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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日夜里宫内出现刺客已有三日,琉炀帝寻欢作乐之余才想起来前往朝雨宫看看丢了什么贵重物品没有,而此刻,他已经在宫内摔了一地的奏折,纵欲过度的脸上满是怒容,冲着御前侍卫总管暴吼:“混账东西!你这个御前侍卫到底是怎么当的!朕的玉玺呢!玉玺呢!”
御前侍卫不吭声,跪在地上任由琉炀帝冲着他摔骂。
“皇上。”眼看满地的奏折都没有落脚的地方时,门外传来一声媚意十足的娇唤。琉炀帝立马就变成了一副笑脸,转身踩着奏折就冲门口走去:“爱妃啊!你怎么来了?”
“妾听说皇上在发脾气,怕气伤了您的身子,就赶紧过来看看。”
说着,一个长相妖媚的女子便挽着琉炀帝的手进了门,御前侍卫总管阴着脸冲着那女子行礼:“微臣给欢宜贵妃娘娘请安。”
“赵总管?原来是赵总管惹得皇上生气啊!”一阵娇笑,香风袭来,欢宜贵妃扭着腰竟坐到了龙椅上,琉炀帝笑着站在她身边,一脸的谄媚,毫无帝王风范:“可不么!这群狗奴才没有一个能让朕省心的!还是爱妃你最贴心!”
“那皇上告诉妾他怎么惹您生气了?妾帮您想办法治他好不好?”
“好好,这狗奴才看丢了朕的玉玺!爱妃你说怎么办吧!”
琉炀帝还当个讨好的谈资讲给自己的妃子听,岂料欢宜贵妃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变了!就连声音都冷了几分:“玉玺丢了?”
琉炀帝吓了一跳,竟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爱妃你不必心急,玉玺那般贵重的东西,无须多日便能寻回来了!”
欢宜贵妃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突然站了起来:“妾有些头疼,先回去了!”
琉炀帝立即一脸担忧的把手覆在欢宜贵妃的额上,表情之急切,竟比得知玉玺丢了还要忧心:“爱妃可是病了?快宣太医来看看!”
欢宜贵妃不耐烦的摆手:“不用了!妾只是昨夜没睡好,回去休息休息便可!皇上继续忙吧!”
“哎呀!那便是朕的过失了!朕陪你回去!”
欢宜贵妃行动的步子当即停了下来,转身瞪着琉炀帝,那妖媚的脸上罕见的有一丝忧色:“皇上,玉玺丢了!这是大事,您不该先找玉玺么!”
“可在朕心里有何事能比过爱妃你啊!赵总管!赶快派人去找玉玺!朕先陪爱妃回去了!”
琉炀帝抱着欢宜贵妃的腰说道,那神色里的认真,让人可悲可笑!
“妾不需要皇上陪着!皇上今日若找不到玉玺,那妾日后也就不再见皇上了!”
欢宜贵妃一把扯掉腰上的手,扭身出了朝雨宫。
琉炀帝留在原地一脸憋屈,回身指着赵总管的鼻子大骂:“都是你个没用的狗奴才!还不快给朕去找玉玺!今天找不回来,朕就诛你九族!”
赵总管黑着脸应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出宫门不远处便碰到了西啟雪,他上前行礼,被西啟雪扶了起来,少年温笑如玉,问道:“赵总管这是怎么了?刚从朝雨宫出来,可是父皇难为于你?”
赵总管本就一介武夫,见他一问,立马将人拉到僻静处,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末了突然跪在西啟雪面前:“五皇子殿下,臣若找不到玉玺的下落,还恳求殿下去请皇上开恩,免了我九族的死罪啊!”
西啟雪眸光一闪,面色却为难了起来:“并非西啟雪不帮总管,总管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你求我不如去求丞相!以丞相与欢宜贵妃的关系,若他能保你,父皇那边自然也就无碍了!”
赵总管立即顿悟,面露感激之色,道了声谢起身往宫外而去。
西啟雪在他身后狡黠的笑了一下,没等往回走几步,脸色便因为前来报信的小太监的几句话沉了下来。
“五皇子殿下,东沧来使了,三皇子殿下让奴才通知您准备准备,一会儿去正宏门外迎接!”
“知道了。”
西啟雪答应着,沉着脸快步赶回雪落殿。没多久又有个小太监跑进殿门:“五皇子殿下,东沧来使,皇上让奴才通知您,前去正宏门外迎接!”
“知道了!”
西啟寒答应着装作一副闲散的样子回内殿换衣服,然后才在宫人的簇拥下赶往正宏门。
到了地方,该来的皇子大臣都到齐了!
他按着自己的位份站在二皇子身边,一副懒散样打了个招呼,便跟着他往前走几步,去迎接那个一身东沧官制礼服,策马而来的英挺男子,然而看来看去,那人身后却只有寥寥数人!
他不由拧眉思虑着,这不是来送聘礼的么?怎么就只有这几个人?聘礼呢?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他的疑虑下,那人就已经利落的翻身下马,向他们行礼道:“东沧使臣归海沫拜见贵国二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二皇子西啟白摆着笑脸上前把人扶了起来:“贵使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还请随我等进宫歇息!”
西啟雪一句话没说,走在他们身边晃晃荡荡侧眼打量着那个名叫归海沫的使臣,一脸斯文和气的样子,眼神清明睿智,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见没什么练武留下的茧子,便猜测着,八成是个弱文臣!
然后就听着身边两人打着官腔,众人一路走进迎使殿。
琉炀帝接到消息早已赶了过来在殿内等着,此时见着来使,一张蜡黄的脸上立即堆满了虚伪的笑意!
归海沫进门便带着身后的几个随从行礼:“东沧使臣归海沫拜见西啟琉炀帝陛下!”
琉炀帝笑着抬手:“使臣多礼,快快请起,赐座!”
“谢陛下!”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参见父皇!”
随后便是大臣皇子行礼,琉炀帝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起来吧!”
“谢皇上!”
“谢父皇!”
“陛下,今日前来,是奉我东沧圣上旨意前来下送聘礼,然,我圣上担忧贵国三皇子殿下腿疾,恐殿下伤势无法承受路途颠簸,特派小使先行一步前来送秘药医治以表关切,此举并非不信任贵国太医,实是出于关心所致,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待众人都归到自己的位置,归海沫俯首一揖说道,语气严肃诚恳。
琉炀帝闻言哈哈大笑:“女帝陛下一番好意,朕怎会怪罪!”
归海沫又是一揖:“多谢陛□□谅!如此,可否允许小使前去拜见三皇子殿下?”
“好!老五,带贵使过去!”琉炀帝抚掌看向神情懈怠的西啟雪说道,西啟雪点头应下:“儿臣领旨!”
“谢陛下!”
随即两人行礼告退,西啟雪转向归海沫,笑着伸出手一摆:“贵使请!”
归海沫冲他微一躬身:“有劳五皇子殿下!”
“贵使在东沧国官居何职?”
出了殿门后,西啟雪一脸温和的问道,少了几分懒散,脸上一派少年稚气,让人看着也生不出反感。
归海沫笑了笑:“礼部侍郎。”
“哦?贵使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礼部侍郎真是不简单!”西啟雪故作惊讶道,其实他也猜到了!按照四国惯例,能出使的人官职都不会太低,再加上是来下送聘礼,除了礼部,怕也很少会派遣其他大员前来!只是,这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能当上礼部侍郎着实难得!
“五皇子殿下过奖了!多亏我圣上提拔才是!”
“贵使何必自谦,贵国涅帝陛下那般英明之人,若能入得陛下圣眼,没有真才实学,怕也是不行的!”
归海沫客气的笑笑,俊秀的脸上表情疏离而礼貌:“殿下真是会说话,让小使也无从客套了!”
西啟寒看似热络的摆摆手:“那便无须客套!待我皇兄入得贵国东沧,西啟与东沧怕也常常会有往来,届时贵使官居礼部要职,出使往来之事定也常常劳经贵使之手,一来二去,你我见面的机会恐也很多,倒不如先相熟一番,免得日后见面受礼数的累赘!”
归海沫点头:“殿下说的是!”
“如此,你我二人可算是相熟了?”西啟雪笑道,少年清秀的脸上笑如春风,带着些许纯真和不易察觉的狡黠算计,看上去无比真诚!
然而,归海沫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直接受命于东沧涅,看人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这时看出来端倪也不说破,装作一副认同样子说道:“一切谨从殿下之意!”
西啟雪眯起眼睛笑,再聊便直接说上了些生活琐碎,仿佛真的把归海沫当做了相熟的朋友一般!
一路闲聊,不多时便到了寒澈殿。
里面宫人早得了消息出来迎接,一番行礼之后,西啟雪领着归海沫进了内殿,西啟寒就在床上坐着,见着来人微微扯起嘴角,出尘的脸上笑容恰到好处。
归海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随即行礼:“东沧使臣归海沫拜见西啟三皇子殿下!”
西啟寒手虚托了一下:“贵使多礼了,请起。”
“谢殿下!”
“殿下,我东沧圣上担忧您腿疾初患受不得路途颠簸,特派小使先于礼队前来送药,以表我圣上关切之心,不知殿下可愿让小使为您用药?”
归海沫起来躬身说着,俊秀的脸上一派恭敬。
西啟雪深棕色的眸子里染满了笑意,点头道:“既是女帝陛下之意,西啟寒怎会不愿!有劳贵使了!”
“殿下言重!”
说着,归海沫上前几步,从袖袋中拿出几个颜色不一的瓷瓶,摆在床沿,随后动手利落的挽起西啟寒的裤腿,看看他被夹板固定住的断腿,按着东沧涅的吩咐,拿起最右侧的药瓶拔开瓶塞,将淡绿色的药水顺着腿上的断痕倒了下去,那药水也不知是什么原料做成,奇香馥郁,沾到皮肤便快速渗透,竟是暖暖的,直接渗进断掉的腿骨中!西啟寒眼神微异,对这药效不禁讶然!
然后归海沫便停了,转身对西啟雪说道:“烦请殿下请一位太医前来!”
西啟雪应着叫宫人去请,不多时,一位年迈的太医匆匆而至,行礼过后,归海沫说道:“劳烦太医拆了殿下腿上的夹板!”
那老太医一惊:“这不可!万万不可!殿下腿骨还未长好,此时若拆了夹板是会残废的!”
岂料西啟寒竟应了,开口说道:“胡太医不必担忧,按着贵使说的做便是!”
然而,老太医仍是不从,面向归海沫道:“敢问东沧贵使要做什么?”
归海沫笑笑:“奉我东沧圣上之命,为三皇子殿下治腿!”
“那何故要拆夹板?”
“这小使便不知了!药乃我圣上所赐,如何使用也是遵我圣上旨意,太医若觉不妥,可来看看这药。”
说着,归海沫将那空了的药水瓶递到太医面前,那药水的香气早已散了,瓶中留存的却还浓郁,老太医接过闻了一下,当即瞪大双目,不可置信道:“这……这难道是失传已久的‘生骨水’?”
归海沫摇首:“小使不知!”
“那可否让老朽再看看余下几瓶药?”
老太医双目四处一扫,泛着精光看着床沿上的药瓶问道。
归海沫点首:“当然可以,太医请便!”
老太医得了首肯立即上前,激动的拿起剩下的三个药瓶打开闻了闻,而后惊叹,面向归海沫道:“天哪!这几乎都是古医书上失传的接骨神方!这药可是东沧御医所制?可否让老朽见一见那神医?”
归海沫面露歉意:“不瞒太医,这药我只知是我圣上所赐,是否为我东沧御医宫所出,小使并不清楚,待我回国之后替太医问一问,若是,便奏请我圣上满足太医此愿可好?”
老太医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却依旧难掩兴奋之色:“那便有劳贵使了,我这就拆了殿下的夹板!”
随即,西啟寒腿上的夹板便被小心的撤了下来,归海沫再度上前,拿起右侧第二个瓷瓶拔开上药,这次是一团火色的药膏,不似先前那般馥郁芬芳,无色无味,敷上去也无任何感觉。这药上完之后,归海沫看向西啟寒一躬身:“殿下,这第三瓶药药性极烈,一旦敷上,断骨处会剧痛无比,是辅药,若殿下不想受疼,可选择不敷!”
西啟寒不甚明了,看向胡太医,老太医会意上前问道:“老朽方才并未闻出此药的特性,敢问贵使,这药可有名字?”
归海沫歉意的笑笑:“小使不知,只是谨遵我圣上吩咐,按步而来而已!”
老太医的神色又失望了一些,却还是接着问道:“那东沧陛下可说了这药敷与不敷的区别?”
归海沫点头:“圣上说,这第三瓶药为辅药,是加深第二瓶药的药效用的,这第二瓶药虽有奇效却作用缓慢,若用第三瓶药辅助,便能好得快些,不用也只是好得慢些而已,左右都不会影响到殿下前往东沧时的身体状况。”
“若快能快多久?”西啟寒问道。
归海沫想了想:“圣上说,大约能提速一半的疗效。”
“那便敷吧!”
归海沫点头,上前拿起第三瓶药,扒开瓶塞将药粉洒了上去,混着第二瓶的药膏涂抹均匀,几乎就在归海沫的手指离开西啟寒腿面的那一刻,那混合的药膏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伤处的皮肤,带着刺骨的噬咬痛意直达骨髓!剧痛突如其来,让西啟寒蓦然睁大双眼,白皙的大手抓紧身下的传单,几乎顷刻间,冷汗就顺着他宽阔的额角淌了下来!
“皇兄!”
西啟雪一声惊呼,一个箭步蹿到西啟寒面前,然而,还没等他发脾气说些什么,西啟寒竟松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西啟雪疑惑的看向他的腿,却惊愕的发现,那药已经没了!只留下些可以忍受的余痛作祟着,于他来说已无碍!
老太医也是一脸惊诧,这等神奇的用药方式,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唯有归海沫一脸淡然,甚至那帅气的眼睛里还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光,他拿起第四个药瓶倒出一枚深褐色的药丸递到西啟寒面前,恭敬道:“殿下吞下吧!半个时辰内不要饮水,而后和水再吃下这瓶里的最后一枚药丸!”
西啟寒擦擦额上的冷汗接过,循着他的话将药吞了下去。
归海沫看他吞下,转身对太医道:“有劳太医再将夹板为殿下固定好!”
“好!”老太医这次没有一点犹疑答应着去做。
随后归海沫施了一礼:“殿下服过药之后便歇息吧!圣上说多睡有助于殿下痊愈!小使便告退了,明日再来为殿下上药!”
“有劳贵使!阿雪,送贵使出去!”西啟寒笑着点头说道。
“殿下言重!”
随后西啟雪带着归海沫离开,两人走后,胡太医也替西啟寒绑好了腿,西啟寒拿着最后一个药瓶在手里细细打量着,忽然问道:“胡太医,这几个瓶子里的药当真是失传的药方?”
胡太医俯身:“回殿下,下官无能,只闻出了其中三个,生骨水,续骨膏,定骨丹,这三个却是失传的接骨神方,而剩下那两个,下官只知配方奇妙难寻,却不知其名!”
西啟寒微笑着点点头:“有劳太医了,下去吧!”
“下官告退!”
直到殿内只剩他一个人,他放松下来用手摩挲着手中青色的药瓶瓶身,深褐色的眸子愈发明亮,他忽然期待起见到东沧涅来,不知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连这失传的千古奇方都能找到!
而后接连五天的敷药吃药,第六天,东沧下送聘礼的队伍到达西啟,一番迎接过后,西啟寒便随着西啟送嫁的队伍,跟着归海沫去了东沧!
琉炀帝携着皇后及百官送行,西啟雪站在帝后身后,少年稚嫩的眉眼间满是不舍和心疼,西啟寒看着他笑着摇头,没和他说一句话。反倒是和其他人寒暄了不少!
直至上了马车,西啟雪终于还是几步跑到他身前,没了素日的闲散隐忍,一张清秀的脸上险些掉下泪来!
西啟寒笑着抹去他眼角的泪水,轻叹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西啟雪不说话,手紧紧抓着西啟寒的衣袖不肯松。
西啟寒见他如此,摇摇头忽然俯下身去,像是拥抱一般,薄唇在少年耳边轻启:“阿雪,西啟靠你了!”
这一句话声音极轻,却让少年生生止住了眼泪,连手也松开了。
“照顾好母后。”
“好!”
最后一句叮嘱过后,不及少年答应,西啟寒就放下车帘,车队随之启动,西啟雪站在旁边抿唇看着,仿佛忽然长大了一般,直至那浩大的队伍远的已经看不见,眼里也再没出现过不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