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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遇到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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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每一天似乎都有一些变化在悄悄发生着,许多人当时并不会去特别注意,当某一天去静下心来回忆过去的时候,才惊觉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生活和以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就拿大家耳熟能详的结婚‘三大件’来说,最开始的三大件是什么,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那时候谁能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都是拽的不行。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或者是看过那个时代相关电视电影的都知道,当时哪怕是帝都京城,也是遍地自行车。而且那时候最新潮最叛逆的年轻人们,最中意当时流行的,现在看起来已经很过时的霹雳舞。所以那时候骑着自行车吆五喝六地去跳霹雳舞,就是时尚。

    现在再有人这么干的话,那就不是时尚了,会有热心人主动帮忙打电话联系精神病院的。

    又过几年,三大件就变了,变成了冰箱彩电洗衣机。当然这里说的是城市里,在农村的话,哪怕现在香江已经回归,现在也才刚开始流行这三大件。

    到如今,城市里的三大件已经又变了,已经开始逐渐流行起来空调电脑录像机。

    除此之外,每年还都新的流行元素涌现出来,以前流行的霹雳舞,那时候跳舞还被人看做不正经的玩意儿,年轻人跳舞都是被视为叛逆——有个比较倒霉的歌手,就是因为跳舞被邻居举报,因为流氓罪进了监狱的,就是那个出来之后唱了不少‘牢狱歌曲’的,像黑子老欧这种人以前都会扯着嗓子吼几句的。

    当然有的变化大家都能理解,有的则是让不少人都觉得‘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比如这年月城市里再称呼女孩儿是小姐,那是会挨骂的。

    好吧,不能称呼小姐,大家就只能叫美女了——至于你说那个女孩儿不够漂亮,叫美女有点昧良心?那你去试试叫一声丑女看看,看她会有反应?

    总之这就是变化,让一些老辈人说起来,就是:“这日子越来越好了,怎么有些事儿就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除了这些变化,还出现了一个群体,被赋予了一个新的称呼:愤青。

    有的愤青们是看什么都不顺,那就有点人憎鬼厌了。还有一部分则是纯粹的民族主义愤青,基本表现为对外国的什么都看不惯,哪怕是心里承认某些方面人家比咱先进,嘴上也坚决不认。

    既然对什么都看不惯,那么抵制外国货,也就是必然了。

    现在国内不少潮流时尚的东西,都是外国货,特别是那个曾经和我们与后果血海深仇的岛国,因为地理优势,就有大量的东西涌了进来。

    在对待这些东西的时候,有的人认为这就是时尚潮流,有的人则是觉得这是崇洋媚外——实际上这年头也真有一部分人,说他们崇洋媚外都是轻的,连月亮都认为是外国的圆,说那些人是汉奸都不为过。

    从这方面来说,民族主义愤青们倒也不是不好,尽管他们可能有些偏激,但是至少他们不会崇洋媚外——相对来说,有一部分自以为冷眼旁观,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的人,还不如这些愤青们呢,至少人家血还未冷。

    再说了,要是人人都‘众人皆醉我独醒’,那究竟谁在醉着谁在醒着呢!

    这些愤青们目前大部分还只存在于城市里,因为相对来说,城市里信息流通要发达些。说句不好听的话,农村里接触信息太少,有的想‘愤’都‘愤’不起来啊!

    而汇聚了大量年轻人的大学校园里,在这里出现一些愤青,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省农大的杨红旗就是这么一个人。

    听听这名字就知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起这么个老古董的名字,肯定得是老少边穷地方出来的。

    实际上还真是。

    杨红旗出身一个革命老区,从小受周围环境耳濡目染,到了城市里来上学忽然发现,以前自己的太爷爷辈们流血打仗的死对头,现在生产的东西在城里居然是潮流,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就加入到了愤青的行列。

    同学们中有几个买了岛国产的随身听的,就经常被他冷嘲热讽。结果倒好,这年头能买的起进口随身听的,都是家里条件好的,再加上那几个同学也比较会拉拢人,他这天天看人家不顺眼,倒是弄的自己有点里外不是人了。

    反正快毕业了,自己是打算回乡带领乡亲们致富的,这些城市里的东西马上就和自己无关了,他也干脆就破罐子烂摔,看到什么不顺眼的就忍不住说两句,于是愈加弄的自己孤立了起来。

    说孤立也不绝对,毕竟学校这么大,像他这样的学生还是有一部分的。在这一部分同学中间,他还是比较有威信的——怎么说也是老区出来的人,从小受到长辈们的教育,靠着艰苦朴素的作风,吃苦耐劳的精神,奖学金这玩意儿就是学校白送给他的生活费。

    靠奖学金吃饭没问题,但是肯定不够去追赶时尚,再说这人也不是那种人。现在又临近毕业,他只想多学点东西,免得回到老家遇到什么事儿,到时候书到用时方恨少。

    快毕业的学生了,课程也没那么紧,下午又赶上没课,他就到了图书馆,找了一本专业资料,摊开来拿过笔记本,就开始了例行的学习。

    像他这么一边学习一边记笔记的同学,在图书馆里也常见,他旁边就有一位。

    不过正记着记着,忽然一转眼看到旁边那位同学记录的东西,杨红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到底是小时候还被长辈们进行过军事训练的,他的眼神可真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这个同学竟然……竟然……竟然在记录一些岛国的地址。

    这是打算毕业了去岛国发展吗?去为岛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吗?

    一想到这里,如果他杨红旗还能忍得住,那他也不会被人叫做是‘愤青’了。

    只见他冷笑一声,对着旁边那位同学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岛国的月亮,是不是比咱们国家的圆啊?”

    那同学正在忙着记东西,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闻言笔杆顿了一下,就混不在意地说道:“也不见得,我看都一样。”

    “嗤!”杨红旗冷笑一声。“那你还打算去岛国?”

    那个同学听到这句话,刷地一下脑袋就扭了过来,瞪了他一眼——就这一眼,让杨红旗想起来自己家里的一位太爷,那个十几岁就挽起裤腿子,提着枪杆子去打仗的太爷。

    这位老爷子打仗时候用枪打死多少侵略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用刀砍死用绳子勒死用匕首捅死用石头砸死的,据说都有四五十个。

    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位太爷,因为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太爷,有时候不乐意了,就会用这种眼神看人。三伏天里,谁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的时候,都得浑身冒冷汗——实际上这么说不但不夸张,还是轻的。杨红旗就见过,小时候跟着这位去县城赶集,遇到个小偷,被他这太爷一瞪,当时腿就软的站不起来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杨红旗有亲眼见过的,也有听说过的。

    就因为太爷爷这一身煞气,村里的小孩儿们除了杨红旗这个亲重孙子,其他人都不敢亲近他。到了近些年,那些小孩儿们长成了年轻人,也依然如此。

    所以随着太爷爷年纪越来越大,那些往事他就越来越少提,听说自从自己上学出来以后,这几年他平时在家除了去帮当年去世的乡亲们战友们扫扫墓,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

    也不知道等自己再放假回家的时候,会不会还第一时间,在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树底下,看到那个老爷子……

    “你刚才说什么?”就在杨红旗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对面那个瞪了他一眼的同学开口了。

    “我说什么了?”虽然刚才这同学的眼神很凶,虽然哪怕现在,他还感觉到被这同学看着,似乎气氛都有点不一样了,但是杨红旗同学一点都不憷——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正义的,正义是无敌的。所以……他就是无敌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这一刻的杨红旗不是独自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还有千千万个愤青同学们在支持着他,有着老区无数乡亲们在默默地为他呐喊助威。“你记的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吗?你敢说你自己记这些地址,不是为了将来去那里工作?”

    听到这句话,对面那个同学忽然就笑了起来,随着他这一笑的瞬间,似乎周围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轻松起来。

    可是看到这个笑容,杨红旗同学瞬间就出离愤怒了:“你还有脸笑?对啊!对你来说,想必去了岛国,是为了实现你的理想和人生价值是吧?那你就去吧,去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建设而奋斗吧!”

    “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将来某一天,战争再次爆发。那你为他们创造的每一份价值,都会化作射向我们的炮弹,变成挥向我们脑袋的屠刀。到了那时候,想必你的人生价值,就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眼看他声音越来越大,都开始影响到周围同学们的学习,对面那位同学有些哭笑不得地提醒了他一句:“同学,你这么大声,影响到别人学习了。”

    被这个‘汉奸’同学一提醒,正说的义愤填膺的杨红旗转头一看,顿时……放低了声音:“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我希望你记着自己的身份,你身上流的是炎黄子孙的血,是生长于这片热土上的华夏人。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这些。哼!”

    看到他不说话了,对面那位哭笑不得的同学也是无言以对:除了以前看地道战的时候,已经很少听到这么富有民族感情色彩的话语了。这些话肯定都没错,但是在这里被人用教训的语气说出来,总是给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再看看刚教训过自己的这位同学,还不时用看汉奸的眼神看自己,他也干脆收拾收拾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

    “被我说中了是吧?觉得心里有愧不能安心记录下去了是吧?”看到他要走,杨红旗又忍不住了。

    “知道惭愧,说明你还有救。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杨红旗。如果你去了岛国,有一天你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叫杨红旗的人,给你说过的这些话,然后你幡然悔悟准备回来。那么你也要牢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做过什么,哪怕你杀过人犯过错,祖国母亲都依然会宽容地欢迎你归来……”

    被教训的那位同学,在听到他前半段话的时候,已经一脸吃屎的表情,都懒得理他,本来都准备走人了,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神经病啊?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杀过人犯过错?”

    杨红旗是想起来刚才这个同学的那眼神,说话时候有点口不择言顺嘴说出来的,现在被这同学一个反问,他心里虽然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但是依然嘴硬道:“就算你没杀过人,也干过屠夫吧?”

    得,和这人说话可真费劲儿。

    那个同学也不再说话,把手上的杂志朝书架上一放,提着自己的包准备出图书馆。

    没走两步,他有停住脚步了,扭过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跟着过来的杨红旗用看‘失足青年’的眼神看着对方,一脸的义正言辞。“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你有病,得治!”那同学撂下一句话,扭头就朝图书馆外走去。

    杨红旗被对方说了一句,却一点不生气。

    他是这么认为的,这位同学既然知道惭愧,那就还有救。自己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思想,去挽救一个即将投身到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度的‘失足青年’,这是崇高的,正义的。哪怕是暂时遇到挫折,他也依然要百折不挠,勇往直前。

    所以他就‘勇往直前’地跟了出去。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出来的迟了。

    那个同学明明刚才还在自己不远处,结果刚才出图书馆大门一拐弯,他被大门前的柱子遮挡了一下视线,等他再看到那个同学,人家已经上了一辆小汽车,发动起来准备走人了。

    “你等等……”杨红旗顿时着急了。“看你能开得起车,想必家庭条件也不错。这么好的条件是谁给你的,还不是……哎,你等等……你的车好像还是外国牌子的,你……”

    你特大爷的就是神,能让我燕某人都吃不消,也真是奇葩了。

    开外国车眼神凶悍的让杨红旗以为他杀过人的,自然是燕飞燕老板。一直到开了车出了校门,心里还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什么学生啊!

    下午的时候被徐小燕催着回家,他拖拖拉拉地不乐意走。回到家开着车出门,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办,正好也不想回家,于是他就顺势来到了农大图书馆。

    就像杨红旗看到的,他是为了来记录一些岛国的地址。再确切地说,他是记录一些科技杂志出版社还有实验室的地址。

    在一些科研文献的后面,有些会有一些这样的标注,这就是他需要的了。

    准备建实验室了,万事开头难,从一片空白起步,未免也太慢了点。既然如此,就需要‘借鉴’一下了。

    要说在省城他认识两位老教授,还有不少师兄,想去看个实验室借鉴一下经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那毕竟只能看,不能拿不是?哪有去某些地方,又能看又能拿的方便?

    所以他就来图书馆,找一些文献资料,不为学习,只为记一下地址——做为一个工作起来相当认真的人来说,哪怕是过目不忘,燕老板也依然保持着当初学习时候的习惯,做个记录。不都说好记性不如个赖笔头吗?咱可是认真的人。

    没想到正记着记着,被人问了一句那你还打算去岛国?

    人家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燕老板虽然不认为自己准备去岛国干的不是亏心事——是的,他就是觉得自己去‘借鉴’一下岛国的实验室,不算亏心事。想想几千年来,那小破岛国,从咱们这里‘借鉴’的东西还少吗?

    可是这事儿毕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一下子被人说中心里正想的事儿,燕飞可是真有点吓了一跳。当时差一点就准备灭口了。

    幸亏是虚惊一场,原来只是遇到了个神经病而已——哪怕是个能看出来自己不是杀过人,就是当过屠夫的神经病,也终究是个神经病。

    开着车拐了个弯,停好车走到省大法学院的时候,燕飞已经把这个神经病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徐小燕姑娘一看到燕飞,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都说了家里那么忙让你回家的,怎么你还没走?”

    “唉!”燕飞一声长叹。“你是不知道啊,自从接待了领导考察,我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也觉得自己的知识太贫乏了,所以我刚才都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一想到自己的不足,想到全乡父老对我的期望,我就迫不及待地去图书馆学习去了,你看我还记笔记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燕飞总觉得这种说话的方式,似乎有点熟悉,难道是刚被那神经病传染了?

    这一番话,就换来了姑娘的一个白眼:“油嘴滑舌胡说八道……”

    燕飞嘿嘿一笑:“我嘴油不油,你还不知道?”

    姑娘拿着课本就拍了过来……