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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皇门外,刑场。
用于行刑的马匹早早的被牵到各处。
哀怨的哭声与咒骂声充斥着整片土地,轩王府的一众奴仆亲眷嘶声哀嚎着,负责看押的士兵不耐烦的暴吼着让他们闭嘴,然而,眼看着死到临头,这些人都疯了,不顾一切的挣扎反抗,试图冲出刑场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主刑官坐在场内不耐烦的看着,一双三角眼里戾气浓重,眼见场面就要乱起来,也顾不上行刑不行刑了,下令敢跑出刑场的当场砍头!
刹那间,血光四溅,大半妄图逃走的刑犯都安静了下来。
轩王就在这时被两名士兵押着带到刑场正中央,发衫凌乱不堪,形容枯槁,看不出一丝昔日的傲睨自若,他双臂已废,被人毫不顾惜的按着伤处跪下,整个人如破碎的布偶一般任人摆弄!
“王爷……”
“王爷……”
“王爷救救我们啊……”
……
此起彼伏的哀求与希冀接连响起,轩王目光呆滞毫无反应,似已万念俱灰!眼看着午时已到,主刑官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东沧凌轩,罪犯谋逆,于先皇驾崩之日,拥兵作乱,兹扰先皇圣灵,今按我东沧律例,处以车裂极刑,再其蓄谋已久,时蒙先皇赐机,不知悔改,罪加一等,死后不得入葬,埋其肢体于四方,以召其恶行,曝首于皇陵山谷,赎罪于历代王前,一众亲眷奴仆,受其罪累,斩首示众,百官与其来往亲密者,罢免官职,终生发配边疆!钦此!”
语毕,场外观刑的群众一片哗然!
轩王毫无波澜的眼睛就在听到这样的宣判之后蓦然瞪大,不可置信自己受了车裂之刑还不够,竟是这样惨毒的下场,他暴吼一声,嘴巴大张着,突然站起来就要冲向主刑官!
主刑官毫无畏惧的坐下,三角眼不屑的看着冲过来的轩王,一声令下:“午时已到,行刑!”
没等话音结束,轩王身边的士兵便已经冲上来制住他,两人按着他当初被拧断的胳膊拖回原处!
随即施刑人过来熟练的将绳索套在轩王的四肢上,他不停的挣扎,嗓子嘶哑的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直到脖子上被紧紧勒上绳索,粗糙的表面狠狠勒进他的脖子,将一切声音隔绝于此!
下一刻,鞭声响起,五道声音整齐划一,顷刻间,马蹄奔走的声音如同夺魂曲一般往不同的方向飘去!
轩王的身体在瞬间就被五匹马拉的升到半空,绳子与肌肤交接的地方摩擦出血,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撕扯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恐怖的响起,筋脉慢慢被拉断,一寸一寸,从躯干上渐渐分离!
然而,这样亲身体会的缓慢,在观刑的百姓看来,却只是眨眼间就发生的事!
鞭声接连响着,马受到刺激疯了一般往前奔跑,轩王的身体被拉扯出诡异的形状,他的脖子一丝丝的被绳索分割着,窒息的憋闷与骨肉撕裂的痛苦交织在一起,一分分在时间的推移中磨灭他心中滔天的怨念,对死亡的恐惧终于在多日的刑罚之后回归到意识里,他妄图挣动,妄图摆脱这样的酷刑寻求一线生机,然而,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却有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似骨骼断裂,似鲜血喷涌,身子紧接着一震向下落去,却又在瞬间恢复到被撕扯的状态,他听见许多人惊恐的呼叫,眼前却突然闪现出东沧涅的脸,那一日发生的一切皮影戏一般在脑中掠过,他心里这几日被磨灭的不甘再度燃起,妄图挣动逃命卷土重来,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些什么,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眼前的一切,陡然变得黑暗……
“王爷!”
“王爷!”
“王爷!”
……
那一刹那间,轩王身首分离,车裂之刑行刑完毕!
轩王府的亲眷看到那一幕哭嚎着奔向轩王散落的尸身,然而,不等近前就被重新抓了回去,紧接着,主刑官再度一声令下,士兵举刀,在一片惨哭声中施刑斩首!
上百颗头颅如同筐倒萝卜一般咕噜噜滚到地上,血液的颜色如同泼墨染红那一方的天空,不少观刑的百姓被吓得惊叫着往回奔走,似乎生怕那行刑的刀不长眼,一不小心就挥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而就在这时,有个瘦小的身影在阻碍视线的血色中被边角行刑的士兵放走,那是个大约十几岁的男孩,脸色死白,瞳光涣散,踉踉跄跄的刚出刑场就被一个假装被行刑场面吓到的百姓拉着拐进一个胡同!
那人手脚麻利的脱去男孩身上的囚服,随即给他披上自己的衣服,拉着他往胡同深处跑去!
而他们身后,有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隐在人群中静静看着,潋滟的眉眼中满是讽刺的笑意!
南夜国,护王府,书房,暗室。
这处空间并不大,有些潮湿,灯火也不够明亮。
南夜无殇静坐在书案之后听着暗卫调查来的消息,灯影覆盖下,刚毅俊美的脸上一派肃然。
“禀王爷,昨夜亥时太子夜入北军营,召集众将于军帐内商议了半个时辰,随后北军营连夜起兵操练,看样子与时常无异,但寅时却突然下令杀了右翼军中十七人!当时夜色深沉,场面混乱,属下并未看清那十七人的模样!后来据军中卧底汇报,说是那十七人被认定为您派去的卧底,但其中并没有任何一个是咱们的人!”
南夜无殇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想法:“知道了,你下去吧!把凌桒叫过来。”
“是!”
没多久,便又进来一名男子,着一身月白锦服,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见着南夜无殇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爷。”
“嗯,最近多留意留意南军营里的动静,北军营昨夜以诛杀卧底的名义杀了右翼军中十七人,其中没有一人是真正的卧底,我猜太子是想把这些‘死人’安插进南军营,一来可以探探咱们在他那里到底有没有卧底,有的话就顺便揪出来,二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窃取咱们的内部消息!这几年对战,他快穷途末路了!什么法子大约都用的出来,小心些!”
“是!”
“另外,上次让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凌桒的娃娃脸上忽然有些恼:“属下无能!太傅把属下派去的人轰出来了!”
南夜无殇忽然轻轻一笑:“无碍,下次你亲自去,要让太子看见,顺便造些谣言!”
“是!”
“母妃就要回来了,你记得安排一下,不要走漏一点风声!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凌桒退下之后,暗室里仅仅亮着的两盏灯忽然灭了一盏,一片昏暗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狐狸叫,随之桌案上忽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纯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纸页滴溜溜转着,然后身子也跳了上来,火红的身子伏在纯白的纸页之上蜷成一团,漂亮的尾巴还摇了两下。
南夜无殇的眼神顷刻便黯了下来,第无数次伸手抚着小狐狸的头哑声道:“赤色,那是纸页,不是七七!”
然而,名唤赤色的小狐狸却似乎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不满的叫了两声,还伸出舌头在纸页上舔了两下。
下一刻,另一盏灯也灭了,黑暗里,他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冰白的袖子裹着赤色火红的身子,冲他说道:“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欺负赤色?”
他随着她无声的笑起来,却在他弯起唇角的一刻,那身影陡然消散,化成冰谷裂隙里的一个黑点……
他蓦然张开双眼,触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都没了!心脏跳得如擂鼓一般,他抬手覆上去,只觉得浑身发疼!
赤色感觉到了异样,轻轻叫了一声,他伸手安抚的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良久,发出一声涩痛的低语:“我不欺负它了!你能让我梦见你一次吗?”
极轻极轻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滴在桌案上,然后,再无声息!
次日,太子太傅府门口。
凌桒亲自拜访,一张娃娃脸上满是笑意,却只站在门口不进不退。
“凌大人,我家太傅说了,您就是在这里站到天黑,他也不会出来见您的!”门口的小厮第三次提醒道。
凌桒笑笑,终于开口回答:“那我就先站到天黑再说,你说你家太傅怎么如此想不明白呢?南夜终究是要统一在我家二皇子殿下手里的,太子文韬武略都不是我家殿下的对手,既不是那块料,太傅又何必把大好才华浪费在他身上!”
一番话说得讽刺而大胆,听着的小厮脸色忽青忽白,忽然一甩袖走了回去,没多久,又满脸不屑的走了回来,冲着凌桒道:“凌大人,我家太傅说了,他虽眼拙见识短,但还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什么叫做名正言顺!”
凌桒摇头,收了笑意正经道:“夫一国王者,统万民,治江山,乃人上之人也!太子虽贵为皇长子,却无能,不足以担重任,而二皇子殿下才德比天,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当年先皇殡天,并未留下传位遗诏!再者如今四国早已非百年前平起平坐之势,东沧为大,其他三国均难以对敌,更甚者,如今西啟与东沧联姻,相当于两国合并,余下的南夜与北幽并不甚交好,而南夜又处在内乱之中,一旦东沧意图发起攻势恐怕无力招架,如此看来,太傅若还执意相助于太子,便是将南夜置于水火之中!”
这话其实说的并不圆满,却透着十足的威胁之意,小厮脸色发白的又跑了回去,这次,过了很久才跑回来,梗着脖子叫嚷:“我家太傅说了,你纯属虚张声势,徒口妄言,东沧虽为大却向来不喜挑起争端,南夜虽不与北幽交好却也未曾发生过任何摩擦,你不过是想以南夜安危逼迫我家太傅放弃太子!尔之恶劣行径,是在让人生厌!请你回去吧!太傅不会出来见你的!”
然而,这次,凌桒却什么都不辩驳了,好整以暇的看着太傅府精致的大门门框,唇角带笑,似在等着什么。
小厮见他不走便自己转身走了回去,边走边骂道:“真真是个不要脸的!”
他声音不小,早就传进了凌桒的耳朵里,凌桒也不恼,反而笑的更深。
直至一刻过后,远处来了一辆精致的马车,他转头看看,忽然大踏步进了门,却只在门边转悠,里面的小厮见他不往里走也不理他,当他又在使计想把太傅引出来!索性全然不语,只把他当做空气!
没多久,车停在太傅府门前,便装的太子南夜无忧下车进门,秀气的脸上一派忧烦,举步朝着门内走去,却不想在抬眼间直直看见凌桒转身朝外走的身影,那张标志性的娃娃脸对着他一笑,颇有深意的离开了太傅府。
观望的小厮当即就变了脸色,知道中计了,于是赶紧进屋禀告太傅,年迈的太傅也是一惊,怕太子误会,急急忙忙往外走,不想等跑出门,却正撞上大门口太子一张诧异的脸,太傅神色一变当是他真的误会了,立即开口解释,却忘了,这一时情急的辩解,看在太子眼里,像足了欲盖弥彰!
而老太傅也是解释完了才明白过来,顿时脸色铁青,知道再解释误会更深,索性不再说话,一甩袖子进了屋。
一时间,门口就剩了太子及他带来的随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个恍神的功夫就完了!然而,带出的误会却留在空气里,迟迟没有消散!
太子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老师拂袖而去的身影,猜疑着刚刚的场面,心里的疑虑层叠而来,要说的事就这么咽在喉咙里,也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