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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史上最机智的太后,干完一切赶到宣室殿后,未及通报,我掖着小指上的创口嚎啕着冲到先帝灵位旁,左右踹开霸着灵柩的小妃子们,只客气地留下了上了年纪的文贵太妃在一旁。
旁人哭得都很充实,我却只能呜呜干嚎,本来不很伤心,可是我一想到被气坏了的我爹,将要破落的傅府,还有那个几次三番给我下套儿的慕容恪,于是越发伤心,竟哭得不能收拾了。
文贵太妃看我哭得卖力,便动情地深吸了一口气,也嚎啕悲哀了起来,我俩你争我赶,很快调动了宣室殿哭灵的气氛,一时间重整士气,委实把先帝的后事办了个轰轰轰烈。
哭到最动情处,耳边响起了一个垂暮老人沙哑的声音:“这孩子不错,不像他爹,倒像她一对哥姐,昭德皇后和忠烈侯傅将军,实在是前朝后宫的栋梁啊!”
蒋德禄抽抽搭搭在一旁提醒道:“老王爷,现在是我们太后娘娘啦,礼部新拟的徽号,随了先皇后的‘昭德’,叫做‘昭毓’太后的!”
“昭毓,毓秀钟灵,到底是个年轻的孩子……很好,很好!”
先帝的长兄雍亲王拿袖脚揩着眼睛,由衷对我表示了赞誉之情。
我听在耳朵里,心下小嘚瑟,抽空往身后瞄了几眼,发现一灰一白两色袍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个满眼幽寒见不得底,一个面靥含笑略有思量。我干脆耸了身,继而整个人哭趴在了灵前。
一直哭到后半夜眠了过去,我才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开,经过大臣们哭灵的那一排,我很不够意思地“梦魇”了,惊悸了,我也不知道踹在了哪里,反正大家都在哭,索性没人留意。
我踹得心里略爽,好好护着胸前的宝贝,却隐约感觉脚底一阵阴凉。
果然,回来的时候,我,呃,哀家,少了一只鞋。
少了一只鞋的哀家受凉了,受凉了的哀家病倒了,拥在房内左思右想鞋去哪儿了,先帝的殡已然出完了。现在,我终于是名副其实跑不掉的太后了。
关于我哭灵的表现,文贵太妃和雍亲王这两个皇室最有权威的人由衷给我打了满分,也算承认了我的地位。我从皇后的毓庆殿搬到了长乐宫的临华殿,正式开始了我的太后生涯。
国丧看起来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我称病谢绝了后宫女眷的问安,在寝殿内打滚诅咒着某只的时候,我那机灵的阿沫又有话说了。
“主子,慕大人被您给抽花了脸,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
哦?只花了脸么?便宜他了。
我闷声哼了一回,佯装是闭目养神,懒懒道:“男人总需添些伤啊疤的,才能更有男儿气概。慕大人忠心为国,他也不在乎这些。”
一个人影闪过脑海,我心里一紧,便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个什么首辅呢?”
“呀,娘娘你说孟首辅呀?秣陵孟家的嫡子,当朝最年轻的孟首辅可是咱们大胤第一的美男子,秀骨奇清的一个人儿,画中仙儿似的呀!多少闺中小姐想嫁给他呢!他又是咱们大胤的第一大学问的鸿儒,诗赋通达......”
“阿沫,你的口水掉到熏炉里了。”
......
阿沫没趣地撇了嘴,继续往一鼎釉青色博山熏炉内点着苏合香,香雾缭绕间,她突然叫了一声,倒把我又给吓了一跳。
“哎呀!”
我被吓得磕巴在床柱上,满脸幽怨道:“你又做什么,怕我吓不死么!”
她神神秘秘四处打量了一圈儿,发现宫女们不是瞌睡就是跑出去偷懒了,这才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主子,您可知咱们皇上昨儿去了哪里?”
我那便宜的儿子,佞臣手里的大活宝,金銮殿上的小傀儡,自从大丧过后,我倒是有几天没见着他了。
去了哪里?我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他亲娘,他又不是我亲儿子,我管他去了哪里。这个白眼儿狼,反正没来我这里。
见我漠不关心,阿沫急了,她一急就容易和盘托出,所以我们阿沫尤其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我有好多秘密,所以很希望她是个哑巴。
“皇上昨儿来了长乐宫,却去了玉堂轩。”
见我仍旧没什么反应,她更急了,一字一句道:“玉堂轩里住着舒太嫔!”
舒太嫔?阿沫挤眉弄眼的模样真是越发精湛了,我心里一嘀咕,姓舒的太嫔么?
哦!我恍然大悟,这小子,善心大发,去看他其中一个小娘了!我朝阿沫点点头,表示我已经知道了,阿沫半张着合不拢的嘴,整个一副痴傻了的模样。
我径自往床上滚了一圈,心里面检索着,姓舒的太嫔么?我竟然没有印象呢。看来称病不接受他们请安,实在不是长久之策啊。
“主子,舒太嫔今年才十七,她、她就是从前的舒贵嫔啊!”阿沫恨极了我如今诸事无为的模样,仿佛在极力点醒我什么。
她又趁热打铁道:“咱们皇上,如今后宫还是空着的呢!”
我眨巴眨巴眼,要给我儿子讨媳妇儿了?难道要把舒太嫔给了我那便宜儿子做后宫?咦,太血腥了~
阿沫被我气了个绝倒,倒下去后想想不甘心,又爬了起来,这次她吸取教训,直奔主题:“主子,舒太嫔就是先帝爷驾崩的时候,守在他跟前的那个。”
哦,哦!那个水蛇腰!
我这会算是听明白了,她就是那段水蛇腰啊,先帝是在她的榻上挂了的!论年岁,她却是充入当今皇上后宫的年纪!
我终于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撑着脑袋问道:“先帝在大婚之夜在了她的宫中挂了,她居然还稳妥地封了个劳什子太嫔?我不问事儿,文贵太妃火眼金睛一样儿的,就容了她了?”
阿沫得意地抛给我一个“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咬着牙恨恨道:“谁晓得她去哪里找了个破道士,算了一卦,说是先帝爷不愿见她,到了跟前扰他太平,看她灵前哭得那个模样,太妃索性就封了个太嫔留下了。”
这、这话说得。先帝爷 不愿意见她 !么!
我在床上滚了一圈儿,这样儿的理由也可以!那边竟然也是个繁华大世界,能享福养老么!太妃果然是老了,忒仁慈!
哎,不对啊,这话又是谁说的?破道士?破道士?!
“等等,你说什么,破道士?”我猛地坐了起来,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个骨瘦如柴,破布烂衫的老道,捏着一个如画少女的手,眯细起一双死鱼眼,嘴里鬼话连篇:
“姻缘之命天上定,今生富贵无极边,总是青墙出彩凤,半缘修得天子心。哎呀!姑娘,你是个母仪天下的娘娘命啊!哈哈哈哈————”
一干路人甲乙丙跟个惊呼:哦~!原来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哈哈哈哈——
哈哈你们个棒槌!
我这头一听道士算命之流,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来了气,招呼了几个宫女道:“哀家要梳洗梳洗!”
阿沫屁颠儿屁颠儿迎上来:“主子是要去给那小妃子立规矩?”
我一挑眉:“不,是给小寡妇儿开开眼。”
哼,岂止是立规矩,哀家今儿要去扒了她一层皮,看她还找破道士妖言惑众!
我领着一堆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玉堂轩外,麻利地掀翻了迎上来的小宫女,朝我自个儿的小太监努了努嘴道:“通报!”
小太监使刚上了吃奶的劲儿喊着“太后娘娘驾到”,我这边已经风卷残云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了。
玉堂轩小小一块儿地方,连排场都撑不开,我对舒太嫔的印像就更不好了。
院子里寂静地连个鬼都没有,我才纳了个小闷儿,抬头瞥见正堂外守了一堆开小差开到周公家去了的宫女们。
阿沫冲上去一人给了一脚,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就吓得连话都说不麻溜了。
正堂里时不时还传来轻微的笑声,我琢磨着,这个舒太嫔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聋子。
阿沫踹完了小宫女,一脚又踹开虚掩着的门,我蓄了一脸的怒意,正等着那个舒太嫔一个俯首帖耳的跪拜然后爆发。
只见正堂上首端坐着那个玲珑妖娆的水蛇腰,玲珑妖娆,妩媚生姿,下首却坐着一个扮相颇很异域的外族女子,轻纱覆面,神神秘秘。
大丧刚过,水蛇腰居然粉面红妆,一身玫红的宫装熠然生辉。
下首的女子眉眼清丽魅惑,虚掩在一袭宝蓝的头纱之下,通身翡翠色,我略一皱眉,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居然含笑看着我。
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
我怔了一怔,然后低头,那我这一身灰蓝色的丧服一样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哎哟,哀家的头好晕!我快要晕倒了,士气即将大跌,而阿沫,显然是来给我提高士气的。
“大胆!”她断喝一声:“看到太后娘娘居然不下跪请安,舒太嫔,你跟谁借了胆子么!”
水蛇腰愣了一愣,旋即领会,莹莹跪拜,口中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我直着眼睛瞪她,都这样儿了,还长乐无极么呢!有你在,哀家保不齐哪天就哭瞎了!
阿沫继续给我助威:“舒太嫔,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些。方才内侍那么大声的通报,你当是玩儿的么!”
她巧笑嫣然:“是,是。”
我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还“是“?是什么是?!
她掩面又一笑:“哦,不是,不是!素闻咱们太后是最喜清静的,并未想到会来臣妾这里。方才,方才臣妾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吓唬臣妾玩儿呢。”
素闻?谁那么无聊传这个谣言。我冷哼一声,哀家都被编排上了,看来太嫔你,着实不太好吓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