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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王琦伴着鸟鸣起床,右眼皮跳得厉害,拿热毛巾敷了一会渐渐好转。灶房里有慕容留给他热好的包子,王琦吃了一个就饱了,想想也无事可做,干脆提前准备午饭。
他拿着木盆往院子里走,院子里种了几种时令蔬菜,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中间点缀着一点白。
身着白衣的慕容正坐在蔬菜园里,脚边堆积了厚厚一层花瓣,手里还握着一枝快秃顶的野花。
王琦好奇地凑过去:“慕容小姐,你在做什么?”
“向神明求助,要不要答应她。”慕容拔下最后一瓣花瓣,嘴里喃喃了几个字,有些惊讶,神色不仅没轻松反而还有点郁闷。
王琦离得近,听到那几个字是“不答应”,不禁失笑。这种怀|春小男孩才会有的举动,慕容小姐做起来不仅不会让人觉得别扭,反而很可爱。
王琦放下木盆,蹲在离慕容一米远的地方,与慕容面对面,平静道:“其实不用问,拿起花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答案了,只是不敢面对而已。要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对方,内心反而是最坚定的。”
慕容撇了下嘴,随手把花一扔:“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
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期待和慕熊再开始的。好不容易慕熊想通了,反过来追她,她却开始退缩了。
她只是还没有做好重新开始的准备。
这就好比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及时抢救最后没死,等她伤好了必须再次经过那条马路时,虽然不一定还会发生意外,但还是忍不住胆怯。
王琦摘了两把青菜和豆芽,慕容还在那双手捧下巴假装自己是朵花,双眼放空思考人生。王琦越过慕容走出院子,过了一会神色紧张地奔回来:“慕容小姐,大将军来了!”
戴帷帽的高个女子跨进院子,目光一直跟着王琦:“我来找的是你。”
王琦隐隐有种预感,攒紧裙子,强自镇定道:“找我做什么?”
“上次在客栈,分别之前我曾答应过你帮你找到罗一的遗体,现在找到了。”
王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颤抖着嘴唇问:“在哪?”
帷帽女子声音淡淡的:“在门外。”尸体不方便抬进活人居住的屋子,不吉利。
王琦激动地冲了出去。
慕容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多谢大将军帮忙,还劳烦您跑一趟,我以为这种小事大将军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
帷帽女子无视她带刺的语气,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她要找的那个人,于是问慕容:“她呢?”
这里能让帷帽女子如此挂心的人也就只有慕熊了,说到慕熊,慕容口气顿时和缓了不少:“她在我家旁边搭了个小木屋,这个点她不是在木屋里就是在后面的树林里练剑。”
帷帽女子看了慕容一眼,她总觉得她在慕容的话中听出一点炫耀的意味。
她离开慕容家去找慕熊,慕容跟在她后面也出来了。“罗一”的尸体被放在一张木板上,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地抬着,王琦哭得肝肠寸断,等慕容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哭过一轮,坚决要找个地方埋葬“罗一”。
慕容考虑的较多:“罗一的父母呢?”如果二老还健在,怎么说也应该把“罗一”的尸体交给“罗一”的父母处理。
王琦擦擦眼泪,然而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嗓子都哭哑了:“阿木是孤儿。”
他是家中独子,他和阿木相遇的时候才十五岁,那时父母还未欠债,日子虽清贫但他有阿木,父母也还健在,爱情饮水饱,自然不觉得苦。
结果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慕容同情他,能给予援手的地方都毫不含糊,但命运这种东西,她也无能为力。
慕容叹了口气:“翻过旁边那座山就是坟地,村里有人去世也都是葬在那里,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帷帽女子做了个手势,抬着“罗一”的两个女子会意,听候王琦安排。慕芍还在院子里玩泥巴,慕容过去给她洗好手牵着出来,锁门,然后几人一起出发去坟地。
帷帽女子留在原地等慕熊,她去小木屋里看过,慕熊不在。
慕熊满身是汗地回到住所,她满脑子都是和慕容有关的事,以至于帷帽女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我暂时不回去么。”
“来给王琦送‘罗一’的尸体。”帷帽女子简洁回道,口气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不想回来!我有话要说,去你屋里。”
木屋很小,连个可以坐下休息的椅子都没有,钟离溯坐在床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内心为慕熊感到不值,为了一个女人有必要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慕熊倒了杯水给她,然后也在床边坐下,和钟离溯隔了一段距离:“现在可以说了吧。”
钟离溯不答,接过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慕熊也不催,目光因为想起某些往事而变得悠远。
此时钟离溯的帷帽已经摘了下来,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挨在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的分|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钟离锦沉默寡言,性格耿直,而钟离溯正好相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嘴角总是带笑,看起来像是柔弱可欺的小兔子。
但是慕熊知道,那些都是假象。
当年先帝还在世时,成年了有资格继位的皇女,包括她们在内一共有七个,后来那些皇女都死了。
先帝驾崩前几天钟离溯带了一群手下去看望,一连住了六天,期间无论谁来访都会被先帝婉拒。六天之后,先帝驾崩,钟离溯手持先帝亲笔诏书,登上皇帝的宝座。
当年慕熊以为是钟离溯软禁了先帝,逼先帝将皇位传给她,不然为何继位的不是她这个姐姐呢?皇位继承当以长者为先。
那些年她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处处和钟离溯作对,连钟离溯的登基大典都找借口不去。
现在看来,当年被软禁的不是先帝而是钟离溯。
先帝一开始就中意钟离溯,想让钟离溯继承皇位,所以在钟离溯设计害死几位皇女的时候她才没有出手阻止。她对钟离溯一直很满意,直到最后发现钟离溯迟迟不肯对钟离锦下手的时候,她才开始慌了。
钟离溯冷血,却格外重视亲情。
万一钟离锦说她想继承皇位,钟离溯一时心软让步了呢?她可以留下遗诏让钟离溯继位,但若在那之前钟离锦被逼急了,刺杀钟离溯怎么办?
所以先帝把钟离溯叫到寝宫,直到她死去才放钟离溯离开,看似软禁,实则是为了保护钟离溯的安全。
慕熊神色复杂地看了钟离溯一眼,她之所以如此肯定这个结论,是因为先帝从小就把钟离溯当继承人来培养。
别人看不出来,但慕熊知道的最清楚。
钟离溯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健康。十岁那年因为不小心掉入冰水里导致她生了一次大病,那次先帝亲自来看望,单独在钟离溯房间里留了一会,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不过从那以后,抵抗能力一直很强的妹妹就开始频繁生病。
病怏怏的,很难叫人起戒心。
大家都想着先把势力大的铲除了,这个随时都能挂了的最轻松,放最后对付也不迟。
先帝可谓用心良苦。
当然,仅凭这一点慕熊无法下定论。让她幡然醒悟的,是十六岁的某一天,先帝命她带兵打仗,营里的生活太苦,她稚气未脱孩子心性而且又没有带兵经验,本能地畏惧,不想去。
她去找先帝央求先帝撤回谕令,先帝无情拒绝。那晚先帝因为一些别的事情绪激动,失言道:“你虽有军事头脑,但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对待感情又过于优柔寡断。钟离锦,你这种人只适合打仗,帮别人巩固江山!”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她从一开始就是个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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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茶已经凉了,钟离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一直都是信任你的,即便你后来动过杀我的念头。”
慕熊手指一颤,垂下眼帘,低声道:“瞎说什么。”
“好吧,你不想提那我就不说。”钟离溯笑笑,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你真的要和仰含韵在一起?明明你以前那么讨厌她。”
慕熊眼底青黑,闻言抬头看了钟离溯一眼:“她不是仰含韵,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昨晚失眠,想了一晚还是决定继续追,借尸还魂这种事从来都是道听途说,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开始有过迟疑,但如果她离开,那她和慕容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后果,慕熊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攒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
但借尸还魂这种事不能和钟离溯说,哪怕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是吗?”钟离溯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你这样就原谅她了?她当年给你下药的事你忘记了?”
慕熊眉头一跳:“……我没忘。”
仰含韵母亲当年救过先帝一命,先帝许诺等她当上皇帝后就提拔仰含韵母亲当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仰含韵母亲拒绝了,只说以后若有事相求再来找先帝,于是那个允诺就一直保留着,后来仰含韵能嫁给钟离锦也是利用了这个允诺。
反正是弃子,而且女子一言驷马难追,于是先帝答应了。
钟离锦不爱仰含韵,她甚至连仰含韵是谁她都不知道,就那样赶鸭子上架,被逼娶了仰含韵。仰含韵家大势大,钟离锦不好动她,只能尽力无视仰含韵,下朝要么不回家,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断绝一切和仰含韵接触的可能。
钟离锦主意打得好,却没料到仰含韵在交杯酒酒里下了春|药。
交杯酒是当着众人和先帝的面喝下去的,钟离锦碍于场面只好喝了,然后中计。
回房后身体很快出现异样,她不愿意和仰含韵做,拼命逃出来,慌乱中正好跑到钟离溯房间,钟离溯弄晕了她,再醒来药效已经过了。
钟离锦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搪塞过去了,直到后来仰含韵惊世骇俗地怀孕。
钟离溯眼神犀利地看向慕熊:“那晚你睡在我房间,所以和仰含韵发生关系的肯定不是你。我一直想问你,仰含韵怀的是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