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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慧的五皇子殿下当然不会给兄长找麻烦,所以二皇子的夜宴过去了半个月,他也没有提要去大皇子府一游的事情,反而在一个休沐日带着人到城郊望山赏桂花去了。
“五哥,你看那边,有些叶子红了哎。”
容景玹抬头瞧了一眼,又将视线挪回手中书册上,漫声道:“不过是早红的几片。等过一阵子,满山红叶时才好看呢。”
“那到时候五哥也带我来啊。”六皇子容景瑆回过头来笑嘻嘻地央求着,容景玹随口答应:“好啊,如果到时候有机会的话。”
容景瑆看出容景玹的敷衍,有些不满地嘟起嘴,从车窗旁凑到他身边,偏过头去看那书中内容:“五哥你在看什么?看了一早上了。”
容景玹翻出书的封面给他看:“这是我无意中找到的一本杂记,说的是关于望山的一些乡间野谈和地理风貌。我觉得还算有趣,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是吗?”容景瑆接过书粗略翻过几页,便不耐烦地又塞回容景玹手里,说:“五哥你给我说说吧,有什么有趣的?”
容景玹冲他摇头叹道:“你呀,就是因为这么耐不住性子,才总被无涯阁的师傅们教训。要知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五哥你怎么也学得这么啰嗦啊。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嘛,弟弟不想费这个脑子,好五哥,你就容了我这回吧。”
对着这么个嘻皮笑脸的小孩子,容景玹没法再说什么,只好翻开书中一页,指点着说:“这里说着山上隐缘寺后有一小溪,溪中水质清冽,盛产一种小鱼,手指长短。”
容景瑆撇撇嘴:“这么小的鱼有何用?”
“听我说完。”容景玹横他一眼,容景瑆讨好地冲他捂着嘴笑。“这种小鱼是一种五彩金翅雀最喜爱的食物,常常会引得雀鸟来此逗留。说起这五彩金翅雀,我在另一本书上也见到过图录,看上去很是华美,只是说难得一见,却不想这山上会有。”
容景瑆眼前一亮,他的母亲郦嫔为人安静闲雅,唯一喜好便是饲养鸟雀。可是她在宫中位份低,哪里有什么好途径得到漂亮的珍宠?
“哎五哥,今天我们不是要路过那个什么隐缘寺吗?到时候我们歇歇脚,也去瞧瞧那个五彩金翅雀?”
容景玹一脸无奈的样子说:“又不是一定能看到。何况今日本没有这样的行程安排,回去后要是让母后知道了,会让她不悦的。那****不过说漏了一句嘴,便被你混缠上好赖要跟着来,我就已经是被她念叨了一番了。”
“好哥哥,就一会儿嘛。弟弟就是好奇,就看一眼,好不好?”容景瑆拉着景玹的袖子左右摇晃,景玹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好好好,不过先说好,只看一会儿就走,不得多耽搁。”
“多谢五哥,你真是我亲哥哎!”
“说什么傻话,难道我们不是嫡亲的兄弟?这话要是传出去,没得让人抓了把柄去嚼舌。”容景玹笑骂一句,敲敲车壁,吩咐道:“在隐缘寺停一下。”
“是。”
没过多久,摇摇晃晃的车骑就在几名侍卫的护持下停在一座古朴的寺庙门前。容景玹扶着福全的手走下车来,抬头看着寺门上那三个雄劲有力的大字,微微一笑。
“五哥,我们快走吧。”喳喳呼呼的容景瑆冲他嚷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寺后林子里钻。
“景瑆,你去吧。我坐了一路身上有些乏了,就在寺里坐坐,等你回来。”
“啊?五哥你不去看鸟啊?”
“嗯。你多带些侍卫过去,这林子大,还不知有些什么东西,别把你冲撞了。”
容景瑆转转眼珠,想着这样也好,到时自己要想抓鸟就没人拦着他了。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带着一群侍卫呼啦啦地就走了。容景玹则扶着福全的手慢慢向隐缘寺走去,留下的两名龙镶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主子,你这招真高,六殿下果然乖乖地就去了。”
“这也是多亏了你打听到郦嫔的喜好。说来,这阵子你的长进也不小啊。”
“嘿嘿,都是主子调教有方嘛。主子你上次找回来那老太监还真有用,奴婢从他那里打听出许多门道呢。”
“有用就好。”容景玹对从寺里迎出来的两名小沙弥微微躬身,“两位小师傅,我们一行想在此歇息片刻,打扰了。”福全机灵地奉上一个钱袋:“这是给贵寺的香油钱。”
小沙弥相视一眼,合什一礼道:“请施主稍等。”其中一人快步进去,不多时,迎出来一个身穿姜黄僧衣的大和尚,恭敬地把几人请到后院一间静室里。容景玹吩咐两名龙镶卫守在门外廊道,只带了福全进屋。
屋子不大,一桌一椅一张床榻,除了前门,后墙还开有一扇格窗。伸手推开窗扇,外面是一条花木掩映的僻径。
“福全。”容景玹眼神一扫,福全立刻会意,躬身退出房门,吩咐门外护卫:“我去给公子泡壶茶,你们好生护卫,莫要大意。”
“是。”
福全快步转出小院,两名龙镶卫对视一眼,打起精神留意着四周动静。可他们半点都没想到,不过半柱香之后,福全就领了一个人从后窗翻进了静室之内。
来人一见到容景玹立刻倒头就拜:“林方见过公子。”
容景玹一时没有叫他起来,而是对福全挥挥手,就看那个青年太监身手伶俐地又从后窗翻了出去,这才回过头示意林方起身,轻声说:“屋外两名侍卫功夫不弱,不要让他们发现。”
“是。”
“坐下说话吧。尊夫人病况如何了?”
“劳公子记挂,慧智方丈确是圣手佛心,已经找出了病因。只是……”
“嗯?”
林方踟蹰片刻,小声道:“要根治此病,需要的珍稀药材颇多,费时长久。以我夫妻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实在是耗费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容景玹紧紧盯着林方的表情,林方看起来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此时面上一片平静,毫不迟疑对着面前这个少年直直跪了下去:“林方一介草莽,身无长物,只能以此一身供公子驱使。”
“看来你是明白我今天来的意思了。”容景玹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聪明人。
“是。公子前次相助,林方便已有此觉悟,只要公子愿意施与援手,林方此生便是公子的人,唯公子之命是从,如违此誓,必死无全尸,人神共弃。”
容景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林方的目光毫不闪躲,一片坦然。“你想好了?你连我是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就下此决定,是否太仓促?要知道,我要的人,必不能有半点二心,如果你有一丝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我可以给你些银子让你再去想想办法,但我决不要一个不忠于我的手下。”
“公子放心,林方既奉公子为主,便不会再有二心。多年来,我带着芸娘浪迹江湖,说得好听是自由无拘束,其实就是居无定所。我观公子为人行事非同凡俗,今日投身于公子门下,一来是为了给芸娘治病,二来,也是想要为她求个安稳日子。芸娘,跟着我,实在是受苦了。”
容景玹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好吧,既然你有此决心,那我便信了你。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日后你有了什么别的心思……”他眼中流露出一片冰冷的杀意,半点也不像是个十二、三的少年。
林方心里惊讶,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一个头磕下去,闷声道:“属下林方,见过主人。”
“起来吧。你把这个拿去,要做什么,里面写得很清楚。”容景玹递过去一个锦囊,林方双手接过,在容景玹的示意下很快从后窗翻了出去。
沿着后窗外的小道转过几道院墙,林方从一个侧门进入一处单独的院落。屋里传来微弱的女声:“方哥,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林方推门而入,就看到芸娘靠坐在床头。“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说让你好生休息?”
“我没事,躺得久了,坐坐反而松快。方哥可是见到小恩公了?”
“是。”
“那……恩公可是允了?”
林方点点头,摸出那个锦囊,说:“公子给了我这个。”
芸娘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锦囊,低声问道:“方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为了我……”“芸娘,你这是什么话。”林方拉住芸娘的手,“从你跟着我走的那天起,我便发誓要爱你护你,让你一世安乐。现在不过是尽我所能,兑现这个诺言罢了。何况我们也商量过了,公子身份必然非同一般,以我今日所见,他日后必非池中之物,跟从这样的人,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不是吗?来,我们看看公子交给我什么。”说着,他拉开锦囊倒出里面的一叠纸张。
“这是……”林方倒吸一口气,“怎么会这么多!”原来那居然是一叠银票,细细数来,不下五千两。这可是笔巨款,几乎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养活三代!那个少年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丢给了一个刚刚收下的从属?林方两人面面相觑,芸娘的手都有些抖,拿着银票怎么放都不合适。
银票后还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几行蝇头小字,林方很快就看完了。他折起纸条,感叹道:“芸娘,我们这个主子,真的没选错。”林方的手指摩挲着纸条一角,那里印着一方圆形小章,上书“王玄”二字,红得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