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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出乎众人意料,陶延成居然拒绝了殷婻柯的请求。他的笑容看起来比一开始自然多了。他定定地看着殷婻柯,像是要把对方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到心底,“我知道婻婻你过的不错,就足够了。”
似乎这样的话极大的安慰了陶延成自己,他的脸色看起来正常多了。他礼貌地向众人告辞:“抱歉,我想出去吹吹风。”
他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往门口走,裴璋瞪了一眼陶舟茂,跟着过去了。裴璋走到会场门口。陶延成正坐在楼梯上,蜷着身子,他的前面是透亮的落地玻璃。而陶延成本人,就这样俯视整个城市,车水马龙,流金淌银。
裴璋意外地能理解陶延成的心情,他走过去,蹲在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来一根吗?”
陶延成接过,点燃,吸了一口,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裴小璋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最近。”裴璋吸了一口,故意把云雾喷在陶延成的脸上,果然,引起了对方非常强烈的咳嗽。
陶延成无奈地看着他:“裴小璋,我以为你是一个好孩子。”
“早被徐瑞带坏了。”
“别闹。”陶延成掐灭了他的烟,“你还没满十八岁呢。”
他说的没错,陶延成是三人中最大的,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现在正大学读经济学,徐瑞比他小一岁,但从学历上看,他比两人都高——这是徐瑞捐了一大笔钱给美国母校的成果,当然,他敢如此胆大妄为,也因为公司里绝对不会有人去查他文凭里的水分。
正是因为这种年龄差,裴璋一直被当做小孩子受到两人的照顾。现在想来,裴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当年是怎么把那些照顾视为理所当然的呢?
就像是魔障了一般,除了庄泽阳之外,对身边的事物视而不见。
裴璋又侧头看陶延成的侧面,男人又抽了一口烟,正观察着自己吐出的云雾:“别为我担心,我没那么脆弱……当年自杀的又不是我。我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把后面的话,和叹息一起吐露出来:“只是觉得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陶延成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裴璋:“爱情不是全部,无论对于谁而言。”
尽管陶延成的话条理分明,但裴璋一句都没有信,他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敢和殷婻柯私下里谈谈?”
“如果你现任女朋友,要和她前任男朋友私下聊天……你会不胡思乱想吗?”陶延成反问。
裴璋无言以对,这家伙有时候温柔的让人痛心疾首。
“叮……”陶延成收到了新的短信,他没有回避裴璋的意思,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200X-11-08 15:08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聊聊天而已。by殷婻柯。
陶延成微微一怔,倾斜的阳光把他的脸——像餐刀切奶酪一样——切成光和暗的两半。
第二条短信如约而至。
200X-11-08 15:09
明天下午5点,XX咖啡厅,不见不散。by殷婻柯。
陶延成合上了手机,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像是哭也像是笑。裴璋捅了捅他的腰:“你去还是不去?”
陶延成咬了咬牙:“去,干嘛不去。”
他扔掉烟蒂,回了短信,雄赳赳气吁吁地回到了大厅。殷婻柯依然挽着陶舟茂的手臂,神色自然地陪着敬酒,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倒是陶舟茂本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陶延成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怎么样?”两人一回座,徐瑞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陶延成没有理他,只是喝酒。徐瑞碰了钉子,就把头转向了裴璋。
裴璋耸耸肩:“殷婻柯约他去吃饭……别看我,我要是懂这是怎么回事,就不用在庄泽阳身上下苦功夫啦。”
徐瑞一脸郁闷地坐回椅子上,花丛老手的他,大概从未体验过陶延成的这种心情。不过,他很快也被一群人拉去敬酒。作为这次集会的东道主,他要打点的事情很多。
裴璋叹了口气,无意间就瞥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江皑,不知从何处摸来一个DV,镜头对着自己,拍得正欢快。裴璋看着他就莫名地生气——全场大概也只有他一人,里外如一地无忧无虑。
裴璋鬼使神差地按下江皑的相机:“别闹了,上次偷拍我还不够吗?”
江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够。”
“……”要忍耐,不要和这个抽风的家伙计较。裴璋瞥了江皑一眼,男人低着头,亮金色的发丝盖住眉毛,他聚精会神地查看之前拍摄好的视频,像是身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裴璋心底一动,突然就意识到,也许,这家伙可能比自己看得更清楚,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想到这里,裴璋就捅了捅江皑的腰:“唉,我问你件事情。”他三言两语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倒是陶延成和殷婻柯的过往没细说,只说是过去感情很好的恋人。
江皑一脸诡异地听完这件事:“你想知道我的看法?”
“嗯。”裴璋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觉得陶延成……和殷婻柯,会怎样?”
“没戏。”江皑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的肯定反而让裴璋觉得奇怪——陶延成当年的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其实是多方面的原因,他们地下恋爱半年后,殷婻柯月经不调,两个缺乏性教育的孩子误以为怀孕了。他们谋划去医院打胎,没想到这个行为被殷婻柯的母亲知道了。殷婻柯的家庭是传统式的中国家庭,出了这种事情,简直是晴天霹雳。
当时,殷婻柯的母亲就找上了陶延成家,陶父一开始的态度还算好,毕竟,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吃亏的永远是女孩家。但到医院一查,殷婻柯身体不但没事,而且还是处子……一下子,事情的本质就微妙了。
陶家老爷子认定了殷婻柯一家是要敲竹竿,又是有意维护儿子,就假借了儿子的名义,给殷婻柯带去了一段绝情决意的话。
陶家老爷子本意是好的,话说的也很有技巧,一方面,澄清了殷婻柯名誉上的误会,另一方面,也断绝了两家的关系。只是,他高估了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心理承受力,同时受到家庭的闲言碎语,以及心上人的背叛,少女一下子承受不住,就割腕自杀了。
幸而发现的早,殷婻柯被及时救回来,但殷家人也对陶延成恨之入骨。一家人合计了一下,搬出了这个城市。陶殷两人,也随之再无往来。
“为什么这么说?”裴璋纳闷地问江皑,在他看来,旧情复燃对于陶延成,不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尽管陶延成自己否认了这种可能。
“嗯,明天……他不会见到殷婻柯的。”江皑不知道陶舟茂的名字,因此,他用了一个代称,“只会见到……嗯,那个女人的男伴。”
裴璋被这个推测雷得外焦里嫩:“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江皑奇怪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支起了下巴,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吧,我明白了,我给你看一段视频你就懂了。”
他打开DV,裴璋很无语地发现,这家伙居然从聚会开始就在偷拍人群,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陶舟茂和殷婻柯出现在画面中,令裴璋诧异的是,从这两人出现开始,江皑就没有移动过镜头,牢牢锁定在陶舟茂身上。
又过了十分钟,时间已经到达了陶延成失态离开的时刻,江皑的镜头依然锁定在陶舟茂身上。刻意保持冷峻的陶舟茂微微有些失神,过了半分钟,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过了半分钟,他收到了新的短信。男人盯着手机,眉眼舒展开,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视频显示的时间点,正是200X年11月08日15点10分。
那瞬间,裴璋只感到自己节操碎尽。
“这,这个……”
“很明显啊,明显这个男人对陶陶有意思。”江皑跟着徐瑞喊陶延成的昵称很顺口,他对这件事啧啧称奇,“他泡陶陶的手段,可比你泡庄泽阳要高明多了。他明显在结束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不是让它像伤疤一样留在陶陶内心。”
“闭嘴。”裴璋一点也不想被一个用脸混饭的人如此评价,尤其是,这厮又揭他伤疤。
“我说的是事实。”江皑一点也不介意地端起DV,继续偷拍大业。
裴璋没理他,只是把整件事反复在心底盘算,他完全不放心让陶延成单独去见陶舟茂,但同时也不敢让徐瑞插手——他绝对做得出,雇人把陶舟茂暴打一顿的事情。
实际上,在某个未来,他就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功成名就的庄泽阳身边的保镖,没让他成功罢了。
等等。
裴璋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江皑,你为什么那么关注那两个人?”
理论上,他完全不认识他们才对。
“因为很搞笑啊。”江皑眯着眼睛,噗得一声笑出来,“你难道没意识到吗?——那个男人,从走进大厅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同手同脚地走路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