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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霍青毓最讨厌过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没人管没人问,那种滋味儿,便是听到墙外的炮竹声响都能难过的掉下泪来。
这辈子却是阖家大小团团圆圆地在一起,洒扫除尘祭拜祖先,写福字贴对联看着母亲和婶婶们准备年货张罗酒戏,院子里有小侄子小侄女们凑在一起放炮竹烟花,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尖叫声和炮竹的声响透过贴着窗花儿的支摘窗传进来,一屋子的堂姊妹簇拥着老太太坐在烧的热热的炕头吃茶吃果说闲话儿,老太太盘着腿给孙女们讲老公爷当年行军打仗时的趣事。
一时又有在外头放了炮竹的小子们呼啦啦地跑进来,一个个冻得脸面通红,忙扑到熏笼上取暖。偏生一个个都穿着大毛衣裳,圆圆滚滚的样子,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小熊挤在一起。
于是老太太和炕上坐着的堂姐堂妹们都哈哈的取笑起来。众小子们恼羞成怒,丢了熏笼也挤上炕,带了一股子冷风上来。惹得堂姐堂妹们叽叽喳喳的数落起来,热闹喧阗的景象叫人看着就觉心里暖暖地。
一时梁国公夫人和各房婶婶们也都回来了,霍老太太忙吩咐小丫头子上滚滚的茶,大家便坐下说起了闲话,谁家的酒戏好谁家的园子大,今年有哪几家递了拜帖要登门,还有几家须得霍家登门回访。长篇大套的家务人情说的人昏昏欲睡。
胡菁瑜偷偷地戳了戳霍青毓的后背,小声说道:“怪没意思的,咱们出去玩儿罢。”
一句话偏偏叫二房婶婶听见了。二房婶婶娘家姓岳,父亲岳武牧现任大同府的锦衣军都指挥使,也算是将门虎女。闺阁时最是个爱说爱笑的,便是嫁到梁国公府,也没改了这个脾性。闻听胡菁瑜的话,登时扬声笑问道:“小七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要说出来,不能吃独食。”
胡菁瑜便笑道:“也不算是新鲜玩意儿,就是想在演武场上泼一层水,等结了冰抽冰猴玩爬犁。”
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刚从外头进来的霍青霄便笑道:“这可是个好主意,端得热闹。”
“只是叫谁来拉爬犁呢?”
“二门上不是养了几条看家护院的狗嘛!”胡菁瑜虎视眈眈,早就打了主意的道:“一只只养的膘肥体壮的,让它们来拉爬犁!”
这话说的,就连霍老太太都起了兴致。登时便笑道:“这狗拉的爬犁,我还从没坐过呢!”
“老太太也觉着好罢?”胡菁瑜笑嘻嘻地挽住了霍老太太的胳膊,“让下头的人先在演武场上泼层水,再从库房里把爬犁冰猴儿冰鞋什么的找出来,外头这么冷,估计这会子就结了冰,等咱们吃了午饭下午就能玩。”
“……玩腻了爬犁冰猴儿,咱们就到后花园子里头堆雪人遭冰灯,画了花样子出来,叫咱们府上的木匠按着图纸凿,我们凿个滑梯出来罢?又好看又好玩,好不好?”
一句话落,小一辈的侄子侄女儿们已经起哄的拍起巴掌叫好。霍老太太便向梁国公夫人笑道:“瞧瞧这帮猴儿,可是要大闹天宫了!”
“老太太答应了!”胡菁瑜欢呼一声,从炕上跳了下去,还不忘拉住霍青毓的手:“咱们得先回房换身衣裳,才好大展手脚。”
霍青毓拥着小被子坐在炕上,瞧着胡菁瑜说风就是雨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道:“急什么,吃完了饭再去换衣裳也不迟。这么冷的天儿,偏你跑来跑去的也不嫌风硬。回头灌了一肚子冷风吃饭,再岔了气儿,又该喊疼了。”
胡菁瑜嘻嘻的笑,索性挤着霍青毓旁边儿坐下,挨着胡菁瑜的肩膀说道:“我就是觉得没意思嘛!要不咱们下五子棋罢?”
胡菁瑜是一刻也闲不下来,霍青毓却是懒懒的不爱动弹。指着一旁才六七岁的堂侄女儿说道:“叫侄女儿陪你玩罢。我歪一会儿。”
胡菁瑜不满的皱了皱鼻子,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要不,我教你玩麻将罢?”
已经吩咐小丫头子取了棋盘来的堂侄女儿忍不住歪着头问道:“麻将是甚么?”
“是国粹啊!沾了就丢不开手的好玩意儿!”胡菁瑜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扬声吩咐小丫头子取纸笔来,又闹着要画麻将。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折腾的勾起了兴致,团团围在小炕桌上,嘻嘻哈哈地看着胡菁瑜用烧得黑黑的碳条在宣旨上画出一个正正板板的四方形,又在上头画出幺鸡二条三条,一万两万三万,一饼二饼三饼和东南西北中发白的图案。
还特别贴心的在旁边标出了什么位置该描成什么颜色。
等画完了花样又叫小丫头子传了府里的木匠来,隔着窗扇一一嘱咐明白,那语重心长的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霍家七姑娘帮衬着打理家事了呢。
因胡菁瑜催的急,木匠便照着花样子用黄杨木先打了一副牌出来,也未曾描漆添金,只用砂纸磨得细腻光滑不会刺手,当天晚上就呈了上来。
带着全家疯玩了一下午的胡菁瑜立刻精神抖擞的吩咐小丫头子把花厅里的方桌摆在当地,又搬来四个太师椅,拉着梁国公夫人、二婶婶和霍青毓在四面坐下来,口沫悬飞的讲解起打麻将的规则。
霍青毓上辈子玩过麻将,并且还玩的很好,属于那种乐意给你喂牌就给你喂牌,乐意给你点炮就给你点炮的“高手”。
这会儿却坐在牌桌上扮猪吃老虎,盯着坐在下家的胡菁瑜一张牌也不给吃,要么就估摸着胡菁瑜的牌跟她胡一样的,整四圈下来胡菁瑜一张牌没吃着一把牌没和过,偏偏还拍着霍青毓的肩膀自我安慰是“刚玩的人手都冲”,乐得霍青毓不要不要的。
在旁围观的霍老太太和其他长辈们也都看明白了,一个个心痒难耐的搓着手,颇有些磨刀霍霍的把霍青毓四人撵了下去,
霍青毓顺势坐在老太太的旁边,给自家祖母大人支招。胡菁瑜也一屁股坐在老太太的另一边,恰好老太太的上家是梁国公。胡菁瑜原本是真心想给梁国公支招的,结果一出牌就被人吃一出牌就被人碰再出牌直接点炮了。
赌场之上无母子啊!气的梁国公把牌一推,再起牌的时候直接把胡菁瑜撵下边儿去了。
胡菁瑜悻悻地搬着小圆凳坐在再下手二叔的旁边,二叔十分机智的吸取了自家大哥的教训,在小侄女儿给支招的时候直接问哪张牌能打哪张牌不能打,然后专门挑胡菁瑜建议不能打的往外打,几圈下来竟然赢了不少!
不愧是被称为是国粹的东西,一沾上手果然有些欲罢不能的架势。可惜梁国公府人口众多,一副麻将僧多粥少,除老太太外的女眷和小一辈们几乎摸不着,只好吩咐自家木匠连夜赶工,又赶出几幅麻将来供大家把玩。
自初二往后,整个正月里都是各家走亲戚串门子的吃年酒。梁国公府发明的麻将*也顺势成了京中权贵人家最喜欢的消遣。以星火燎原之势进入了千家万户,到最后连宫中贵人们也都时兴起来。
更有商贾之户趁势推出了翡翠白玉紫檀酸枝等材质的麻将,或是送礼或是卖钱,民间乡绅富户得知宫中贵人并朝廷官宦之家都在正月里玩麻将,也都跃跃欲试的竞相效仿。就连赌场青楼澡堂子等玩乐之所,也都凑趣的支了几副麻将桌,招揽客人。
永寿九年的正月就在这满城叮当的麻将声中过了余年。二月春寒,仍旧滴水成冰冷得拿不出手的天气,可文武百官却得赶着漆黑的天色坐轿子上朝。
胡菁瑜曾躲在被窝里跟霍青毓说了一句话,认为本朝的官员大都是“起得比鸡早”,干的事却比“鸡食”还要少,尤其是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首的皇子党们,每天在朝上不是吵架就是吵架,永远都是你支持的我反对你反对的我支持,一点小事儿也能吵上个几天,特别的没意思。
霍青毓估计这话是胡菁瑜的好闺蜜昭阳公主透露给她的。
更有意思的是打从朝廷年后恢复朝议,昭阳公主府的赏花会也恢复如初。这会子天冷就赏梅花,过两日暖和了还有牡丹芍药水仙海棠。府里的花赏不够就去城外踏青。
如今正是二月春闱,全天下的举人士子都赶在这会儿进京科考。考完了春闱等着放榜,也都一窝蜂的混进京郊的名山大川里拜佛烧香,题词作诗。
看来这位昭阳公主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就是不知道踏青之时能碰着几波“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