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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女人引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年男人外面罩着黑色长衫,略微驼背,留着山羊胡子,下巴侧面还有一颗黑痣,痣上钻出了几根毛发,两只小眼睛很亮,滴溜溜地乱转。
这应该就是何师爷了。
何师爷缓步走到韩语和上官霓裳跟前,仿佛看自己的猎物一般,瞟了两人一眼,“这就是今天抓获的那两个女贼吗?”
粗壮女人连忙讨好地应道,“就是这两个女贼,师爷放心,在我这里人绝对跑不了。”
“混账!”何师爷一声怒喝,吓了韩语、上官霓裳两人一跳。
两人一抬头,却发现何师爷是在呵斥粗壮女人,不觉一愣,粗壮更人更是大感错愕,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县令大人身边的红人。
“这两位是我故人的朋友,也就是我何某人的朋友,你如此欺辱,是轻慢于我吗?”何师爷一番话惊得粗壮女人连呼不敢,着急地解释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一定会善待两人云云。
何师爷这才满意了,对着粗壮女人挥挥手。
粗壮女人会意,弯着腰小跑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大门。
四下看了看,女牢中的其他女囚皆是一副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模样,而且距离较远,不可能听得见这里谈话,何师爷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位就是上官娘子吧,我是县尊的师爷何磊洪,也是你们村正李宏的老友,李宏听说了你们的事情,特意托我照顾你们一二…”
“大人,冤枉啊!”韩语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把自己住店被盗、然后被诬陷入狱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恳求何师爷做主为自己证清白。
何师爷思索了一会儿,命粗壮女人找来笔墨,就在女牢中现场挥毫了一篇状纸,讲述了韩语两人被盗及被诬陷的经历,然后让韩语两人按上了指印。
“你们放心,既然是老友所托,你们又是被诬陷的,我一定将这状纸送给县尊大人,请县尊大人为你们洗刷冤屈!”何师爷将状纸卷成筒,塞进了衣袖中,安慰着韩语两人。
韩语两人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对何师爷再三谢恩,并表示等脱离了牢狱,一定好好感谢何师爷。
何师爷在韩语饱满的胸部瞟了几眼,舔了一下嘴唇,正义凛然地开口,“这是哪里话,就算没有老友托付,你们这般冤屈,我也是要管一管的,否则岂非愧对了圣贤教诲!”
韩语听来对何师爷更高看了,自然又是一番盛赞,并恭维何师爷他年金榜题名,必然是一方好官等等。
何师爷也极为受用,不停地点头。
临走了,何师爷仿佛不经意间提醒了一句,“对了,明天一早,皇甫县丞要提审你们,你们可不要像对我这般说辞,要直接认罪,知道吗?”
韩语大感错愕,“认罪?我们是冤枉的啊,何师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何师爷捋了捋山羊胡子,“哎,你怎么怎么笨呢,你的状纸我自会交给县尊大人,自有县尊大人为你们做主的。只是这皇甫县丞是个莽夫,一向不喜欢别人喊冤,如果你们像对我这般说辞,少不得一番皮肉之苦啊。”
“那、那直接认罪了,岂不是彻底坐实了我们的罪名?”韩语真是左右为难。
“放心,这是大案,县丞审完,县尊大人还要亲自过问,何况,这不是还有你们的状纸吗,县尊大人乃是明察秋毫的好官,自然不会冤枉你们的。”何师爷耐心解释。
“何师爷,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为我们做主啊。”韩语大感为难。
“哼,你们这是不相信老夫吗?那老夫不管了,你们自己喊冤去吧。”何师爷从衣袖中抽出了状纸摔在地上,举步就走。
“不、不,我们相信何师爷,明天我们认罪、认罪…”韩语忙喊住了何师爷。
这何师爷已经成为韩语心目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说什么也不能得罪的。
何师爷这才转身,捡起状纸塞进了衣袖中,换了一副慈善的面孔,“哎,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啊,免得你们多受皮肉之苦,你们怎么就是不体谅老夫的一片苦心呢?你们不相信老夫,难道还不相信你们的李村正了吗?”
说着,何师爷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韩语大感惭愧,为怀疑了一心帮助自己的恩人而惭愧。
最后,何师爷又安慰了两人几句,并拍着胸膛保证,只要韩语两人按自己要求做,一定能洗刷冤屈,毫发无损地走出去。
在韩语千恩万谢中,何师爷迈着小步离开了。
何师爷来过的效果也很明显,粗壮女人再也不敢欺辱韩语两人了,送来的牢饭质量好了些,量大了很多。
吃完东西,上官霓裳靠在榆木桩子上闭上了眼睛,“他就是陷害我们的那个人。”
“谁?你说什么?”韩语没有听清。
上官霓裳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我说,这个何师爷,就是陷害我们的罪魁祸首,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设计的。”
韩语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他是李村正的老友,他干嘛要害我们?”
上官霓裳轻轻摇了摇头,“阿娘,你想想,我们被陷害是今天早晨的事情,李村正怎么可能会知道?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来得及托师爷照顾我们?”
韩语思索了一下,不甘却又无奈地点头,“的确是,李村正现在都未必知道我们被冤枉了。那,那何师爷为什么陷害我们啊,我们与他无冤无仇,这才第一次见面吧,他干嘛处心积虑致我们于死地。”
“因为孟举人,他是孟举人的同窗好友。”上官霓裳淡淡应道。
上官霓裳记得村正李宏曾经无意间说起过,孟举人有个同窗好友当了县令的师爷,而孟举人因为妻死媳散,迁怒于上官霓裳,恨上官霓裳入骨,得知韩语、上官霓裳要进京必然路过县城,托好友报复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经上官霓裳一提醒,韩语也一下子想了起来,“对对,我也听李大娘说过,孟举人能在村里嚣张跋扈,一是因为他有功名,二来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同窗好友当了县令的师爷。”
两人一阵沉默,特别是韩语,感觉脊背发凉,刚刚唤起的一线希望又被无情地浇灭了。
许久,韩语绝望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上官霓裳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如果真的是一切尽在这位何师爷掌控之中,那他就没必要亲自跑进牢中一趟了。他来了,就表示他还有掌控不了的地方。”
韩语仔细一想,“你是说,皇甫县丞?可我们也不认识皇甫县丞啊,他会帮我们吗?”
要知道,现在的种种证据都对韩语和上官霓裳两人不利,如果县丞相信了这些表面的证据,那两人就真的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上官霓裳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青石板,“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皇甫县丞这关我们都过不了,那就只有试试驸马府的名头够不够响亮了。”
“也不知道这皇甫县丞是何方神圣,怎么听都没有听过…”韩语无意识地嘟囔着。
上官霓裳却是心中一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皇甫县丞好熟悉,似乎在哪看到过,确切地讲,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他的故事。
“大人,大人!”上官霓裳对着粗壮女人喊道。
不得不说,自从何师爷来过以后,粗壮女人真的对两人客气了很多,听到上官霓裳的呼喊,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走了过来,“什么事,快点说。”
“大人,我想请教一下,我们的皇甫县丞字号是什么啊?刚才何师爷让我找机会好好感谢一下县丞大人,可我忘了问皇甫县丞名讳了。”上官霓裳随口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县丞大人讳德参。”粗壮女人不耐烦地走了。
“皇甫德参?皇甫德参!真的是皇甫德参!”上官霓裳一下子来了精神。
韩语眉头一皱,“你认识县丞大人?”
“额,不认识。”上官霓裳当然不能说认识,否则那就真见了鬼了。
韩语有些奇怪的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眼中充满了疑惑,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怀疑:这还是自己那个女儿吗?自从上次她假死复活之后,变化太大了,好听点说,那是突然开窍了,难听点讲,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这可是有先例的,十几年前邻村一个丫头被雷劈以后突然说起了稀奇古怪的语言,而且能够精准地预测国家大事,大家都认为这丫头是通灵了,后来被北山的老和尚看出是脏东西附体了,施了七天七夜的法才将那脏东西赶走了。
不行,这个丫头太奇怪了,自从上次那件事后,自己好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而且这丫头突然就会做稀奇古怪的猪蹄了,还会看病了,这不是脏东西附体是什么?
如果有命从这里出去,就带她驱鬼去,实在不济,也要离她远一点儿,免得以后拖累了自己。
上官霓裳感觉脊背一寒,转身就发现韩语正在用这种目光打量自己,心中一动,上官霓裳已然猜到了韩语心中所想,不过她现在并不惧怕,而且,上官霓裳隐隐感觉,这韩语也是个累赘,是该找机会分开一段时间了。
两人的心思难得地凑到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