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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缓缓的沉下,天空开始灰暗,最终一片璀璨的星空代替了光明,月光把那一直站在海岸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公西飘翎身为队长所有的训练都是带着大家一起,高温炎热天气下,事倍功半,若非选出来的都是精兵根本撑不住,但是整支队伍的不和谐,让她略显浮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队长,已经十天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
韩策与飘翎认识快有七八年了,这次又是夜鹤推荐加入共荣队的,之前因为鉴宝会的事情没办好,夜鹤自觉失察,将功补过的将自己手底下的最厉害干将抽调出来帮助飘翎。而她自己也乖乖挨罚跟星灵一同待在四方城。
所以,飘翎对韩策是极为信任的,视为自己人,两人就训练共荣队的事情常在一块讨论,多是韩策提意见。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韩策与她并肩站着,一同望向海面,神情轻松愉悦,但是却极好的掩藏着,嘴里叹道:“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支队伍里的人不是小孩子,你越是压着让他们听话,他们反而会抗拒。”
“是时候改变方式了。”
飘翎略有深意的说了句。
韩策余光里一直在查看她的神情,听到这句在心里暗叹,果然有后招,自己还是不够让她信任吧。
纵然现在能与她比肩站着,纵然她能很平和的视他为自己人,可是,离自己想要的还是差太多了。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耐心,而是时间不容他再默默守护……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似乎各有心思。
韩策一回神就看见飘翎眉头微动,这几天常常看见她一个人出神。
“队长,你这几天是不是有心事?”韩策从她眉峰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看出她有些不似往日。
飘翎挑眉侧眼看了他一下,随即转身,冷冷的丢下一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除了苦笑,韩策没有多余表情,在原地多待了下也跟着往山洞的方向走。
“殿下,那天晚上到底是谁暗算你已经查了这么多天,却毫无线索……”予知一边给丰夷绿换药,一边禀话,“还有就是,今天九分队差点打起来……这已经是第四起摩擦了,他们明面上没有动手,暗地里却都使绊子坑对方……其他几个分队暗斗也很厉害。”
明着不能打,咱都暗着来可以吧。
显然这群人不是笨人。
丰夷绿在藤条床上晃荡着,闭着眼不说话。
本来说养了这十天也该恢复点,然而他气色却一点不好看,主要是荒山上食物太差了!
他除了两天前吃了一只烤熟的野山獐子,若干山果,还真是没吃好,之前还有带来的好东西供他挥霍,时间一久都没了。
说来也是他嘴太刁,洁癖太重,大家都吃的野山鼠啊,蛇啊……他是绝对不会吃的,嫌弃那些东西不干净,更别提大家一起吃的大锅野菜汤,闻着味儿他都嫌弃刺鼻儿,远远的避开。
为了能让他吃饱,予知真是都快把山挖了。
“也是时候了,你去告诉傅礼……”
他下半句话突然止住,掀开眼帘儿看了一眼山洞口,伴随着很轻微的沙沙声,飘翎走进来,目光直视前方,一对上丰夷绿的视线,平静的敛下眼睑。
而见她进来,予知很自觉的起身,他本是坐在对方的石床上给丰夷绿包扎的,打了个活结才收了手,“殿下,我回山洞了。”
“嗯,明天,我会参加晨练。”
予知诧异,随即明白他是要实行计划了,点头行礼,继而转身出去了。
袖子一挥,在石床上扫了一遍,飘翎如这些天来一样躺下睡觉。
丰夷绿已经从开始的不自在习惯了,姿态轻松,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由仰躺变为侧卧,视线正好对着飘翎的脸,山洞里点了火,照亮了每个角落,这是必要的,不然要是夜里发生什么突发情况,黑不溜秋的大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光线亮堂,他才能连对方眼睫毛都能数出来,飘翎闭着眼,气息平稳,整个人如雕刻的绝美石刻,一动不动的。
他之前有试过想看看对方是是不是一晚上都不会动,奈何抵不住困意,最多坚持两个时辰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而得出的结论却是这人睡相,简直太诡异了。
丰夷绿实在有点无聊,也可以说在荒岛与世隔绝,他喜欢这份清静又害怕清静下的孤寂,没有在南桑皇宫的掌控自如,多了许多未知的危险,同时他又真切的享受了番隐士遁世才有的那种悠然……
就是在这般复杂的心境下,他愣是没发现被他盯了这么多天的人之所以一直不动是因为对方每次都是等他睡着了才睡。
若论心境的复杂,飘翎不下于他,或者更甚。
比如此刻吧,静谧的夜,空气中满是白天未消的浮热,闭着眼之后,感官很敏锐,她能清晰的分辨出一步外的人呼吸频率,比他手上擦的药味儿更浓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味道,那是他每日坚持一定要梳洗换衣才能保持的清爽气息。
润物细无声,丝丝入扣。
飘翎每晚都是在中气息萦绕下睡着的,之前是很不习惯的,可是闻着闻着就勉强接受了。
两人自从丰夷绿醒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
丰夷绿开始觉得特丢脸,不想说话,也不想看她。然而每天晚上对方都视他如无物一样,在他眼皮底子下睡觉,他能奈何她?过了两日,手上的伤不再那么疼了,他又开始琢磨起那晚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白受罪了。
以公西飘翎的手段,她不可能没有自救之法,她更不可能在没有把握救人的情况下伸出援手!
他都留有一暗招,对方怕是不下三五个呢。
这样一想,他不再为自己受了那么大罪丢脸而仅仅是懊悔。
有些事,疼了也白疼。
丰夷绿后来想,这辈子就从那晚手差点残了开始,总是受疼,到头来才醒悟都白疼了。
事实上,傅礼在他昏睡的头三天曾询问过飘翎,为什么丰夷绿受那么重的伤?
他是想侧面打听一下内情,飘翎就回了三个字‘他手贱。’
如果他慢一点自残,事情都会改变,她腰间有配短剑,她鞋底也藏了匕首……
可若是真等到她出手,事情结束之后她就不会这样在意,内心深处的触动继上一次之后又加深了。
她也想不通这样一个处于弱势的男人怎么就一而再的让她觉得挫败呢?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一个服用过绝情丹的人,身中情花之毒,一辈子都不可能懂情。
她以为的挫败感更多的是被对方折服而心生的动容。
因为不懂所以才会困惑,才会在心里埋下隐藏的种子,日积月累,生根发芽。
火光忽而亮忽而暗,山洞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静悄悄的,夏夜是很极端的夜,上半夜浮热未消,下半夜开始凉爽。
这样的夜其实很动人。
白天睡够了的丰夷绿难得精神很充沛,他晃着藤床,从洞口望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远处树梢半个月亮,月辉倾洒下来,柔柔的荡漾开来,他不知觉的松缓了心绪,渐渐的露出真实的悲伤……
他以为可以‘遗忘’一辈子的事儿,如今却是时不时的跳出来惊扰他。
“阿和,二选一,你是自己选,还是让师父替你……”
“我……我选,我会留在云山的。”
“从今日起,你就是云山风雾长老门下弟子,排行第四……你也是我云寂唯一的徒弟,但是,这只能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阿和,这世上,总需要有人承担别人承受不起的东西。不要怪师父绝情,云山开派之训,师父也不能违背……”
“七年了,你下山的日子到了。”
“师父,终有一天,我会毁了这座困住你的山,将所有的一切公布于世,到时候,云山将不复存在。”
“若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一定会回来的……
丰夷绿看着久了直到眼睛发酸,视线朦胧,才闭了闭眼,再一睁开却被吓一跳。
那傲气凌人的眼眸那么深邃,又比九天寒玉更冰冷,直直的看进人心底,让他猝不及防的砰然震惊……巧合一次两次他可以忽略,可是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在我颈上烙的是不是‘飘’字?”
公西飘翎的印章就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飘’字,他早该想到的。
飘翎未置一词,微微侧移了下头,恢复原状的闭目睡觉。
丰夷绿看着她目光渐渐深了,变了,陌生而熟悉,复杂而多变。
如果注定那些事,总需要有一个人放手,也总需要有一个人铭记。
十年了……他还记得,哪怕于对方而言无关紧要。
在北舆皇宫被困在密室,颜弋曾提到北舆王将燕蹇和公西飘翎一起送上了‘云山’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后在四方城阙艳楼,他亲眼看见飘翎情毒发作,他仍然觉得是巧合。情花之毒也不是绝世难寻的毒,哪怕心里隐约觉得震惊,他也没想过某种可能。
可是现在,‘飘’字印记,还有她时常带给他莫名的触动,心口钝痛的预兆……无比说明一点,她,也是云山第一零一代的弟子,他们,曾经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