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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尴尬。
“你这么大个后生吃一小碗稀饭,一小个包子就够了?”
声音很平淡,不似轻视,也不似歧视,只是平静的问。
子超瞧那人身着整齐白净的衬衫,墨绿色笔挺笔挺的军裤,年纪约莫四五十来岁,想必或是哪位领导。于是他工整的站起来,平静而小声的回答,“家里的弟弟妹妹,没吃过油条,所以想让他们尝尝。”
“哦,”那人轻点了点头,脸上浮上一脉愁云,又把子超打量了一翻,“把我的那份也带上吧。”
子超不知道这是谁。看着那人去领早饭,想着如若这时走开,或许不太好,又想着如若不走,会不会扣上什么罪名。细想去,他又没多拿,只是把自己的这份私下留下来,又能说什么呢。
那人不一会儿便出来,先往子超碗里放了两个小包子,而后拿出手绢包好他碗里的两根油条,送到子超面前。
子超不敢接,本想着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可又怕他是哪方的领导,不敢得罪,再者他又拿手绢包了一下,足以见他无恶意。
“君子无功不受禄。”
话一出,子超就后悔了。
那人听此,倒是笑开了,“自古有情有义的才能称得上君子,小小年纪,你的情义就是你将来的福禄。”
“还不快拿上,我们县长用自己的粮票给你买的。”
在旁的一位同是整洁穿着的同志提醒子超。
子超慌忙双手接过,“谢,谢谢县长。”
穆启荣听闻,急忙过来,弯着腰谦卑而又小心的说,“县,县长,这后生刚高中毕业,才接手我们大队的会计,不懂事,县长您别见意。”
“不见意,我喜欢有知识底蕴的后生。”
话完,这县长便走出食堂。
穆启荣愣着好一会神后,心中大喜,便对旁人介绍开子超,而后又对子超小声的说道,“我就说带你出来比带林大发有面子。这位新调来的县长,我都没见过,他就先表扬你了。”
子超整个过程也蒙了,他第一次跟大队书记来县城开会,就遇上县长,还表扬了他。这殊荣可是比高中老师肖校长表扬高上百倍。他放好手里的油条,倘若这不是油条,是其他物件,拿回家,他爸妈一定会当神物供起来。爸妈,对,他一不做二不休,把碗里的两个小包子也一起包起来,带回家给他爸妈尝尝。
穆启荣刚面子百增,眼下子超的行为又让他有些失落,太小家子气了。
接着便是开大会,县长和********往大会席上一坐,个个表情严肃,大会一改往常的强调阶级斗争的重要性和批判资本主义论,而是讲生产力,讲团结,讲无产主义思想和集体经济,要以实际行动来解决人民群众的温饱。最后又提到有一批SH的知青要来,大队做好接收工作,要好好的强化知识青年的劳动纪律,突显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的成效。他们乡放了十个知青,其中四个归于他们大队。
穆启荣有苦难言,他才不要什么知青,又是要来分粮食的。
大会从早上九点直开到下午三点,席间没一个人离场,那怕上厕所都没人去。
子超记了近大半本的笔记,他记的很认真,因为穆启荣说了,这里的会议内容要一五一十的传回大队去,所以他不敢怠慢。
会议结束后,他们首先不是争着去食堂领饭然后好赶定时的公交车回家,而是个个争着上洗手间。大会礼堂附近的厕所都挤满人。
而这头,莲秀看着车子的影子消失在她的眼前,她才回家。
“我上次明明记得存了十个鸡蛋,怎这次仅是两个。”莲秀送着子超出门后,边往回走,是念叨。又想着,也不知道昨晚,子凡回来没有。
到着家,穆启山早已起床,吃过早饭正准备出工。俩人也不说话,莲秀知道他在生气,自然不敢招惹,只得小心的做自己的事。
“那小子,昨晚竟然没回来!”穆启山气急败坏的瞪着一眼莲秀。
莲秀仍是不敢去瞧他,只小声的说道,“会不会在姑娘房里。”
这话倒是提醒了穆启山,他操起一根木棍,就要去打。
“叔,婶,你们在家吗?”
林琼,不偏不正的过来。她骑自行车去卫生院上班,顺道路过,便停下,拿着折叠得非常工整的布料站于他们家门口。
“哦,琼儿过来了啊。”莲秀如见救星,赶紧请林琼进院里来,她知道只要有外人在,特别是有身份的人,穆启山一般就不会动粗。
“琼儿,这么早就过来有事?”在穆启山记忆里,这位是不怎么会上他家门的。
“哦,叔,我前些日子扯了些布,做了件衣服,现在还有些布多,想着子凡弟弟刚好要上高中了,去城里读书得有件体面些的衣裳,免得矮着同学几分,所以就把剩下的布料拿过来了,刚好让婶子给子凡弟弟做件衬衫。”
穆启山大为意外,这姑娘跟林叔一样,心善得可以暖化冬天的雪。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什么的,昨个,子凡弟弟还给我们送鱼呢,那么大一条,前些天又给我们送来一只野鸡,这些用我爷爷的话来说,子凡弟弟太懂事,太孝顺了。他那么好,我们不能不疼他些,不然我们成什么了。”
林琼一口气前后全说齐了,弄得这俩口一时找不到话接口。心里感叹,这有文化的人有知识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准。
她放下布料,又顺便问了句,“子超呢?”
“他,他上县里开会去了。”俩老一口同声的回着。
林琼听此,‘哦’了一声就转身走出去。
俩人追上去送她出院子,又以长辈的口吻嘱咐她骑慢些,小心些。
直到见林琼骑自行车已走远,俩人才回着院子。
“我们老二一直就盼着有辆自行车,早先去上学,路那么远,还得背着瑶儿,每天来回的走,也是够累的。”莲秀似同穆启山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别人家的孩儿命真好,一出生什么都有,不像我们的娃,小小年纪什么罪都受过。”
这话说着的听着的都着实的难受,穆启山也没回着她什么话语,常人都说中间的是夹生饭,他们中间的老二子凡,穿的是老大子超穿过穿不了的衣服,大人们疼着的自是老幺子瑶。家中又没有爷爷奶奶补缀点温暖,他们也过逝得早。好在这孩子生性豪放,什么都不计较。只是做父母的心底明镜似的,有的事,一不小心说漏了反给自己添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