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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众官员在登州城下迎了齐王,但齐王面色甚差,登州知府俞阡帅领官员们在车马前十分热切的拦驾,一副矢志不渝的做派,绯衣少年紫袍孙兄等人苦不堪言,只好入乡随俗,拥着齐王的马车跟着俞阡走。
裴庆也夹在齐王的队伍中,俨然新王身边的红人,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悦,他一向崇拜的大哥当年高中状元在京城游街也不过如此荣耀。众官员对裴庆也是另眼相看,照说以前,裴庆只是登州府治下栖霞县一名小主簿,安分守己,那些官员平日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曾想,今日却跟得齐王车驾,惹得一众眼红。
齐王的接风宴设在城南的乘风楼,俞阡却带着齐王的车驾逛了大半个登州城,这一天登州城万人空巷,从街头卖油的老翁,到豆蔻年华的富家少女,都想来一睹齐王风采。
奈何齐王心情不佳,车外的喧嚣与车内无关,他竟是一次也没有露面。
俞家果然势力博大,俞阡将接风宴开的热闹哄哄,特意买了登州名庄贮藏的美酒三十几缸,又购得渤海名贵鲈鱼六十只,一品阁上好甜点六十盒,又从乐坊请来了登州第一部的乐师十二钗从旁助兴。
乘风楼当然是整个包场了,安排登州府大小官员分列各个包厢,一旦宴会开始,就按尊卑等级流水一般在齐王的面前敬酒祝庆。
俞阡五位仪态万方的千金则巧妙安排在齐王的隔桌陪席——四小姐当然没来,那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丫头免不了要吃一顿臭骂。
齐王坐在主位上,余光自然总会落在他的那些漂亮女儿身上。这几个千金也是很长脸,这天的打扮甚是精心,个个美如天仙,临开宴时又在低声私语一会儿要说的台词。若这样子,君王不醉美酒也要醉于美人了。
这是知府大人想的好事,如果照此进行,也着实让人顺心。
然而现实总是不让人如意。
俞阡费尽心思,笑吟吟的给齐王倒酒。
“殿下,这可是登州府最有名的酒庄名藏。”
“哦?蓬莱仙庄吧?”齐王倒是有意,端起了杯盏,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正是正是,殿下果然多见广识。”俞阡一瞧机会难得,连忙朝对桌使了个眼色,他的几个女儿齐刷刷走过来,敬酒。
“殿下,小女这厢有礼了。”
齐王这会儿倒是端着酒盏,然而脸色却是不悦。
他虽是端着酒盏,心里却想着旧友的面孔,陈年往事在他的胃里翻滚着。
“殿下,小女先干为敬了。”俞阡的这几个女儿倒真是很长脸。
齐王依旧不买账,只是端着的酒杯不好放下,这是何苦呢,自己感伤旧事,别人却一门心思邀你沉溺酒肉……半晌,他杯盏一转,冲身边的紫袍、绯衣、裴庆饱含情意敬了三杯:
“一路风尘,承蒙有你。”
喝了三杯,喝完这三杯就登时昏倒——趴在桌子上一醉了事。
这下可算麻烦了,众人面面相觑,俞府的几个千金冷在当场,接风宴一下子相当尴尬。
“齐王不胜酒力,在下之疏忽,这盏薄酒就当是我给大家赔罪了。”紫袍孙兄苦笑一声,只好站起身,给齐王处理他的梦外事。
俞阡强颜欢笑,一面应下紫袍的酒盏,一面派利索的小厮把齐王送回他的临时府邸。
余下的接风宴呢?已经热闹哄哄的开了场,自然就不好冷冷清清的结束。
几个千金冷在当场,怏怏不乐地回了座位。
绯衣少年和裴庆可就遭大殃了,这两人被千百个形形色色的人围在整个接风宴的当中,当做君王身边的红人奉承着,绯衣少年还好一些,众官员来敬酒,他便摆个臭脸,他只拣他喜欢的菜肴吃,唯独酒却不喝:
“酒如马尿,不喝不喝。”
裴庆呢,他在酒场上却是个软柿子,列座的官员有的是他的上司,众人对他百般刁难千般圈套,他也不甚精明,百口难解,只得承下来,这样一晃之间,他面前又多了八九只满漾漾的杯盏。
裴庆欲哭无泪,只好求助绯衣少年。
少年对裴庆却是一直没安好心,这局面倒让他称心如意,自顾自的吃罢了一道蜜糖枣糕,回过头冲裴庆邪笑道:“庆哥,叫你喝你就喝嘛,喝醉了我背你回家。”
饮酒作乐,登州城的官员们心情倒也畅快淋漓,最失望的莫过于俞府的几个千金小姐了,看戏的君王已经走了,戏曲便没有再演下去的意义,于是个个恨意怅然,稍不如意便拿上菜的小丫头和小仆撒气。
“不就是个王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信这个邪了,倒茶的,你长点眼呐,溅到我身上了。”
这些丫头小厮可不是俞府家的,自然不必受俞家人的气,所以也不给俞府千金们好的脸色,冷言冷语的顶撞回去,竟是硬生生气得几位小姐心里发飙。无奈众人面前,该有的仪态还是要有的,小姐们奈何不得他们,只好早早离了场。
在宴会上失了意,回到府内竟也不得自在。
一进了家门,心里就咯噔一声,她们的母亲俞府夫人板着脸问她们:“宴会上言行可好?”
众小姐连忙回道:齐王不胜酒力早早退去,选妃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算盘就这样没了。
俞府夫人却倒是笑了一笑,换一盏茶水,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这几个姑娘从小受惯了母亲抑扬顿挫的手段,知道母亲无言之笑藏着其他含义,赶紧问:“妈,女儿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俞府夫人也会直来直往,冷冷问道:“你们说,梧桐园的墙角为何会有一只男鞋?”
众女听罢,均是一惊,稍一寻思,都懦懦道:“今晚只有四姐在家,难道是……”
俞府的梧桐园,今晚恐怕是免不了一场暴风雨了。
——
宴席上,裴庆到底乖乖听话喝了那些烈酒,绯衣少年把醉如烂泥的他扶上床榻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四不像的古诗:“晚来天欲雪,再来一杯又何妨?”
绯衣少年窃笑不已,就从酒壶里又倒了一杯给他,喝罢了这一杯,裴庆这才安然睡去。
绯衣少年一边给他退去鞋袜一边寻思:像庆哥这么循规蹈矩的人,也真是难得醉过一次。
第二日醒来,已经日过三竿,绯衣少年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厨房找吃的,却发现床榻前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瘦肉香粥。
一扫而空之后,即有下人传话,说齐王唤他过去。
绯衣少年心中一沉,想道:“坏事了,昨晚把庆哥灌醉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庆哥现在在殿下身边如日中天,殿下肯定要罚我了。”
一边朝齐王的房间走去,一边惴惴不安,等到了君王面前一看,果然庆哥也在,面带微笑,看来早已告了御状。
绯衣少年懊恼不已,只好先行认错,但刚要把“我错了”说出口,察言观色间却发现齐王面色还算不错,根本没生气,齐王招少年来,根本是为别的事情来的。察觉到此,绯衣少年连忙收住气息,等齐王先行发落。
齐王却是笑盈盈道:“平日里见了我也不见你行礼,今天一大早这是怎么了,难道昨晚喝醉酒脑子变呆了?”
绯衣少年只好吐了吐舌头。
齐王道:“你平日不是最喜欢出去串门吗?有任务交给你了。”
绯衣少年当然巴不得这种外派的任务,当即点头谢过殿下。
齐王道:“你过几天跟裴庆去栖霞玩些日子,顺便不动声色的打听两个人,这两人我前些年多方调查过,但都没有结果,你这次替我去,就当做最后的一试吧。”
“殿下,这两人是谁呢?”
“一位叫做顾秾,当年在长春湖下白水客栈,他是前日我们凭吊之人的弟弟,也是我的好友,另一位叫做简娘,住在长春湖不远的白河村。”
绯衣少年只好奇的问道:“简娘又是陛下何人?”
齐王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她也是我的一个好友,料想现在嫁为人妇了,你满意了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