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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芹却涕泪交加地摇头,“不,小姐,不是北朝士兵,奴婢当时就躲在大立柜里,看见那些人杀了夫人后,就说……”她看着若儿,欲言又止,半晌,终是说了出来,“就说,既然找不到将军的尸身,便先回南朝复命!”
“南朝?你没听错么?”若儿悚然一惊,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涣散混乱,丝毫没有焦距,只感觉到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心,一点点从黑暗中坠落。
“小姐竟忘了么?奴婢的耳朵一向灵敏,又怎会听错了?”芳芹好似很委屈,抹了一把泪,嘴唇颤抖着,肯定道,“奴婢还听到他们提到了三殿下,后来领头的那人拿下了面罩,因那人脸上有一横刀疤,奴婢好似有个印象,,细想了想才记起,那人便是常跟在三殿□边的近侍张天德……”
“这不可能……”若儿心神剧震,狠狠打了个寒战,惊得说不出话来,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仿佛已是痴了。
芳芹见她不信,便又道,“奴婢所说,俱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些人走了没多久,奴婢因又冷又怕,便昏睡了过去,再后面的事,奴婢便不知道了……”
她声泪俱下,拉着若儿的衣袖,“小姐,原本奴婢是死也不会让你知道此事的,奴婢知道,三殿下待小姐极好,小姐也是认定了非他不嫁的,可是……夫人死得好惨,奴婢若是不说出来,便不配为人了!”
若儿完全懵了,简直是痛不欲生!
是萧煜派人杀了娘亲?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闭上眼睛,耳边嗡嗡作响,觉得脑子都麻木了,但心中却浮现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若儿,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不会再负你,如果有,那也是逼不得已,你要信我……”
“记住,这铃铛是我送的,你不许拿下来,直至我娶你为妻的那一日,我再帮你拿下来,我会补偿你,若儿,总有一天……”
“我自然是守诺的,此去千里,你若想我,便摇动这铃铛,便是再远,我也能听到。”
“我说过的,要与你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我只要你相信,无论如何,我爱你如初,当日那样对你,我是逼不得已!”
好个逼不得已!好,太好了!
把她拱手送人时是逼不得已,难道杀害她的亲人也是逼不得已么?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他温柔深情的背后,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觉得自己好愚蠢,天底下竟会有她这样的蠢女人,蠢得竟然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还千辛万苦地逃到金州,巴巴地送上门去,就为了同他双宿双栖,乖乖地当他的侍妾,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她从未如此难过,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走去,漫无目的地疾步而奔,四周宫墙曲折回环,仿佛永无止境。
前方,神武殿盛宴将尽,萧煜因才被封了安乐侯,少不得多喝了几杯,此时也有些醉了,觉得头昏脑涨的,便由小太监扶着出来透透气,行至廊下,便见一个人朝这边走来,他歪歪斜斜搭着那小太监的肩膀,就着廊间挂着的八角琉璃灯盏,醺醺然定睛一看,竟是若儿!
他心中不由一喜,他实在太想她了,想得入了骨髓,想得都要疯了,此时见了她,他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找了个借口便将身边的小太监打发了。
还好左右无人,他便跌跌撞撞上了前去,渐渐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抓到僻静处,手下愈发用力,她吃痛,挣了一下,却听他道,“那晚,我在‘姌台’等了你一夜,你为什么没来?”
她甩开他的手,忍下泪水,只拿一双眼瞪着他,想看清楚他是怎样的表里不一,但却只看到他眼里的无奈与悲怆。
“若儿,我知道错了,我一次次地伤害你,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你不知道我多想你,从将你送走开始,我真恨透了自己!”
久久的静默……
若儿仍是不说话,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一般,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碎裂了,让她胸口一阵阵绞痛,浑身如抽了骨般散了开来。
“若儿,为什么不说话?”他伸臂揽过她,面孔渐渐逼近,嘴唇贴上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她却再次推离他,退了一步,咬紧了牙关问他,“我娘亲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这一句质问,宛如当胸一刀,让他面上瞬间惨无人色。
她很期望他能说,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但最终,他却是一句,“你都知道了?”他闭目,有泪滑下,再睁开眼时,却是平静得异乎寻常,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是谁告诉你的?”
“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以指戳着他的胸口,一张小脸儿惨白惨白的,近乎痛苦的暴怒,“阿爹戎马一生,为南朝效尽了最后的忠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心狠手辣至此?还有娘亲,与世无争的娘亲,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是不是终有一天,你连我也要一起杀了?”
“不是这样的,若儿,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摇头,眼眸一片血红,似想要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指尖却在中途凝住,再不能触上。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她满脸泪水,不再和他纠|缠,哆嗦着伸出手掌,白皙细长的五指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爱恨,只在一念之间。
“若儿,你真要杀我?”
他浑身一震,却仍是勉力维持平静,冲她苦笑了下,“你难道忘了,你说过的,要与我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你说过的,即便将来吃糠咽菜,一辈子活在战战兢兢中,也要跟我在一起,你的心,一直是我的,这天下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还有谁比我更爱你?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便是死在你手里,也是我欠你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舍得吗?”
“住口!”
她收住眼泪,眼里都是恨,恨他到了今天还拿感情来哄骗她,她声嘶力竭地喊,喊得嗓子哑涩,喉头的哽咽噎得她缓不过气来,手下颤抖着,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仿佛只是搭在他的脖子上,他便趁机将她抱住,掐住她的手臂,似乎在瞬间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若儿,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建安,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以为还可以吗?”她使劲推他,想脱离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恨不得现在就带她走,他也打算这么做了,可是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他焦急而惶恐,见她还在哭闹,他当下心一狠,索性往她后颈上使劲儿一敲!
黑暗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若儿只觉得颈间剧痛,看见萧煜将她抱了起来,又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便张了张嘴,努力喊叫,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眼底渐渐模糊,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间,神武殿里良辰已毕,众臣都已醺然醉了,尉迟夙抬手罢了歌舞,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结束了宫宴,命起驾披香殿,谁知,还没走出殿门,昭宁公主便追了过来,向他告发若儿与太监私|通。
“本朝开国以来,还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丑事儿,当真是闻所未闻,方才毓秀奉命往披香殿去送东西,却不见淑妃的人影,奴才只说淑妃睡下了,不便通禀,多亏了毓秀留了个心眼,见寝殿里灯火亮着,便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竟是淑妃在和太监……”
她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眼中却是带了一点得意之色,“我原就说过,淑妃是婚配过的人,又生得妖精似的,不能晋位,你却偏不听,偏要宠她,可她是个值得宠的人吗?如今闹得不成体统,毓秀当时就惊住了,忙叫人锁了殿门,扣下了人,只等着你的旨意,看怎么处置了!”
尉迟夙听着,脸色已是铁青,甚至没和昭宁公主说上一句话,便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他不信若儿会做出这种事,他那么难才留下她,眼看着两人关系渐好,他既然有心同她过一辈子,又岂会吝啬一点信任?但如今皇姐言之凿凿的,他只担心那小丫头没脑子,是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这会儿也不知怎样了!
而昭宁公主哪里知道尉迟夙在想什么,她只以为事情顺利得很,当下更为欣喜,便想跟了上去,只可惜尉迟夙走得太快,她跟不上,便停了脚步,暗中嘱咐了毓秀,要她等会儿小心行事,务必要让素秀出来指证若儿,不管怎么样,今夜必要将若儿治死!
待踏入灯火通明的披香殿,尉迟夙盯着殿门紧闭的寝殿微微眯了眯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终于勃然大怒,“来人,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两章终于要揭开‘姌台’的神秘面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