回了家,顺便又给她请了一名会心理疏导的康复老师。
白苁蓉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排斥,但也没有言明会接受。林堂有是希望白苁蓉可以站着出现在梅美莘的面前,给她一个惊喜。但固执如白苁蓉,始终攥着轮椅的扶手不肯松开。她并不是站不起来,她只是受不了自己走路之时那笨拙如小儿学步一样的姿态,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窘迫暴露在别人的眼里,宁愿坐在轮椅之上,至少还能装装柔弱。
无奈的林堂有也只能妥协,将所有的希望寄身于新请的康复老师身上,据说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林堂有并没有见过他,根据资历给出的月薪是6位数,他不怕花钱,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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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很有钱,白苁蓉是知道的。究竟有多有钱,从这三年里她做的手术所需的花费中也能窥知一二。
但就是如此,白苁蓉在见到林家的湿地别墅以后,还是在内心小小地震撼了一把。三层的欧式洋楼坐落在绿树繁茂的林间,这里的鸟叫声是那么的悦耳清澈,连风都带着青草的甜味,真的很美,美得白苁蓉不由自主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
鸠占鹊巢,从现在开始她这是真正的霸占了林漓的巢。
梅美莘为了庆祝女儿回家,特地举行了一个只有内亲的小型Party。因为白苁蓉的伤情一直是对外保密的,除了林堂有和她知晓真正的情况,对其他的人只说心灵上的创伤远大于身体上的创伤,至于消失的将近4年的时间,也只告诉众人她是外出散心。
所以,当白苁蓉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林漓,你怎么坐着轮椅?你的腿……”说话的是林漓的姑姑林芳有。
她本来还想说“你的腿断了?”可大眼一看白色西装裤下白苁蓉那双完好的腿,生生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苁蓉并不认识她是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没有立时言语。实际上,她很不喜欢林芳有刚刚惊乍的表达方式,就算她知道她是谁,也不会有想要跟她交谈的欲~望。
白苁蓉面无表情地转着轮椅,从纷杂的庭院进了客厅。林堂有和梅美莘被三姑六婆们围在庭院里,有指责的,有询问的,一时脱不开身。
客厅里坐着几位年轻的男士,握着高脚杯,或是夹着雪茄,高声谈论着什么。
他们看见白苁蓉的时候,愣怔了片刻,集体失音。
白苁蓉不以为然,只是看了看她无法越过的楼梯,叹了口气。
这时候,其中的一位男士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很绅士地问她:“需要我送你回房吗?”
尽管白苁蓉已经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惯,但还是忍不住被眼前男人的容颜晃了一下眼睛,尤其是他笑的时候,眼睛的弧度像是一座半拱桥。
不过也就仅仅晃了一下,白苁蓉收回了目光,没什么表情地说:“那就有劳了。”
对于她的冷淡,男人没什么表示,反而笑笑,而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男人结实而有力的臂弯环在她的腰身之上,彼此的呼吸也因此而骤然靠近,白苁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以为的他送她回房的方式,一定会是再请在场的另一位男士,和他一起一左一右抬着轮椅将她抬上楼。
可是……他的直接,惹得白苁蓉不悦。
就在她想要出言斥责的时候,男人似无奈地浅笑着说:“不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谁让我是你的未婚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