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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光阴(62)
今年的冬天, 林雨桐变的格外的忙碌。
先是苗大嫂来了,找林雨桐给她家铁蛋做媒。
铁蛋这孩子, 婚事也是多有不顺。先是谈了一个插队的小姑娘,两人蜜里调油似的, 不管苗大嫂怎么不愿意, 铁蛋也是不改初心。一直想结婚吧, 可是有个法定的结婚年龄在那里限制着呢,婚就是没法结。结果人家姑娘受不了这个种地的苦,就说叫你爸想想办法,把我调到农场都行。苗家富这个人,对儿子找一个什么样户口的姑娘没意见,之前也是同意的。但是一听说儿子这个要求, 他就不同意了:“这是什么要求?以为换个工作就是享福了吗?她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那在哪里能做好工作呢?拈轻怕重, 这是品质问题。”
没说一定不答应,但那意思就是求我没用, 我也不给你办。
铁蛋干着急没办法。正是天老大他老二的年纪,这心里就不服气了,心说我就不信了,不靠你跟我妈,我还给我对象换不了一个工作了。
他在外面赚的那些票票都攒着, 不行咱可以走其他的门路吗?比如临北区还有其他的厂子嘛, 不行去其他厂子也行。
他一副有担当的样子跟人家姑娘说了, 结果人家姑娘不出一个月找到下家了。找了村里一个在饲养场上班的小伙子, 人家那边的饲养场,是只要家属,就能在里面做临时工的。要是干的好,每年都有转正名额。总比你这种还不知道要往哪里钻营的要强吧。
然后人家迅速的领了结婚证,结婚了。
铁蛋怎么办呢?气的带着人把那小伙子揍了一顿,然后被派出所同志厂里的领导过去领人。苗家富嫌弃丢人,他不去。那只有林雨桐去了。这倒霉孩子在路上抱着她林婶子就哭。
失恋了嘛!
这事过去了得有大半个月了吧:“怎么?还没好点?”
“要么说作孽呢!”苗大嫂气的咬牙切齿,“怂货,一点出息都没有。一个满心眼都是算计的姑娘,他娶回来干啥?”先是恨的牙痒痒,可看儿子干啥都提不起精神来,心里又不得劲:“我就想着,给说个对象,叫俩孩子处着。自己谈的也好,找人介绍的也好,我是觉得,只要人好,这辈子不至于出了大岔子。”
林雨桐就有些明白了:“你这是看上谁家的闺女了?”
苗大嫂就叹气,其实她是看上任副厂长家的闺女了。那闺女也十七了,如今在厂里的广播室。小姑娘漂漂亮亮的,见人就笑,和和气气的。可这闺女实在是高攀不上,尤其是那臭小子谈过对象,还被人家甩了,你再求娶人家去,这婚事就更不能提了。于是就道:“我还真看上个好姑娘,就是之前跟端阳一块捡到孩子的那个叫甘草的姑娘。我前段时间去医院拿药,给老家铁蛋他爷爷奶奶寄,跟那姑娘打的交道多了,就越觉得这姑娘贴心贴意的。这事啊,我还专门找了一个的李主任,帮我问那孩子了。人家孩子也没对象……我就寻思,要不要去问问……看人家是个啥意思?”
林雨桐就想起来了:“是那孩子啊!我倒是去过一次她家里,家里就父女俩,屋里倒是收拾大的利利索索的,是个能干的孩子。”
苗大嫂巴掌一拍,“就是瞧上这利索劲了。再说人模样吧……多可人啊!可比那臭小子自己找的那个好,那个姑娘长的跟豆芽似的,笑也像是哭……”搁在以前啊,这叫没福相。这样的姑娘嫁人都是要不上彩礼的。
林雨桐没干直接应了,只说:“你叫我细细的打问打问,看人家女方那边想找个什么条件的。”
苗大嫂就觉得放心了,出门的时候还说:“给你做双鞋!谢媒人。”
林雨桐应和着,心里却想着,得先问问端阳吧,看这事他有啥想法没?
“我能也有啥想法。”端阳哭笑不得,“我真没那个意思!也不是人家姑娘不好,主要是……我估计跟她很难有共同语言,这个……妈,您明白的吧。”
明白!
端阳接触过的人和环境,跟叫甘草的那孩子接触到的人和环境根本是不一样的。
两个不同生活环境出来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并不容易。
就跟苏瑾和晓星似的,两口子磕磕绊绊,晓星自己都说,要不是娘家得力,她的日子会过成啥样还真不知道。
是!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这事没有假如,真要是不停的给自己的日子做另一种猜想,那日子是真就没法过了。
常秋云找儿媳妇就很注意这一点。比如辛甜,出身天然就是一层保护,在宝育院长大的孩子,不管是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包括受到的教育都是跟孤儿院一样的。林家需要这么一个儿媳妇,她也知道辛甜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家。所以,人家的日子就过的好。媳妇跟闺女似的,一家子处的和和气气的。
端阳的悟性本来就高,哪怕没有人耳提面命的,只看也看出几分来。
因此,他说的很实在,不是想着这姑娘漂亮,这姑娘性子好,而是说环境的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这个不同语言不光是跟他的,更有跟整个家庭的。如果做不到融入整个家庭,嫡亲的都会产生家庭隔阂,更何况端阳他到底是养子。对于家庭,他当然更看重些。
所以,未必一定没有在某一刻动心过,但他能更理智的规划自己的未来。
这不能说是好还是坏,一个人一个选择。
林雨桐明白的了端阳的意思,就选了日子,晚上的时候去了潘家。
父女俩受宠若惊,又是拿花生,又是核桃的。
潘厚朴带着几分忐忑就问了:“是甘草这丫头在单位惹祸了吧?”
甘草哭笑不得,自己算啥啊?能劳动总厂的人事处处长?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道:“爸,看您说的……”
林雨桐也笑:“甘草这孩子挺好的……”可她还真没做过媒,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了。于是就先问了一句:“甘草今年多大了,也十七八了。”
十八了!
一打听岁数,潘厚朴就听出来意思了,先递话说:“我家这丫头,也是命苦。她娘没的早,我这当爹又当娘,规矩上,怕是这孩子差着些。如今也年纪也不算是小了,以后就盼着找个家里的长辈和善的,孩子老实厚道的……要是也能是个吃着商品粮,那就更好……”
说实话,人家孩子提这么个条件,真算是很实在了。
甘草红着脸,低着头,这说了一句:“我去烧点热水泡茶……”就出去了。
门帘还在晃动,站在帘子外面的人并没有离开。缝隙里还能看见这姑娘脚上的黑条绒棉布鞋。
知道她在偷听,林雨桐心里就笑了笑,这才把苗家想求娶的事给说了。
苗家的情况,其实大部分人都能知道的大概。领导嘛,关注的人多。
甘草在外面就面色微微一变,她知道要求亲的人是谁了。那个人之前还因为喝的烂醉被送进医院过。
这种嫁女儿的事,肯定不能马上给答复。林雨桐把情况说了之后就道:“铁蛋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实话,那是个好孩子。但这之前谈过一个对象的事,也是真的。你跟孩子商量商量,但也不要有负担。苗处长那人我知道,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就是因为没给那姑娘找工作,所以俩孩子吹了。所以,不用担心如果不答应婚事,苗家会如何如何。这事我来做担保。但凡有觉得被穿小鞋的感觉,就来找我。这事我管!”
这种掷地有声的话,叫潘厚朴松了一口气。
等林雨桐走了,甘草才从厨房出来。
潘厚朴看闺女:“是不是不愿意?”
甘草不停的拿着抹布擦桌子,问了一句:“爹觉得合适不?”
“条件是没说的……”潘厚朴就道:“你那婆婆又喜欢。其实爹觉得是合适的!可要是你觉得人家那孩子谈过对象的事是个很要紧的事,那这事就不说了……”
甘草的手停下来:“你叫我想想……”
潘厚朴叹了一声就道:“你啊……也该死心了。好些人都打问呢,问我说你家的闺女是不是跟厂长家的儿子谈着呢?想来苗家未尝就没听过这样的话。可苗家叫林处长来,林处长又来了,这意思还不明白吗?林家那孩子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甘草就把手里的抹布扔桌上,回房间去,“我就是心理暂时别不过这股劲。您还不能叫我缓缓了。”
林雨桐把意思传达到了之后,就给苗大嫂复命了。
苗大嫂特别热情,也说林雨桐:“端阳也不小了,你不给张罗?我瞧着任家的丫头不错……”
“先叫他自己去找吧,过几年,他要是没出息的连个媳妇也没找到,再说。”林雨桐是这么说的。
苗家富觉得苗大嫂不厚道:“你就是再看上人家姑娘,也不能这么干!你这不是愣是叫林家表态吗?”
苗大嫂却不以为意:“潘家那姑娘是真好!可不这么说透了,还不定便宜到谁家去了。这姑娘到咱们家合适,到林家……林家也未必看的上。林家连任家的美云也瞧不上。不过也是,人家那日子过的……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在林家这日子过的也难舒展开……”
“什么大户人家小户人家的?”苗家富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闲的。”
“我才不是闲的。”苗大嫂白眼翻他:“儿子这回的事,他是不对!但你也是……你要是……”
“我要是咋?”苗家富冷眼看她:“我劝你少折腾些。跟你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听不进去。他又不是长的歪瓜裂枣,也不是傻子憨子,吃过一次亏,你好歹等他缓缓,想明白了再说婚事。这么着急……婚姻大事是能着急的事吗?”
两人吵吵的不欢而散。
苗大嫂随后几次找林雨桐,问潘家有回复了没有。林雨桐就说没有,苗大嫂言语里有几分暗示林雨桐再去问问的意思。这次林雨桐却给推脱了。
第一次去,一是苗家开口了,不去不合适。二呢,其实也是替儿子表达一个态度。到处都传自家儿子在医院那边有个对象,这事其实说起来没法追究。别人瞎传是一方面,可能甘草回复的不明确也有些关系。端阳那孩子,皮相很好。他亲妈能进高门大户做姨娘,那长相就肯定差不了。所以,小伙子长的那真是能乐死丈母娘。别说是甘草,就是苗大嫂之前提起的人家姑娘,之前有一段时间挺缠着端阳的,不过人家爹妈看的紧,端阳又躲着,这才过了那么一段叫人比较尴尬的时期。
林雨桐这一去,就算是表明态度了。我家孩子没这意思,别耽搁你家孩子。
意思到了,她就不能老催人家了。
再去,这就是给人家施加压力呢。
她就跟苗大嫂说:“……意思告诉人家了,也就行了。你也是,太逼着铁蛋那孩子了。你把你的想法跟孩子好好说,然后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看看……”
她给了这么一个建议,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苗大嫂着急,也没多想,回去咋跟铁蛋说的也不知道。反正之后铁蛋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来找端阳,在端阳屋里,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朝阳过来说:“两人喝酒呢。”
林雨桐就把腌制的豆腐干和油炸的花生米给朝阳,叫他送进去。
刚开始还两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成了三个人。
许强也加入了。
“之前那事,我也想明白了。”许强咬牙,从怀里掏出两瓶酒来,“我老子对不起人,我原也活该被人算计。你们报复完了,你们揭过去了……今儿这俩瓶酒,你们一人一瓶,都喝了……咱之间的恩怨就算是彻底的揭过去了,我心里也不用不得劲了……”
端阳静静的看了许强一眼,然后默默的拍开瓶子,拿着一瓶白酒直接给干了。
铁头拿着酒瓶子,似笑非笑:“你小子……心眼倒是多……”
日子不好过了,想主动示好了,偏弄的跟多大的胸怀似的。不过那话是怎么说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硬着头皮来了。要是不接着,这就是把人个彻底的得罪了。
他呵呵的把话说了,许强就皱眉:“只说喝不喝?”
喝!不喝就是结了死仇了。
三个人就这么的,喝了半晚上,朝阳干脆过来跟爹妈睡了。
孩子们之间的事,四爷和林雨桐不管。尤其是端阳的交际,两人更是不插话。不过朝阳这么过来住,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就摆在面前了。
依旧是房子问题。
这都几年了,当初说好的土墙平房,还是这个平房。如今再不抓紧搞基建,以后更没机会了。
于是,厂里又开会,还是房子的事。
这次四爷是下了狠心了,反正地方大嘛。原来都住的都是联排的平房,如今改住联排的楼房的。进了大门就是跃式的小三层,就是孩子们多,这空间也足够大,而且分割好之后,私密性会比较好。
建材也好办。一是自家厂子就能生产的钢筋,一个是距离不远的采石场的石头。
这件事,是过完年之后就要办的事情。
这是全厂职工的福利,没人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家子都回了林家。大垚两口子今年回来过年,是个难得的团圆年。所以大年三十一早走,赶到林家吃团年饭。
如今林百川的级别不一样了,住的地方又调整了。是个非常宽敞的大院子。前院后院都是屋子,住的开。但今年苏瑾和晓星没带着孩子回来,两人去了吴家的老家,看范云清生的那俩孩子去了。叫林雨桐给捎带了不少东西,只说是今年就算了,等明年吧。
林雨桐把东西捎到了,去没说晓星去干啥去了。
林百川对苏瑾去给人家做秘书这事,不是很满意。再他的认识了,苏瑾满身的书生气,根本就不适合官场那一套。
可这话说了也是白说,知道消息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就任了。
常秋云把东西接了,也不叫林雨桐听她老子的絮叨,只说:“你看你奶去。这段时间老念叨你。”
老太太明显是老了,林雨桐就说开年了,等天暖和了,叫老太太跟着她回去住段时间。可老太太舍不得儿子啊:“……我得看着你爹啊!你看着你爹,我觉得心里不踏实。”
老了老了,开始依赖起儿子了。
那就只能说是常回来瞧瞧老太太了。
如今的日子比前几年好过多了,至少拿着粮票,能从粮站里兑出粮食了。
要说日子好过了吧,过年应该更有气氛才是。过年嘛,过的就是个团圆。
可以过年三十,家里人就不可能团圆。
首先是林百川,得参加各种的团拜活动。然后是林大垚两口子,因为部队上,过年能探亲叫回来一趟就不错了,还想呆几天?大原呢,派出所要值班,领导得轮流在岗。他年三十在家,大年初一那就得上班了。就是四爷,那么大的厂子在那放着呢,那么多人一天得多少事,他走不开多长时间的。况且,这过了正月十五还得去B京开会。需要材料还要准备。
一个个的都成了大忙人了。
常秋云就说:“以前盼着你们出息,别在家种地吃一辈子的苦。可这出息了吧,又有什么趣呢?一家子一年到头,亲香不到两天。”
不像是人家庄户人家,一到冬天,开始猫冬了,一大家子热炕上一坐……
这么想着,就又摇头。要是衣食无忧,其实庄户人家的日子也是头等的日子。可要是食不果腹,一家人猫在一起,又有啥奔头呢。
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只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各过各的日子去吧。
过了年,四爷开会去了。厂里的基建任厂长负责,也不用四爷怎么管。
林雨桐呢?将主要的心思放在了丹阳身上。今年七月,丹阳要高考了。
端阳是每天早上,陪着丹阳晨练。出去跑步,慢跑四十分钟。如果赶上阴雨天,那就在屋檐下跳台阶,也是一样,运动四十分钟。晚上的话,一般是四爷陪着她闺女出去跑步,如今四爷开户去了,端阳并不能保证每天晚上都按时回家。他是办事员,陪着领导出门办事,几点回来他说了不算。
所以,该由林雨桐陪着了。
越是学习紧张,这身体就越是要紧。林雨桐每天说的话都是把头抬起来,昂首挺胸!就怕这么大的孩子养成含胸驼背的毛病。
今天晚上也一样,各科的测试卷子做完,都已经九点二十了。端阳还没回来,林雨桐就带着闺女,出门锻炼。丹阳例假来了,不能跑,那就散步。咱们沿着家属区的路,慢慢的走呗。
正月的夜里,还挺冷。零零星星的,还飘起了雪花。路上不算是黑,又各家的灯光从篱笆院里照出来,路勉强能看清楚。
丹阳就说:“路灯得带着,新的家属区可不能这么不讲究。”
嗯!都带着呢。这一盖起来,就是几十年都不动的,肯定是能想完备的都想完备了。
丹阳缩着脖子,却在大口的吸气,做深呼吸。
正走着呢,就听见前面是嘤嘤嘤的啼哭声,似有似无,感觉有些瘆人。丹阳唬了一跳,“这谁啊,大晚上的……”
林雨桐就朝前走了两步,将手里的手电筒打开朝前照了照。
那边蹭一下就缩到树背后去了。
可这一下,林雨桐也看清楚是谁了。
这不是援华吗?
“援华,出来。”林雨桐朝那边走过去,“是你吗?怎么这么晚了,不回家去?”
援华从树背后走出来,叫了一声:“姨妈!”
林雨桐过去一看,孩子只穿着毛衣就出来了,“这是咋了?”边问着,边把身上的衣服给孩子披上:“走,先回家。”
到了家一问孩子才知道,晓星两口子吵起来了。
“我爸喝多了,打了我妈。我妈跑了,我出来追……”援华的眼泪又下来了,“可我妈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哎呦!
这大晚上的。
丹阳就赶紧道:“我在家看着,妈你赶紧去看看去。”
出了门刚好碰上回来的端阳,一听啥事骑上自行车带上林雨桐就走。
晓星和苏瑾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里。
屋里呢,吐的到处都是。苏瑾晕乎乎的躺在地上,这是喝大了。爱华和建华俩小的,吓的在床上扯着嗓子的哭。隔壁的老师在门口照看着,不知道这该从哪里下手。
见林雨桐来了,人家松了一口气:“林处长,赶紧劝劝吧。这以前多和美的两口子,你看这如今的日子过的,整天的吵吵。小苏呢?天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晓星是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忙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这不,小苏今儿回来又喝多了,两口子又吵吵起来了,可能是推搡了几下,晓星跑出去了,到现在都不见回来。”
林雨桐跟人家道谢,也不管喝醉的苏瑾。喝醉的人就不知道冷,在地上睡就睡吧!她给俩孩子穿好衣服,交给端阳:“你先给带回家去,我去找你们小姨。”
端阳就说:“您回家,我多叫几个人去找。”
“你们是瞎找!”林雨桐催他:“你只管回家,把这几个安置好了,我知道你小姨在哪。再说了,就算你们找到了,也带不回她。”
说着,不等端阳走,她先走了。一路是朝着采石场的方向的。
晓星她肯定是去找范云清了。
结果才走出三四里路,眼看前面就是村子里,就撞见在人家村口的麦场边的石头上坐着的晓星了。林雨桐这边的手电筒一照,就瞧见个人影往村子的巷子就跑。肯定是她怕了,不知道来的是啥人,就往村子里走。这样安全啊!
林雨桐‘嗤’的一笑,喊了一声:“去哪啊?”
这身影才一顿,像是浑身都松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林雨桐这才过去,伸手拉她:“怎么不走了?停在这儿干嘛呢?歇脚呢?”
晓星指了指前面:“一片坟场,我往哪走啊!”
就这屁胆子,还敢大晚上的离家出走。
“走吧!那就回家!”林雨桐转身先走了,她跟不跟过来随意。
晓星犹豫了一下,蹭蹭蹭的就追过去了。
林雨桐就扭脸问她:“苏瑾打你了?”
“没……”似乎是气消了一些了,“推搡了几下……他天天喝那副德行……还不兴我说,我一说还怪委屈……我又没盼着他多有出息……”
可男人的想法跟女人不一样。
两人一路说话,到家的时候都十二点了。几个孩子都睡了!
晓星咬牙,也不回家去了,姐夫也不在,就在这边歇下了。
睡下了,晓星才说:“姐,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那位李主任……”
她说的李主任,该是云棋镇的公社主任,苏瑾的顶头上司。
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这个主任,四爷跟林雨桐说过。自家的孩子在人家手底下,这事能不用心吗?
这位是个啥人呢?
背后的风评不是很好,主要是私生活方面的。据说是管食堂的有个老姑娘,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牵扯上了。这姑娘也不嫁人了,两人就那么暗地里不清不楚的。当然了,这事知道的人也没多少,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事肯定是有些影子的。
“你是担心这人把苏瑾给带坏了?”林雨桐问她。
“反正这人不怎么正派。”晓星的语气有些忧心忡忡,“我也不知道人好不好怎么判断,但这对老婆都不好的人,总觉得不算是个好人。你说……跟着这样的领导,整天的吃吃喝喝的,有啥前途呢?我真觉得爸爸的建议是对的,苏瑾不适合官|场……”
这就是苏瑾的尴尬之处了。他找不到晋身的途径。
“那你找范主任,是想怎么样?”林雨桐就问她。
“这事的根子……还在我妈身上。我妈那人,不止一次跟苏瑾说过转行的事……”晓星摇头,“她的官坐得稳的时候,她也知道苏瑾在厂里一辈子最好。可如今呢?她倒是想苏瑾转行了。很多事情,她在后面帮苏瑾出主意。这事,我心里老是觉得不怎么安稳。今儿晚上,就其实就是想问问她,她到底想干嘛!自己折腾进去还不够,还要把苏瑾和我搭进去吗?半路上的时候,我害怕不敢走。停在路边想了想,这就是去问了,能怎么样?她那人……我也看出来了,一辈子都在斗,都在争。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其实当年,就算是娘跟你们不出现,爸跟我妈的日子也过不长久的。说到底,他俩就不是一路人。”
原来这里面还有范云清的事啊!
林雨桐就给她建议:“你啊,请上几天假,带着孩子回家一趟……有些话,我跟你姐夫是不好说苏瑾的,但是爹可以。哪怕是大哥,说苏瑾也是名正言顺的。就是你姐夫,不合适。”
对的!
老丈人说女婿,大舅子打妹夫,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却从来没有说连襟之间你教训我我教训你的,没这道理!
一大早,端阳就先把晓星和三个孩子送到了火车上。苏瑾找过来的时候,人只怕都快到地方了。林雨桐也没给他好脸色,只淡淡的问了一声:“醒了?想起来老婆孩子了?”
苏瑾羞的什么似的:“大姐,我错了!真错了!晓星呢?孩子呢?”
林雨桐就摇头:“不知道。带着孩子走了!至于去哪了,她没说!”
“我的大姐啊,我真知道错了。”苏瑾揉着脑袋,一身的酒气,“我这不是工作嘛,真没办法。”
林雨桐看他:“苏瑾啊,那个圈子,是个大染缸。进去了,一个不甚,那就别想清白的出来。一旦不能清白了,你就是想脱身,都不能了。如今趁着还没陷进去,早一步退出来,不是坏事。晓星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苏瑾摇头:“大姐啊,这道理我也明白。可人这一辈子,你说,也不能总没个奔头吧。按部就班的上班,按月的拿工资,吃一样多的粮食,穿一样的衣服。一样大学出来的同学,这个那个的都已经是主任科长了,我呢?兜兜转转的……”
“嫌弃晓星拖累你了?”林雨桐就这么问了一句。
“大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苏瑾摇头,“我跟晓星……”
“你跟晓星结婚,是想跟她幸福的生活一辈子。”林雨桐替她把话说完,“可是晓星之前没觉得那样平淡的生活不幸福,而现在的反应却这么激烈,她再向你传达她过的并不幸福的讯息。可你看,你一边说要叫她幸福,一边又无视她的反抗。苏瑾啊,人这一辈子,最难保持的就是初心!你得问问你,你的初心还在吗?”
留下发愣的苏瑾,林雨桐去上班去了。
上了班,在办公室就接到林百川的电话:“叫苏瑾抽空来一趟!”
林雨桐就笑:“气坏了吧!”
林百川就叹气:“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我就不用操心了。”
“您啊,也别真骂。”林雨桐就说,“说句良心话,苏瑾这些年,对晓星真算不错。好好的工作环境,说放弃就放弃了,奔着这边来,只得了个中学老师的工作。可也还是跟着来的。为的不也是照顾晓星的情绪。更何况,范云清那里,这几年起起落落的,不管承认不承认,苏瑾的前途,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孩子慢慢大了,人也慢慢到了中年了。一起的同学都成了单位的中坚力量了,可他又换了单位从头开始。做秘书的,替领导跑腿,饭桌上替领导挡酒。稿子得帮领导写,人际关系得帮领导处理,单位里,私生活,那都是一摊事。人的精力有限,晓星呢,又不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肯定是顾不过来。所以,这绕拉绕去就是个死结。咱们要是真为了晓星,硬是压着苏瑾换工作……爹,以后苏瑾要是过的顺心还罢了,要是过的不顺,真一辈子碌碌无为了……这事只怕就是这两口子之间都揭不过去的事……”
所以,这谈,还得讲究策略的谈。
而苏瑾,要想叫他心甘情愿的换工作,换个环境,除非能叫他进一步。
这个安排,说不得真得动用一些关系了。
林百川听明白了这里面的潜台词,“你的意见呢?是换到哪儿?”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林雨桐就说,“找个不起眼的小单位,当个不起眼的小领导即可……”
林百川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最后在临北区博物馆,当了个科长。调这地方不用走后门,以他的资历绝对够。
这博物馆本身就是个副科级的单位,馆长才是副科级别的干部,他那个科长,其实就是股级干部。手底下管着三五个人,守着一堆旧东西,在林百川看来,是最不可能惹事的地方。苏瑾自己也挺高兴,他本身就是学文史的,觉得这才是他该呆着的地方。
可林雨桐知道之后,却不由的叹了一声:怎么去了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