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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人间(14)
等孩子都睡下了, 林雨桐进卧室,低声跟四爷将因何的话说了, 然后才低声道:“是不是这孩子心里犯嘀咕了?”
因唯是嘴上嘚吧嘚吧, 但论起心思细腻, 其实还是因何。
这孩子心里是什么数都有, 啥道理都明白, 但却从来少计较,也不言语。
四爷就沉吟,别说,这种事还真不好说!两人其实已经很小心了,便是平时写字,也从不在孩子面前落下笔迹之类的东西。如今签名的地方多,四爷还专门请教了人家,说这名字怎么签好看。两人搁在家里练习, 孩子们都是清楚的。而且两人随身带着印章,盖戳按手印的时候都比写字的时候多。
可这跟原来的人, 应该还是有点区别的。
孩子心里要是留下印子,这时间长了,就更别扭了。
细细寻思着到底是哪里不对了,这当孩子的不会认错妈,那这当妈的也不会认错孩子。老两口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四爷有什么问题。反而是孩子更敏感吗?
四爷就说:“睡吧!咱们就是亲的,这自然就是亲的。”
林雨桐心里到底是不安稳, 披了衣服起身想去看看, 先去看了因果, 这小子电褥子还在高档上开着呢,结果热的蹬被子。身子下面烫,掀开了冷,屁股撅着不知道怎么在床上蜷着的。林雨桐给把电褥子关了,然后被子给拉好了。这才又去看三个闺女。
卧室门轻轻的推开,只一个床上有动静,果然是因何。
“妈?”她的头探出来,轻轻叫了一声,“怎么了?”
“看你们蹬被子了没有。”林雨桐过去给因缘又掖了掖被角,手朝下压压:“你躺好,怎么还没睡着?又看闲书了?”
“没有!”因何没躺下,反而抱着被子坐起来了,“睡不着。”
林雨桐从床边的台阶上上去,坐在床沿上:“怎么了?在学校遇到事了?”
因何摇头,好半晌才道:“妈,你跟我爸……好着没?”
林雨桐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跟你爸看起来像是不好吗?”
“也不是……”因何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是沉默了两分钟,“就是感觉你跟我爸之间相处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
林雨桐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一松,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爸还是爸,妈还是妈,许是孩子觉得违和,但肯定不会想别的。只是因琦两口子这次出的事,叫孩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和四爷的相处上来了,因此,她觉得别扭了,觉得哪里像是不对劲了。只怕这事,她搁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瑱以前是怎么跟媳妇相处的。从林雨桐原身的记忆上看,平日里也不少见抱怨之类的话,但总是在因瑱的说笑哄闹中轻轻的揭过去了。
两口子之间,争吵拌嘴然后和好,这是一整套的模式。
可自己和四爷,需要争吵和拌嘴吗?
林雨桐跟孩子怎么解释呢?她叹了一声:“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子难过了,矛盾就多了。不光夫妻是这样,便是兄弟姐妹相处也是这样。爱占便宜的,就一定爱占便宜吗?等她的钱多的真不在乎那点东西的时候,她也会大方起来。彼此都不在乎钱这种小事了,那还有什么矛盾?可人相处又是复杂的,只可着这一个有钱的扒拉,这也不成。这得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就说你大伯和伯娘,要是周围的环境都是一样,都是厂里的人,都是挣那么多钱,吃差不多的饭,穿差不多的衣服,消费水平都差不离。这个时候,不是过的都好好的吗?可从什么时候起不一样了?从她娘家姐姐突然发家了,从咱们突然也挣钱了开始,人这心就不一样了。他们也不比人家差,凭啥就不能挣钱?她羡慕啊,她开始挣扎着出去做生意。这眼看就能跟亲戚齐平了吧。可这夫妻间,又不对等了。她觉得你大伯在南边,是指着她姐夫帮衬的。觉得你大伯没本事,又在外面认识了明显跟你大伯这种人不一样的男人。他们是成功人士,手里有钱,谈吐优雅,会哄女人开心,舍得给女人花钱。然后她就会发现,其实人生还有另外一种选择。人啊,都是会变的。环境变了,心态就变了。我跟你爸如今是忙了外面忙家里,手底下也那么些人呢,常不常的还得去这里那里的开个会。说句自大的话,出了门也是体面人。我俩要是这么一吵,孩子!这要是叫咱家厂里人知道了,还不得以为我跟你爸怎么了?明儿就能人心乱了,说这两口子闹开了,瞧着吧,到时候媳妇捏着方子,不叫男人开厂,两人要打官司……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猜测都敢有。所以啊,别当你爸你妈如今有多风光,那都是压着脾气的。有意见了,回来关起门来小声吵两句算了……不说你爷你奶在家,就说这周围邻居的,也怕人家听见了笑话。”
因何这才往下一躺,头枕在林雨桐的腿上:“那……要是咱家再有钱了,你们会离婚吗?”
“说什么呢?”林雨桐拍她:“以前你爸没钱的时候,在外面缠着你爸的女人少了?你们不是还撞见过拉着你爸不撒手被你爸推开摔断了尾巴骨的女人吗?要真有花花心思早干啥去了?至于我,我都生了你们四个了,我能把你们都扔了?你伯娘这不都是回来了吗?为了谁的?还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放心,我跟你爸有你们四个宝贝疙瘩,舍得谁也舍不得你们!别胡思乱想的,赶紧睡!”
“嗯!”因何把头从妈妈的腿上移开,刚才妈妈的手一遍一遍的从她的头发里穿过去,摩挲着她,这种感觉是一样的。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卧室门被关上,然后脚步声去了阳台的方向,怕是妈又去是看因果了吧。
然后她就有点迷糊的想睡了,睡着前还在想:是啊!变的大概不是人,变的是环境吧。
有钱了,有脸面了,人就会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孩子大了,这有些时候还真得注意点。
早上起来吃早饭,如今是林雨桐做呢。牛肉饼一层层的,烙出来酥脆,孩子老人都爱吃。因果就说:“要是考试考的好了,以前妈就是给咱烙葱花饼,那就觉得香的很了。这牛肉饼如今更香。”
手艺当然也好了,但是林雨桐只说:“那时候倒是想给你们做,可没那条件!一斤牛肉花的钱,够咱们吃半星期的。还牛肉饼呢,就是葱花饼,都没舍得放油。”
光是拿油刷子把锅刷油就算了。
几个孩子都笑,这都是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因何心里一下子就松了,笑意爬上了眼角。是啊!哪里像是现在,好家伙,饼子搁在锅里全靠着油煎。
牛肉饼,配上疙瘩汤,再搭上小菜两三样,就是最舒服的早饭了。
“比大姑家的包子好吃。”大姑家的包子太腻,都是大肥肉包子,早上吃那个最受不了了。
“都是肚子里有油了!”老爷子坐在那里又打算说他们过去的艰难日子,孩子们三两口塞了饭,抱着作业就跑了。
因缘临走又要钱:“妈,给我十块。老师说要买复习资料。”
钱在老地方,自己拿。
但成大妈还是抱怨:“天天的要钱,如今这没资料还上不了学了。”
孩子走了,四爷也要走了。林雨桐今儿还是不出门,在家伺候老人。老太太如今的嘴角还有点歪,说话嘴一抽一抽的,手抖着。这至少得养的生活能自理才行。
大冷天的,知道老两口在这边,家里冷的待不住的,又觉得跟这边关系好的老同事,就捧着杯子过来找老两口聊天了。人家来蹭温暖,而老两口刚好又缺聊天的人。就这么着,林雨桐一天一天的汤汤水水的给伺候着,家里瓜子花生糖加上水果的招待客人。老太太这还没好呢,厂里都传遍了,说什么因家这小儿媳妇有多孝顺,如今便是闺女也没这么好的。
戳的马大姐心里忒不是滋味,一天天的邪火往上冒。她还不敢怼林雨枝,林雨枝对外的形象那是泼辣,她也怕因为人家的事再叫儿子对她有意见。于是,那脸色倒是给林雨桐摆上了。林雨桐出去买菜,多数是会碰上马大姐的。人家耷拉个脸,跟欠了她二百吊似的。林雨桐又不是犯贱,惯你那毛病。事过去都多少年了,曹经都不当事了,她是死拉着不放。
林雨桐不带搭理她的,远远的看见了只当没看见。结果人家转脸就跟人家说,林雨桐忘本,早把当年咋到城里,咋当临时工的事给忘了。
她站在她们家楼下跟几个大妈说话,刚巧那天林雨桐包了牛肉馅的饺子,上次听林雨枝说他们家俩小子念叨人家的牛肉饺子好吃,这次家里包了,林雨桐就数了五六十个,放在外面冻好了,直接给送过来了。结果碰上这么一出,叫林雨桐碰到了当面。
几个人都挺尴尬的,林雨桐只笑笑就把饺子塞过去了:“没忘呢!你得了个好儿媳妇,添了俩大孙子,林家也没亏了你们家!”
那几个大妈一笑,说小林啊,今儿没去厂里?
反正就是把话题往一边岔嘛!
人家是不是忘本这不是明摆着吗?饺子包好都给送来了,还要怎么着?把你们曹家当娘娘供上。
当天晚上林雨枝就来了:“别搭理我婆婆,她现在是在家里清闲了,事儿事儿的就特别多。”
这话很是,别管谁,别管干一件事能挣多少钱,人就得有事干。
如今厂里好些人,还问林雨桐,你家厂里还招人不?
招人肯定是招人的,但岗位有限。那些在一厂当过组长车间主任副主任的,人家过来问的意思,还是想在厂里谋一个不错的职位。最近林雨桐不是在家嘛,总来找林雨桐说话,只说当时咱们那时候生产车间是怎么怎么样的,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我是怎么解决的,厂里是如何满意的,上级领导是如何夸的。反正同一件事,同一个处理办法,主任说是他的主意,俩副主任说是他们的主意,三个小组长又说,那是他们给提醒的。个个都成了智者了!好像你不用我,你就损失多大似的。
来之后,口气还大。先是把自家的厂子贬的一无是处,什么你们这种私营厂子,这个不成,那个不对,又是人员管理不规范,又是考评标准太苛刻。然后给你指导,你应该怎么怎么办,这要是我,我会怎么怎么办。什么三年冲出区里,五年冲出市里,十年做成省里的明星企业。
呵呵!
我们家如今就是省里的明星企业好吧。本土的私人企业,纯自己干出来的,整天的在省台播放的,是谁家的广告?
林雨桐还没说什么呢,老爷子先受不了了。叫林雨桐:“上班去吧,上班去吧,你妈这里有我呢。再这么下去,我得先被絮叨死。”
这么多人上门,估计是被自家厂子的丰厚待遇给闪瞎了眼了。冯大姐在一边的商品楼小区里买了大房子了,虽然是按揭的,但人家给俩儿子一人按揭了一套。还有早期在卤肉作坊干的,这会子在厂里好歹都是管一点事的。这会子人家家里的过的日子,有买铺子的,有在外面买院子的,年底发奖金,多的能拿三五千,少的也能拿七八百。财帛动人心啊!那些上门的,嘴上说这个厂请我呢,我没去。那个说那个什么厂叫我做顾问,一个月给一千二,我都没搭理。还擎等着林雨桐和四爷上门三顾茅庐的架势。
“想挣钱,偏还拉不下脸来。”老爷子端着茶滋溜的喝一声,“那就自个把自己架在空里算了。”
说真的,这些人还不如区里的一些领导呢。
要过年了,对如今这政府机关也是一样:没钱。
没钱这年就难过。
要发福利,教师要工资,退休工人要慰问,下岗职工要安抚。处处都缺钱。
财政没那么多,银行也哭穷。所有的门路都走,尤其是像是各个企业,人家就开会了,其实还是要钱。要是宽裕了,可以提前把明年的税收先交一部分嘛。
这个不是强行规定的,但是主管的领导都发话了,你愣是哭穷说没有,这肯定不行。穷还得哭,但钱还得给。得叫人知道,你这钱是从肋骨缝里给挤出来的,是给领导面子的。
到了年底,四爷大部分时间都在应付这事。一个说不论如何,先倒腾点钱。一个说,真没钱,但你开口了,容我想想办法。
林雨桐都替四爷琐碎。
一到这时候,差不多堵路朝上面表达意愿,都成了成例了。这几天也是,进进出出的,路不通了。大冷天的,一人一个马扎,路上排排坐,横幅还是去年那个。林雨桐和四爷只能沿着马路沿子走,一路往里,边上都是熟人,人家一边跺着脚搓着手,还一边跟四爷打招呼。
这个说大老板回来了,那个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了。
嘻嘻哈哈的,有的还弄个油桶子,不知道从哪弄些烂家具劈了,点着火在当路上。
见有原来一个车间的,四爷站下来搭了两句话,结果再想走也走不通了。有的家里有老人把老人用架子车推着来了,连两边的路牙子也堵上了。
这要是挤过去就特别不好看了。得嘞!两人又往回退,从别的大门进还不成吗?虽然要绕很远,车开不过去,至少人能走过去。
看看时间,也到了差不多孩子放学的时间了,干脆就在路边,四爷买了个烤红薯,一掰两半,一人半拉子的红薯站在路牙子上,边啃边暖手。
老赖家的饭馆就开在学校门口,出来换煤球呢瞧见四爷了,就喊呢:“等孩子呢?进来等吧,离放学还有好一会子呢!”
林雨桐顺手又再买了俩红薯给那两口子带过去。
这个点没吃饭的人,里面倒是暖和。
老赖给两人倒水,塑料的一次性杯子见了开水就缩,林雨桐也没喝,捧着捂捂。
四爷跟老赖闲聊,主要是厂里的事。什么总厂那边要求苛刻,咱们厂三分之一的人都要不了,领导层只要三五个之类的话。那边老赖家媳妇跟林雨桐说八卦呢,什么谁的媳妇如今在发廊一条街上呢,什么谁家的闺女跟了个大老板,每天车接车送的还不敢进小区,只远远的停在这里,她都瞧见好几回了。
老赖正说话呢,听见她媳妇又鬼鬼祟祟说这个,就呵斥道:“关你啥事!你管人家是咋弄钱的。只要弄到钱就行了呗!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的!”说着,还斜眼瞪了他媳妇一眼。
那意思林雨桐明白。这不是程开秀弄的那一出,人家背后也讲究因家的嘛。
老赖媳妇自知失言,赶紧转换了话题,说学生快放假了,他们这边的生意也不好了,过几天就关门,年前年后的好好歇几天的话。
说着话,就有客人了,四爷和林雨桐也不好多呆。出来的时候孩子们也放学了。孩子多了,乌泱泱一片。两人找孩子肯定是找不见的,只好过去站在显眼的地方等着。
可结果只看见因果了,这小子拉着一个同学,两人手里都捏着一块钱,拉扯着往路边的摊子上去。买了烤面筋烤火腿的,呼哧呼哧的就往嘴里塞。
这边爹妈看他看的很专注,结果这小子只顾吃他的。还是边上的同学用手肘捅了捅他,他这才抬头,咧着嘴朝这边笑。然后跟他同学摆手,奔着这边来了。把手里的烤面筋往他爸嘴里塞:“尝尝,可好吃了。”
四爷咬了一口,哪里好吃了?烟熏火燎的味儿。
这孩子没有一点被嫌弃的自觉,又叫他妈尝,然后林雨桐直接拿过来吃,把这小子的这一根给没收了。
“你姐呢?”四爷就问。
“不知道啊!”因果一边吃火腿一边道:“我们回家不一道走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接到一个算一个。
这边路不通,得绕。两人带着孩子慢慢朝回走。因果一路上嘴不停,一会子说数学老师怎么厉害了,一会儿又说语文老师特别爱布置作业,什么英语老师压堂压的他差点尿裤子。
他主要是跟他爸说的,四爷偶尔应一声,两人说的还都挺嗨皮的。
林雨桐以前在这条路上买过一次腊肉,那味儿就可好了。她之前还想请人家去厂里做技术指导的,因此上叫常在这一片活动的因大姐帮着注意了一下。可一直因大姐也没碰上过。这回从这里过,林雨桐又找呢,结果没找见卖好吃腊肉的,却抓包了别的事。
她扯了扯四爷,叫四爷看。
前面走着的姑娘,是自家因何。路牙子下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小伙子个子高,腿撑着路牙子,也不骑,就是那么跟着。林雨桐明显感觉的到,因何走路的姿势越来越不自然。
因果一看,就赶紧喊:“大姐。”
因何马上扭脸,看见爸妈还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慌乱的掩饰了一下,越发的不敢往边上看。那小伙子林雨桐连个正脸都没看到,就骑着自行车颠了。
“爸!妈!”因何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你们怎么也走这边?”
四爷和林雨桐也没拆穿,他爸还把她怀里抱着的书接过去:“手冷了吧!”
因何‘嗯’了一声,还没说话呢,后面因缘就跑过来了,她直接搀着他爸的胳膊,手塞到他爸的胳肢窝下面,“这里最热,暖手最好。”
因何到底大了,觉得跟他爸这么亲近别扭。但到底是把手塞到他爸的衣服兜里了。四爷就这么胳膊上挂着一个,衣服兜里拖着一个回家了。
路上碰上熟人都羡慕呢,说因瑱好福气啊!
“可不好福气嘛!”四爷就说俩闺女:“等过几年我闺女再大点了,再看他们怎么羡慕呢。”
今儿反倒是因唯回来的最晚。
往常回来的晚一会子,林雨桐是没怎么注意的,许是孩子值日呢。可今儿瞧见默默跟着因何的小伙子,林雨桐心里的警铃大作,吃了饭老师来补课她都没说啥,等把老师时送走了,她才进去。
因唯正收拾了作业,来例假了,她肚子不舒服,晚上不想看书了。
林雨桐出来给冲了一杯加料的红糖水:“不舒服怎么不回来早点?”
因何手里的笔一顿,然后支棱起耳朵了。
因唯比因何狡猾多了,马上就道:“出来的晚了,还绕了纺织路,以为能从那边过呢。结果过不去,又得退回来,路滑还不敢挤,耽搁时间了。”
把林雨桐给堵回来了。
行吧!孩子不愿意说,就不说。
出来关了门,四爷陪老爷子看电视呢,林雨桐贴着孩子的房间门,细细的听里面说话的声音。
就听因唯说:“姐,你偷着跟妈说了?”
“没有!”因何低声道:“也没什么要说的!你也别跟你同桌放学去晃悠了,叫爸妈知道了就坏了。”
“我们又不在学校外面晃悠。”因唯估计是想过去跟她姐说悄悄话,过去的时候撞到椅子了。林雨桐还能听见她吸气的声音。
然后因缘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二姐,你喜欢你同桌?你们俩谈着呢?”
“嘘!”里面连着发出两声这样的声音。
林雨桐迅速的走开,四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几辈子了,也没见过她干这么没品的事。偷听这样的事你现在都开始干了。
老爷子只当没看见,咳嗽两声往屋里去了。
结果因缘悄悄的将门打开,就看到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爸爸还有正在削苹果的妈妈。然后爸爸特别意外的抬头看过来:“有事?”
“没有!”因缘一笑,眼睛弯弯的,嘴巴弯弯的,鼻子耸起来,长的没有因何和因唯精致,但却最喜庆可爱。她呵呵一笑,吐了吐舌头:“也想吃水果了。”
“这不正削皮呢!”林雨桐若无其事的,“进去吧!好了给你们送进去。”
因缘脑袋缩进去,关了门,然后嘿嘿一笑:“没事!没听见。”
果然,林雨桐送水果进去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当没事一样。
姑娘大了,疑似开始早恋了。这个事还不能捅破啊!
考试完了,两个小的放假了。大的还得补课,补到腊月的二十八才给放。
都腊月二十四了,四爷接到因唯班主任的电话,请四爷和林雨桐去学校一趟。
两人在年前是真忙,但老师有请了,两人还不敢耽搁。
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因唯跟一个瘦高个的男孩靠着墙站着呢。边上就是窗户,窗户关不严实,风突突的吹,因唯的留海吹到一片去,头发也有点乱。孩子一直低着头,缩着脑袋。对面坐着老师,边上还坐着一对穿着某厂工服的一对中年男女。
四爷和林雨桐心里就有谱了,说实话,为这个被叫到学校来,还真从来没有过。两人朝老师点点头,四爷先去摸他闺女的脑袋。
本来一直倔着的因唯,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四爷先抱孩子,把孩子搂怀里:“没事!有爸呢。不要紧!”
不是这个……是觉得叫你跟我妈丢人了。
老师跟四爷和林雨桐都是熟人了,捐赠了那么多的东西了都。老师先不好意思的笑:“请你们过来主要是还是为了孩子学习的事。如今这学习紧张……”
“我理解!”林雨桐说着就笑了笑:“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
“这不是不听话的事。”边上那男孩的妈先站起来:“你们家孩子影响我们家孩子了!以前我们孩子都是班级前三的。如今这次考试都跑到第八名了。我们家孩子就得跟本本分分的女孩子坐着……我们跟你们家可不一样,你们有钱,孩子学不学的家里也不缺吃的,我们家的孩子的前程多要紧啊……不能缠着我们孩子不叫孩子学习……”
林雨桐就恼了:“这位大姐,怎么说话呢?孩子们坐同桌,相互有影响我不否认。但要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孩子身上,这就过分了吧……”
这老师也说:“宁浩妈妈,你说的这些事,我是没发现。你说孩子们放学不回家,老是在学校……这得是你们的责任吧!学校叫买资料,你说没有。别人都有,每天各科老师也布置资料上的题。人家都是直接写答案,不用抄题的。只有宁浩没有书,他的同桌把书借给他用,等他抄完了再回家,这也耽搁的是人家孩子的学习吧。你这非说是早恋,俩孩子又都不承认是早恋。哪里有给人家孩子这么泼脏水的。”
“妈!”宁浩脸涨的通红:“我就是借书抄题,真没早恋。书上的题,像是语文题那种阅读理解,我没空抄,就没写。这回考试大家都碰上做过的题了,就我没做过,所以成绩掉了一点,不关人家的事。”
宁浩妈还要说话,被宁浩爸爸一下给拉住了,他教训孩子:“家里就那么个条件。你要是用心学了,有没有资料成绩都应该好。要是没用心学,就不要找借口。”
这家长真是!
有理还说不清了。
宁浩妈还嘟囔了一句:“老师给调座位,我们不跟……”
正想说难听的话呢,见林雨桐阴沉沉的看过来,她到底不敢过分,只道:“我们跟男孩子坐,最好坐第一排老师的眼跟前。”
“那正好,叫我们家这孩子跟这小姑娘坐。”不知道啥时候门口来了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来,他身后跟着个大个子男孩,一脸的桀骜被扯进来了。看来也是被请了家长的。
这大姐朝四爷伸手:“因总,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四爷轻轻握了握,“是李总啊!”然后跟林雨桐介绍:“被服厂的李总。”
原来三厂的职工,前两年靠厂里的积压品弄了个被服厂,这两年做起了成品家居装饰,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
两个女人又握手,这李总还笑:“我们家这小子只知道闯祸。”然后问老师,“这回又怎么了?”
老师笑呵呵的跟李总握手,请人坐下,说跟校外的混混打架的事。
几个大人说话呢,因唯只把脸贴在他爸的脊背上也不抬起来,那个正被老师告状的坏小子完全没有被告状的自觉,不时的伸手拽拽因唯的马尾,还用谁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哭什么?你又没跟他谈……你家什么情况,他家什么情况,找他们家?当他们家多大的脸呢?你能吃一斤肉扔十斤肉,他们家十天也吃不起一顿肉,你要真跟他谈了,他爸妈还不定是什么嘴脸呢。”
这孩子说话可真毒。
因唯也不抬头,只打他的手:“要你管?”
“我就管!”他说着,还用手指去戳因唯的脊背。
四爷扭脸过去看了他好几眼,这小子只咧嘴笑,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那宁浩的妈都炸了:“有俩臭钱了不起啊!”然后又说老师:“我们家孩子好好的苗子,要是教坏了……”
宁浩这么大的小伙子,本就羞愤到不行。这会子不说二话,只拉着他妈走:“你要不走,我就走!走了再不来了,这学我不上了。”
觉得把脸都丢尽了。
宁浩爹妈又最怕孩子这么着,急急地追出去了。然后办公室的气氛和谐了。
老师还说:“那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只这当爹妈的不靠谱。说实话,孩子真比别人都努力。我都看着心疼。”
李总连连点头:“那是我们三厂的人,我知道情况。本就是拎不清的,可惜了孩子。”又说四爷和林雨桐:“我觉得我跟我们家那位,倒是拎得清的,可惜我们家孩子不争气。”
说了一会子话,从里面出来,外面也停着一辆面包车,从上面下来一个高壮的男人。
这男人四爷认识,就是李总的丈夫赵年。
赵年一下车,估计没看到四爷和林雨桐,抬脚就踹儿子:“小兔崽子,老子年底有多少事要忙你知道不?你净给老子惹事,这回又是为什么的?”
那小子被踢的踉跄了一下,转身就要跑,结果一下子撞因唯身上了。
赵年看看自家老婆儿子,可能他老婆使眼色了,这才像是看见四爷和林雨桐,然后人家再看看跟在后面的那个大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顿时就笑了,先是跟四爷和林雨桐打招呼,然后又过去拉他儿子,巴掌拍在孩子身上拍的梆梆的,“看来老子错怪你了。你这回倒是干了件正事!”
这么好看的姑娘,这么好的人家的姑娘,哎呦!老子做梦都能笑醒了。
谁也不知道他脑补什么,非拉着四爷和林雨桐吃饭。然后饭桌上恨不能喊亲家,喝了几杯酒又道:“……要是能拆借几个,那是最好的。你是不知道啊,有个好项目,我是看的准准的,可惜,就是钱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