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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阳门的人赶到安顺楼的时候,安顺楼已经闭了店门,看样子是在等他们。该来的总是会来,光天化日的,公道自在人心,高福也没有多害怕。
来人都很年轻,为首的一人神完气足,眸子里精光闪烁,一看便是这一门最出色的弟子。
“廖师兄,这就是胡二的尸体,事发后,酒楼掌柜没再动过尸首!”
廖群看了看这个毫无生气的无赖一眼,厌恶的皱了皱眉,心想:这无赖若不是胡长老的侄子,就是一百条命也死完了!
厌恶归厌恶,师命难违,总要给胡长老个交代。廖群俯下身子,仔细的大量了伤口一眼,伤口就像被什么巨型野兽用前爪洞穿了一般,内脏流了一地。不过,奇怪的是,伤口四周的肌肉却有明显的萎缩迹象,就想被吸走了一部分一样。
廖群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转头问高福:“你家伙计是用什么伤的他?”
“大侠明鉴,这胡二先是寻衅打伤小二,接着又要抢小女坏人清白,最后又伤了一个伙计。我那伙计一时不慎,这才误杀了他!”
“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你伙计用什么伤的他!”
高福一愣,这才慌忙说道:“当时胡二背对着我,那伙计是在他身前出手的,我也,我也没看清他用什么伤了胡二。”
“那我问你,那伙计之前可有那什么兵刃?”
“没有,之前拿了个马勺,后来摔在地上的时候好像是丢了。”
“赤手空拳?”
廖群一边狐疑,一边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死者的右手小指,力道不大,但小指柔弱无骨,立刻凹了下去,还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
“马上把这家人控制起来,把酒楼门都封好,不要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是,廖师兄!”
三两句布置好之后,廖群也没向师弟们解释什么,冲出酒楼一翻身便御剑朝师门方向飞身而去。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廖群便返回了酒楼,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纪已近花甲的老者。老者一身青袍,脸上皱纹横生,一双眸子如同遥夜孤星,令人一望而摄的威严气度如今更添几分肃杀。
“杀我侄儿的伙计年纪几何?”
“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老者身上透出浓浓的寒意,像是把冬天带进了这里,让高福心悸的同时不敢有半点隐瞒。
“他当真没有拿兵刃吗?”
“没有。”
“看来没错了,确是噬骨剑!”
“师叔,我也觉得是噬骨剑所为,但为何掌柜会说没见到兵刃?”
“看来‘百骨御养’的传说是真的。”
廖群还想问什么,胡长老却遽然举起一掌,吩咐道:“将掌柜一家带回本门,封了这家酒楼!”
“大仙饶命!确是胡二寻衅滋事,我手下伙计误伤致死啊!大仙不信可以问问左右街坊,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啊!”
高福开始就觉得事有蹊跷,但听到胡长老要带走他全家,这才紧张的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
“胡二死就死了,现已查明你们这酒楼是魔教御骨门的据点,如何能放过啊?”
“小人只是个普通的小百姓,祖上三代都经营的这家酒楼,怎么会是魔教据点?”
“不是?不是又怎么会收留魔教的徒子徒孙?”
高福只觉得胡长老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杀个无赖或许赔些钱就够了,但若是跟魔教扯上关系那就是与天下正道为敌,便是长了九个脑袋也不够人砍得!
高福傻傻的跪在地上,猛地听见胡长老淡淡的冲着胡二的尸首说了句:“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是废物;死了到还有点用处。”
高福听完,整个身子软在地上,一颗心凉到了冰点,茫然的问道:“天呐,难道当初怜人孤苦是错了吗?”
山林寂静无声,萧侠面无表情的一手抓着一只翠色小鸟,冷冷道:“两位,你们的寄灵之术已被识破,现在我若手上轻轻用力,便可以让你们魂飞魄散!我看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带我到你们的肉身处,咱们再做计较!”
说完,将右手那只个头略大的小鸟放了出去,那鸟儿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周,便乖乖的在他头顶引路。不多时,萧侠看见小鸟悬空停在了一处树干前。他心领神会,右手将真气轻轻一引,两道白色真气便激射而出。真气消失处立刻显现出一老一少,两具肉身。
“快点回魂入鞘,我有话要问你们!”
两只小鸟听罢,在肉身前兜转了两圈,然后急急冲向肉身的眉心。
“呃,”随着两人缓醒,两只活灵活现的小鸟此刻都化作两片翠纸剪成的纸花,飘飘然落在了他们面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窥视别派真法,犯了修真大忌?”
这两人便是当时在茶摊中吃茶的两祖孙,那少女想来是骄横惯了,明知自己是错,嘴上也不肯服软:“我跟爷爷两人研习术法,刚巧看见你们打斗,这林子又不是你家的!”
“好刁蛮的丫头!强词夺理!”
萧侠脸色不耐,一抬手便是一道真气,真气入体化作电流在少女体内乱窜,一时麻痛难当,立刻说不出话来。
“少侠手下留情,这遭是我们错了,不过,当时你打斗时也没用什么真法,游龙剑归属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头子这就给你陪个不是!”
老头说着对萧侠抱拳施礼:“小孙女年幼无知,冲撞了少侠,还请少侠海涵。”
萧侠眉头一皱,觉得老头说得有道理,随即将手一挥,少女身上的麻痛立刻消失。
“臭小子,欺负人!我爷爷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万事通知穹溟,上识天文地理,下知诸派真法,你们云华宗的真法有什么稀奇?”
萧侠一听,不禁暗忖:这知穹溟原是江湖名宿耆老,怎么修为如此不济,被我一招制住?可是,见他的样子似又有些眼熟。
“丫头住口!少侠天纵英才,年纪轻轻就已臻至神意境,不愧是三弃老的徒弟!当年我与那呆老头设赌,输者便一坛蓬莱琼浆为注,可惜我十几年遍寻天下也无缘得见这稀世仙酿。好在当初有约在先,若是寻不得,便将小孙女许配给呆老头的徒弟!”
两个年轻人听了都是一愣,萧侠更是一时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爷爷,你看打不过人家,就卖孙求荣,我不要嫁个这个愣头青!”
“什么卖孙求荣!这小子前途无量,又是江湖修真泰斗呆老头的徒弟,你跟着他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总比给我这老头整日风餐露宿的好!”
“你哪有这么好心,必定是嫌我管你喝酒赌博,想要摆脱我!好不要脸!”
知穹溟老脸一热:“没大没小,哪有骂自己爷爷的!”
“是你先为老不尊!”
萧侠这才缓过神来,淡淡的说:“前辈,家师并未提起小子的这桩婚事,既然前辈与家师有旧,不如与我同见他老人家,再做计较!”
“计较什么?你那师傅呆头鹅一般,你见了他就说这桩婚事是我老顽童做主的!”
知穹溟说完,脑袋一转,整个人在萧侠眼前凭空消失,只剩半空中一片树叶姗姗落下。
“五行木遁术!”
“哎呀,爷爷五行遁术冠绝天下,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我要去找他!”
少女又急又怒,一扭身子,真个身子便同陀螺般旋转起来,转眼间,半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
眼见少女一息之间就要土遁而走,萧侠想都不想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肩膀,将她顺手从土里提了出来:“你又不知道你爷爷遁到了何处,我看他遁术不知比你高明多少,你还是先跟我回山见师傅。家师既是你爷爷旧友,便有方法能联系到他。”
“见你师父可以,你可别乘机占我便宜!”
一天后,嵩阳山脉林间小道。
“弟弟,现在还来得及回头,你当真要救他们?”
“掌柜一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他们因为我们落难,咱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秦平默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过去了?”
“不会,这段路是去通州的毕竟之路,况且这次越阳门昭告天下,表面上说要在浩然亭公审掌柜一家私通魔教,实际是不过是觊觎噬骨剑,想引咱们出来罢了?”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必定会来?”
“做个圈套又没有什么损失,我们不来他们还会用其他的法子的。”
秦安还要说什么,却不想被哥哥一把按在嘴上:“噤声!有人来了!”
过了好一会,树林西头才传来些微的脚步声,秦平探出头默默的一看。几个越阳门的弟子正前后分作两拨,将三个蓬头垢面,手带镣铐的夹在中间。
秦平心猛地一疼,一股愧疚之情夹杂着气愤不禁升腾,让他的胸一直膛鼓噪难受。
羁押的队伍又近了些,两兄弟才看清楚一共有八名越阳门的弟子负责这次羁押。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山路,两兄弟之前找了一处不高的土丘,在路的西面伏下。此时正值黄昏,太阳虽然快要落山了,但仍是余威赫赫,映得晚霞一片血红。
“娘,我渴。”
云倩的话如同锥子般扎进秦氏兄弟的心里,但此时队伍还离他们稍远些,他们只能忍耐。
“少侠,连日里不停赶路,这整个下午小人家小滴水未进。您高抬贵手,可否稍息一时,进些米水?”
话音刚落,一个年纪不大的弟子,也不答话一个嘴巴便抽来上去。
“魔教贼子还想吃饭!不是因为你们,小爷也不用在这荒山野岭的东奔西跑!告诉你们,三天后赶不到浩然亭,这帮师兄弟都要被连累。你们莫要皮痒,老实赶路!”
“刘师弟,这人是要公审的,手下轻点,别打坏了不好向宗门交代!”
“项师兄教训的是。”
这项筹二十来岁,平日里也是在宗门里衣食无忧,蛮横无理的人,这次被派羁押这魔教一家心里也是一百个不乐意。他表面训斥师弟一下,一来立威,二来也出出心里的怨气。可这师兄弟一唱一和的,却没人理会高福一家的正常诉求。
一行人无话继续前行,正走着猛然听两名队伍后面的越阳门弟子哎呦一声,双双倒在了地上。
“有贼人!”
“魔教劫人了!”
两声高喊,越阳门众弟子立时拔剑出鞘,将高福一家护在了中心。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只剩下一抹天边的清白还勉强能让人看得清三丈远的地方。越阳门众弟子左瞧又瞧,也没发现敌人的位置。好一会,一个弟子才从倒在地上的师弟身上拔下两根木刺。
“师兄,你看!木刺上淬了迷药,两位师弟性命无碍。”
项筹看了看木刺,还待细想,又有两个师弟中了木刺倒在了地上。
“师兄,在那!”
两个脑袋在土丘上露了出来,正是秦氏兄弟。他们借着暮色,正一人嘴上架着一把吹箭,而两次偷袭已经成功迷魂了越阳门的四个弟子。
秦氏兄弟原出南夷御骨门,这御骨门并非名门正派,平日里修为略低的弟子行走江湖少不了用些迷药毒物。小兄弟俩年少羸弱,修为也低,面对的又是数倍于己的对手,所以就做了几只淬好迷药的吹箭用来偷袭。
项筹借着朦胧天光,发现偷袭的人脑袋比成人小了一圈,心里便知道不是什么魔教高手,而是秦氏兄弟来劫人了。眼看自己一干没用的师兄弟,竟然眨眼间就被迷倒了四个,不禁心里又羞又气,一挥剑便一丝留情的余地都没有。
无情剑气化作一道白光,应声便将土丘削掉了几尺。好在秦平深夜从不惰怠的修炼御骨诀,此时不单一把推开秦安,自己也一纵身闪在了山路中间。
高福开始以为遇见了魔教高手,浑身正打哆嗦,到此时才看清竟然是秦氏兄弟回来救自己。这让他一时又惊又喜,老泪横流说不出话来。
项筹见来人不过是个高瘦少年,但明显还有一个小子隐身在土丘后面肆机偷袭。自己这边又只剩师兄弟四人,对面一明一暗显然有备而来。
“你们三个去土丘后面抓另一个,这个交给我,记住要活捉!”
秦平见对手如此调度,心中不免担忧,弟弟平日体弱,修为上比自己弱不少。正因为如此,他才安排弟弟暗中偷袭。对面直接猜透了自己的算计不说,顷刻间的随意调度更让自己立刻陷入了被动。
秦平知道拖下去会对自己不利,立刻挥动手中的匕首,朝项筹冲了过去。
“噹!”
兵刃互斫而过,秦平这一下并没有落於下风,让项筹暗暗吃了一惊。要知道他在越阳门年轻弟子中也算是修为高的,本以为一击便能震脱对方手中的匕首,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似乎修为跟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一招试探之后,立刻风风火火的斗在了一处。秦平一直抢攻,虽然自己的境界已经马上可以突破练气境,但自幼逃出师门并没有学过什么可以实战退敌的真法杀招。
以致现在不过是比普通人体魄好一些,所以他不敢让对面稍有喘息,若对面用出真法杀诀,自己便会立刻败于人手。
两人拆招换势不过几十合,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项筹听得心中一紧,知道自己不中用的师弟又折了一人,不由得手中的剑挥得更急了。可两人的修为不过伯仲之间,心里越急,剑法的章法越乱,一时间竟然让秦平占了上风。
这边项筹正慌乱,紧接着又听见两声惨嚎。他的心一沉,已知道自己那三个不中用的师弟已经全遭了对面算计。
项筹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这边八个人居然会着了两个少年的道儿,不觉连忙收摄心神,全神贯注的对付眼前对手。
可惜,项筹本来修为跟秦平就在伯仲间,这心神一收不免对周遭环境的警觉就差了。
猛听得,背心处两声呼啸,他不得不回身挑开急袭而来的木刺;再转身时,秦平的匕首已经离心口不到三寸了!
项筹大吼一身,侧身不及被秦平在勒下划开了一道口子,整个身子为了躲这夺命一刀,也不由得在半空转了两圈摔在地上。
两兄弟也没再管倒在地上的他,一齐跑到高福一家身前,两下便将他们身上的枷锁砍断。
“掌柜的,对不住,我们兄弟连累您了!”
“好孩子,不打紧!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别人说你们如何无所谓,我知道你们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当初救你们,我一点都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