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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啟,合欢宫。
玉玺已经丢失半月,依旧杳无音信。
欢宜贵妃坐在明黄的榻上阴着脸喝茶,琉炀帝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站姿她身前,半点帝王的风范也无,像极了素日见他躬身行礼的宫人。
“爱妃……”一声胆怯的叫唤,琉炀帝偷偷看了欢宜贵妃一眼。
欢宜贵妃也不理他,手里端着茶碗,细细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
“你看这玉玺……丢就丢了吧……大不了朕再命人造一个就是……”
“皇上说的真轻巧,干脆您这皇位也换一个人坐得了!”
大逆不道的言论,轻蔑不屑的语调,欢宜贵妃毫不留情面的说道,然而,琉炀帝却依旧是那副讨好的嘴脸,一点都不觉得面前这个妩媚的女人折了他身为帝王的颜面与自尊:“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皇位当然是要等你给朕生个孩子让他来坐不是?哪怕就是个女儿,朕也会效仿那东沧凌政帝把皇位传给她!”
然而欢宜贵妃却毫不动容,妖娆的眼睛看向门外,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突然走了进来,跪下道:“启禀皇上,娘娘,丞相大人来了!”
“哎呀,国舅来了,快请快请!”
仿佛见到了救星,琉炀帝立即摆出一张笑脸冲门口走去。
不多时,门外便进来一个身穿朝服,长相阴狠的中年男人,见着琉炀帝恭敬下跪:“微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免了免了,国舅快请起。”说着,琉炀帝竟亲自去扶,一脸的谄媚相,似乎他才是该跪的那个臣子。
“大哥,可是有消息了?”
见着来人,欢宜贵妃也坐不住了,起身从榻上下来急切的问道。
岂料丞相却摇摇头,眉头紧锁起来:“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一点线索。”
欢宜贵妃一怔,惊道:“那可怎么办?”
然而,正主琉炀帝却根本不以为意,竟然还有心思去给欢宜贵妃顺气:“爱妃急什么,干脆就按朕说的,再造一个好了!”
丞相闻言,阴鸷的眼中立时闪过一丝轻鄙的光芒,却又突然灵机一动,大声道:“好!皇上说的好!”
琉炀帝闻言大笑,惊得欢宜贵妃看疯子一样看着丞相:“大哥,你这是疯了不成?”
丞相摆摆手,一脸算计的缓缓说道:“并不是真的按皇上说的重新去造一个玉玺,而是做出假象,让偷玉玺的人以为我们新造了一个,虽然找了一圈也没从诸位王臣之处找到玉玺的踪迹,但我肯定偷玉玺的那个人一定就在这些人里,而他拿着玉玺,八成是想造反,既然想造反,我们的一举一动他就都会暗中监视,只要蒙蔽过这些人,将假消息传到他那里,他不可能会容许有两个玉玺的存在坏了他的计划,那么就会再策划一次偷玉玺的行动,届时只要我们做好埋伏,还愁抓不到人吗?”
“好!国舅果然是朕的左膀右臂!”琉炀帝再度叫好,兴奋的哈哈大笑,酒色过度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然而,欢宜贵妃却没这么高兴,她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此刻思量着,开口反问道:“先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顺利实行,单就玉玺材料难找这一项,可是人尽皆知的!那人既然敢偷玉玺,恐怕各方面都想了个完全。”
丞相毫无顾虑的摇摇头:“玉玺材料难找是没错,但皇家的东西应有尽有,未必真的找不到!这个可能性,偷玉玺的人定会怀疑!敢做这种事,那人的心思必定多疑又缜密,而恰恰,这是优点,也是弱点!何况,我刚刚的提议,其实是个一石二鸟之计,若是按我说的能顺利进行自是再好不过,但若被那人发觉,也未必是坏事,你想,这消息是要从宫里传出去的,而宫里几乎都是皇家的人,那人的势力再渗透也不可能深入到皇宫内部,如果他能,恐怕早就造反了!但若他不能,你想想,以他的疑心,不会放过这个可能性再派人来查验虚实,一旦他这么做了,我的计划便生了效用,我们可以顺利的找到偷玉玺的人,但他如果没来,能把消息查探的如此精确的,那这人,岂不就在这皇宫之中!而宫里,有胆子偷玉玺的,还有几个人?”
说完,丞相冷笑了一声,仿佛胜券在握!
琉炀帝听得眼冒精光,不停叫好,欢宜贵妃终也笑了出来,一脸的势在必得!
“国舅当真才思惊绝,朕要设宴好好奖赏一番!”
丞相故作谦虚的笑:“皇上过奖了!微臣多谢皇上!”
未时,雪落殿。
暗卫无声而至,单膝跪在西啟雪面前:“五殿下,有密报!”
西啟雪闻声放下手中挥动的笔,伸手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之后顿时气得咬牙:“奸贼!”
说着,他便提笔新翻一页纸写了起来,思思量量足有一个时辰才下定决心,咬着牙写好交给暗卫:“拿去给成光吧!让他看着来!”
“是!”
暗卫走后,西啟雪坐下看着笔架上西啟寒那支足有半月未在动过的紫毫笔叹了口气,眉色阴郁沉痛,直至脸色惨白才幽幽道:“皇兄,我到底还是不如你!”
这一句话宛似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些许逼到绝境的绝望,悲凉而刺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少女欢快的音调,离得尚远便喊道:“阿雪,阿雪!”
西啟雪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将脸上的郁痛收了回去,起身迎了出去,却绷着脸,见着来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不是叫你在将军府好好待着,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宁和明艳的笑脸顿时就萎靡了下去,小姐脾气上来,气的撅着嘴反击道:“我还不是看你没了寒哥哥太废物,赶紧跑过来安慰你一下!”
这一句算是戳到了伤口上,西啟雪俊秀些微郁结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咬牙道:“对,我就是不如皇兄,让你见笑了!看够了没,看够了就给我滚!”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门,留下宁和一人在原地气的发抖:“我真是好心让你当成驴肝肺,谁稀罕看你啊!又凶又小气,一个娘养的,哪里比得上寒哥哥脾气好!呸!本小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
少女说的凶悍,嫩滑的脸蛋气的红彤彤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说完了就等在原地等西啟雪出来哄她,岂料眼泪都干了也没见着他人影,顿时觉得委屈无比,哇一声哭出来跑走了!
偏偏就在这时,西啟雪一脸无奈的走到门口,到嘴的一句‘别哭了’碰上宁和跑远的背影生生咽了下去!
他没有追去哄,本想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消了气再好好说,却到底还是没拧过她的小姐脾气,只是,现在也不用哄了,走了也好,这一气大概几个月不会来了,正好离得危险远远地!
只是这心里怎么空落落的有点发疼呢?那丫头的眼泪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功效?流几滴也带的他跟着难受了!
他捂着心口思索,眉头皱成几条竖线,转身又走了进去。
没多久,成光拿着他刚刚派出的几张纸页赶了过来,单膝跪在他面前有些忧色的问道:“殿下,您真的想好这么做了么?”
西啟雪面目苍白的点点头,有些自怨的叹道:“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如果皇兄在,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成光本不赞同的脸色蓦然就变了,皱皱眉心道:“殿下切不可妄自菲薄,事发突然,若三殿下在,恐怕跟您想的也是一样的!刚刚是属下考虑不周,让殿下多思了!”
西啟雪苦苦的咧咧嘴角:“做的不好就是做的不好,你不用安慰我,皇兄走了,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成光的头忽然低了下去,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是无比坚定:“三殿下当初确实艰难,但殿下如今能接手,也说明您能力充足,如今三殿下前往东沧忍辱负重,殿下断不可生出退却自卑之心断了三殿下的后路,三殿下曾教导过,成大事,万不得已时便要不择手段,殿下现今是要成大事,今天这样的做法只是刚开始,往后还会有很多!但无论今后如何,成光虽不才,也定会追随二位殿下完成重任!”
西啟雪的容色终于渐渐缓和下来,眉宇变得坚定,敛了那份沉郁说道:“我知道了!快起来去布置吧!”
“是!属下告退!”
成光离开之后,西啟雪重重坐到椅子上,狠狠捶了一下桌面,他忽然将头死死抵在案沿上,面目纠结扭曲,很久才重新振作起来,揉揉脸,拿起那只西啟寒常用的紫毫笔,蘸饱了墨,在纯白的纸页上,一笔一笔落下实字!
而成光出去之后,招来几个部下,面色凝重的交待了些什么,随后便有人领命离开。
这厢琉炀帝,丞相以及欢宜贵妃正为日间商议出的计策而摆宴欢饮,琉炀帝一代帝王竟拿着酒壶亲自给后妃与大臣斟酒,蜡黄的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仿佛素日服侍他的宫人。
直至几杯酒下肚后,欢宜贵妃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见了笑,一把拉着琉炀帝坐下,亲自给斟了满满一碗的酒,递过去时,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在碗沿上磕了一下,娇笑道:“皇上,近日妾因玉玺丢失一事多有冒犯,还请您看在妾是在忧心的份上,不要与妾计较!”
琉炀帝一张脸都快笑出了花,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回手抱住欢宜贵妃道:“爱妃说的哪里话,朕怎么会与你有计较!朕爱你还来不及呢!”
“那皇上再喝一碗!”欢宜贵妃娇笑着,又满上了酒。
“好好!爱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丞相冷眼看着二人郎情妾意的打情骂俏,本就面相阴狠的脸上更带着玩味的笑,他不时打量琉炀帝一眼,而后突然无声的冷笑一下,琉炀帝就在这一刻对着桌面直直栽了下去。
欢宜贵妃毫无担忧的推了推琉炀帝的身体,轻声叫道:“皇上?皇上?”
见半晌无人应,她刚刚还浮现在脸上的笑顷刻就没了踪影,转身在位子上做好,却听到丞相笑了一声问道:“你这么小心做什么?这家伙对你可是死心塌地,连你谋害他的皇嗣都帮着你呢!有什么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岂料欢宜贵妃却是一脸嫌恶:“谁稀罕!不过看着他恶心罢了!昏了清净!”
“你下手也留点情,这才几杯酒就倒了!他若是死了,咱们往下的计划可会遇到阻碍!”
欢宜贵妃不屑的撇了下嘴角:“知道了!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哪那么容易死!”
丞相看着她又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打小就这样,这么多年也不改改!”
“有什么可改的?将来你做了皇帝,我就是长公主,谁敢对我挑三拣四!”
“是是是,我的好妹子,那你也顾忌些,西啟寒虽然被遣走了,剩下的皇子可还没处打发呢!你可别忘了,皇后那里,还有个西啟雪!”
欢宜贵妃这才正了脸色,却也没有多担忧反而蔑笑一声道:“那个整天就只会游手好闲的废物?连有才有德的西啟寒都收拾了,打发他还不容易,大不了过几个月一道扔去东沧做男妃!反正皇后无能,这两兄弟没人能庇护又没有自己的势力,兄弟两个共事一女,岂不好得很!”
丞相闻言却皱皱眉头,略带训责道:“你想的美!两个嫡子全送出去做男妃,前朝那几个老臣恐怕会以死相谏!你还嫌西啟不够乱么!再说了,你别忘了,玉玺丢失一事没有我白日说的那般简单,根本蹊跷的很!虽说前朝有大臣对西啟琉炀不满,但是你想想,有能力偷玉玺造反的有几个?反而是这后宫子嗣,我看没咱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玉玺现在九成就在某个皇子手里!”
欢宜贵妃的脸色蓦然就变了,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可能?咱们不都彻底调查过了么?皇后两个儿子窝囊的很,不可能有自己的势力!剩下的二皇子母妃早死,他母妃那边都是几个小官,八皇子还小,都不可能啊!”
丞相冷哼了一声:“我的判断不可能有错!那就只有可能是当初查的不够透彻!他们藏得太深了!”
“那要怎么做?再去查一遍?”
“不用,我白日不是说了么,等着就好!这皇宫大院之内,他得了消息,总会有所动作的!到时候我们瓮中捉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